浮生透过千里眼,仔细看着那个人,但见他亦步亦趋,面容呆滞,眼睛虽然睁着,却毫无神采,嘴角流涎带着一些痴笑。
看着装,这个人应该是乞丐。
“这不是蜃气。山沼蜃,水蜃,大漠蜃,你说蜃气总共三种,不论哪一种都不符合眼下境况。这一系列事情和人魔有关,那就更不是蜃气了。你也说了,蜃气无味,导致这乞丐这般的,显然是那股香味。那东西有致幻的效果……你干什么?”
不等浮生把话说完,玉裳站起来,朝猛帮大宅冲去。
浮生速度快,一把将她追上按住。
“你干什么?”
“那人这样下去可能会发生意外……”
浮生斥责道:“会发生什么意外你清楚吗?怎么发生意外的你明白吗?如果你去救,你也发生意外,我要不要救?我要救,因为不清楚情况,把自己搭进去了怎么办?这些后果你想过没有?连原因都不知道,瞎闹。”
一番声色俱厉的责备下,玉裳总算冷静了下来。
两人就蹲在此处,用千里眼观望着乞丐一举一动。
乞丐走着走着,不出意外,拐入猛帮大院,然后一路进入大堂。
大堂里有张方桌,周边放着四条长凳。
乞丐坐下来后,一手捏着筷子,一手端着碗,正狂扒着饭,吃了几口不过瘾,放下碗筷伸手到桌子中间,拿掉大汤勺,从里面捞出鸡,扯下大鸡腿嘶啃了起来。
可他明明手里什么也没有,桌上空空如也!
“这演技,可比那些戏子好多了,看得我都有点饿。”浮生喃喃道。
“明明什么都没有,我却能看得出来他在吃什么,还吃得满嘴流油……”玉裳也忍不住说道,看得目瞪口呆,花容呆滞。
可看着看着,浮生就发觉了不对。
这乞丐越吃,身子越矮,越瘦。
当玉裳发觉不对时,这个乞丐已经半截身子融入了长凳中。
只见他还在做舔舐手指的回味动作,整个人便消失在了长凳上。
玉裳回过神来想去救,却也来不及了,那长凳上只剩一堆乞丐衣服。
透过千里目可看到,方桌下沿,多了一张栩栩如生的木雕人脸。
她还想跑过去,面色焦急万分不似作假,却再次被浮生捉住了手,强行拦住。
这回玉裳动了火气,直接和浮生动手,却被浮生一把抱住。
两人身体紧贴着,玉裳面孔通红,想挣扎,可浮生手臂力道奇大,竟将她腰搂得发疼,面孔也越发涨红,手臂上力气都使不出。
“疼……”玉裳咬着牙好一会儿,终于吐道。
“冷静了?”浮生淡淡问道。
玉裳点了点头。
浮生放开她,将千里眼递给她,并指了指方桌下沿之处。
当玉裳看到下沿上多出来的人脸雕花时,脑子里就浮现先前在这宅院中处处看到的精美雕花,顿觉一股汗气从脚底蹿出,直冲天灵。
“那里有人来了。”
浮生拿过千里眼,为玉裳指着又一个讷讷走向猛帮大院的人。
玉裳咽了口唾沫,看向浮生。
“看我作甚,去把人拦住。”
“现在拦?”玉裳有些不自信道。
说实话,她现在脑子都是懵的。
“情况我们已经了解,接下来要做的是先阻止后续,然后再想办法。”
玉裳清醒过来,点了点头,立刻跳出去将那个梦游般的人给拽走。
在行动前,浮生问她要了条朱阁酒馆酒保专用的黑色细索。
与此同时,玉裳刚到这条街道上,那股味道直冲脑门。
然而在浮生眼中看到的,却是玉裳刚落地之后,还没抓住那人,走了几步,身形一转,也和那人一同朝猛帮大院走去。
浮生使出逆呼吸,用出羚步,踏风而行。
快到时,他抬手射出黑色细索,将两人捆住提在手中。
然后快速下脚蹬墙,几个纵跃,这便远远离开了街道。
“嗯?”他发现,脚下踏的墙,竟有些柔软。
浮生抬手一抖,黑细索解开,咣当掉地。
一阵凉风吹来,玉裳和那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怎么回事?你怎么把我绑起来了?”玉裳疑惑道。
“你中招了。”浮生看着远处这条街道,皱起了眉头。
玉裳一惊:“难怪……我刚刚脑袋晕了一下,就发现前后都兴起了大雾,街道模样也不似晚上,更像是白天阴天……而且,周围有些热闹,就像是早市……好像听到了夫妻吵架声,读书声,还有听不清的吆喝声,像是在打牌……”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在这里?”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道。
原来刚刚那人已经醒来一会儿了,仿佛听天书般听着两人谈话。
“你刚才梦游了,说说吧,你梦到了什么。”浮生背对着这人说道。
“我没梦游……咦?不对,我是梦游了。可我怎么梦游了……最近好奇怪,我好几次做梦,都梦到走出家门,明明白天,外面起着大雾,空无一人。附近只有这么一条街,有人,还挺热闹的。可是我总感觉不太对,哪里不对,我也说不准……”
“封城闭户时间太长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回去吧,莫让家人担心。”
听了浮生的话,这人连连点头,马上离开了。
“现在……怎么办?”玉裳问道。
经过适才一次的经历,她已然后怕了,也感受到了眼前这个比自己虽然年少,却成熟稳重,谨慎异常的少年,尽管对方不会狝术,根本不算狝者。
“你想怎么办?”浮生问道。
“我……想回朱阁酒馆,叫人。”
“现在丑时未到,你看前面街道的情况,那味道正浓。若是再有人被诱过来,你却不在,又当如何?那死的人,算是你失职,还是说他活该?”
