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都如烟》第六十七章 荆无常

    那群人走后不久，如烟终于松了口气，缓缓走近那满头银发的老头子。
    “起来吧，人都走了……”如烟只看了他一眼，便发现他在装睡。
    此时躺在地上的老者仍是一动不动。
    “你再不起来，我可走了，本来还打算用马车送你回去的呢……看样子倒还省了一桩麻烦事儿了。”
    说罢，如烟起身便佯装要走……
    “哎哎哎………小丫头！你别走啊！”只见那老头儿一个激灵便从地上爬了起来。
    “说吧……为什么要装晕？”如烟看着眼前一脸嬉皮笑脸的老头子无奈的问到。
    “不是装晕，是真的困了，他们的木棒敲得我太舒服了，所以睡着了……”
    如烟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老头儿，这世间居然还有人觉得被打得太舒服？她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看样子，还是我烂好人了……罢了，既然无事你便走吧，你欠他们的账我也都答应替你还清了，以后他们也不会找你麻烦了！”
    说完，如烟转身便朝马车方向走去，可那老头儿却一直跟在她身后。
    “你干嘛还跟着我？”
    “姑娘，我要是没听错的话，刚才你可是答应过送我回家的。”那老头儿一脸笑眯眯的望着如烟，非但没有谢意，这会儿反而越发得寸进尺了。
    “你……！罢了，随我上马车来吧。”如烟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谁叫刚刚为了激他她的确那样说了。
    “好嘞！”听到如烟应下了，他便屁颠屁颠的跟在了她身后。
    刚才目睹了整个过程的车夫，此时还沉浸在刚才如烟射飞镖时的英姿里不能自拔。
    见如烟身后还跟着那位方才还躺在地上的老者，他更是吃惊，一直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老者，居然因为如烟姑娘的几句话就醒了……
    想到这他看如烟的眼神里不禁充满了敬佩之意。
    “姑娘……这位老人家这是？”看他一路跟着如烟走近，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车夫不禁好奇的问道。
    “他腿脚不方便，还劳烦你多跑一趟了，我们现在先送他回家。”
    “老人家，你家住在何处？”车夫探着头朝车里问到。
    “就在城郊的那间破龙王庙里。”老头儿仍是嬉皮笑脸的回应着。若不是他口齿还算利落，如烟真的要怀疑他是不是个痴儿。
    这样的年纪，行为举止却明显异于常人，如烟上下打量着他“老人家，你叫什么名字？”
    “荆无常，你也可以叫我荆老头儿…”
    如烟灿笑道“还真是人如其名……你为何会住在破庙里？你的家人呢？”如烟看着眼前的荆无常，脑子里满是疑问，可当她问到家人时，他的神情显然与刚才有所不同。
    原本嬉皮笑脸的他顿时脸色一沉，如烟心想，这下坏了，八成是戳到荆老头的痛处了。
    “你若是不想说，可以不用回答的。”