“明白了。”
两人抽身跳离此处,从街道跳到屋顶。
几个起落,便到了附近高处。
拉开距离,才能把这东西看得更加清楚。
两人待在屋顶,这亥时到丑时的夜晚,尤其高处,风格外寒。
玉裳瑟缩了下,询问浮生能不能把衣服给她批一下,浮生没说话,和她直接来到了低一点楼格外的长廊中待着。
风小了许多,两人靠得近,总算暖和了些。
不久后,两人又阻止了两起“梦游”。
如此总算挺过了丑时,那街道上的香味开始消散,房子上涌动的力量也慢慢收拢。这时本应该离开,浮生却没走,依旧坚持着。玉裳询问浮生,浮生告诉她,以防万一。这么一直坚持到了寅时中,阳光洒下,玉裳才看到浮生松口气。
“走吧。”浮生额头渗出了一层汗说道。
“去哪?”玉裳跟上问道。
浮生让玉裳回去休息,但玉裳执意跟着浮生,如此来到了丰毋先生家。
看到浮生来了,丰毋先生很开心。
在看到浮生旁边跟着的玉裳时,怔了怔道:“小子,带媳妇来啦?”
玉裳没说话,但红了脸。
浮生笑道:“这是我朋友。我在这世上是孤儿,如今也就您一个长辈,若以后成婚,肯定得把媳妇带来,让您把把关。”
丰毋一听怪道:“做媒还差不多,把什么关,只要你喜欢就成,又不是我去过日子。”只是他顿了顿:“既然你有这个想法,那有些事也得赶快了。你得往我这里跑得勤快些。不然你这成亲就是瞎起哄。”
浮生点头,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接着也把来意说明。
“先生,您这儿有天睾吗?”
丰毋一听道:“有啊,有三颗,黑市上买的,都是给你准备着的。”
“那天睾有致幻作用吗?”
丰毋想了想道:“天睾是一种我们人类很早很早就开始使用的药,以前称之为秘药,再久远的时候称之为‘巫药’。它需要用到尸香魔芋,曼陀罗,大戟,沉香,还有麦角来进行炮制,将其特性中的燥去掉,使其药性更稳定。”
他将浮生和玉裳请进来,带入药室,拿出一本册子给浮生看。
这一本一指厚的册子上写着关于天睾的来源,炮制原理,还有使用和使用变迁。
炮制原理是以毒攻毒,将炮制用的辅药中的毒性也去掉,把其中的药性融入道天睾中,这样的天睾还不是完整的天睾,此后必须将其放入一处不长草也没有虫的土中,埋上至少半年,将其中许多不好的东西给化掉方可。
一枚天睾,其价格是一百个金元盾,还有价无市。
作秘药时,用于治疗心绪不宁、心肾不交、不孕不育等,用作巫药时,是巫觋以此作为燃香,举行盛大的战前仪式,让所有闻到香味的部族战士发动无畏冲锋,据传,再弱小胆怯的人,在被香味和巫觋洗礼后,都会变得效用异常。
这本册子,是后来的药理学者对天睾的所有考据。
关于巫觋之术的使用,册子中将其称之为“摄魂术”。
“原来摄魂术是这么回事,倒是和我知道的有些不一样。”看到此处,玉裳不禁感慨,但同时也想起了昨晚的事,明白自己当时很可能中了摄魂术。
“这种东西应该失传了吧?”浮生随口道。
“没有。”丰毋先生和玉裳异口同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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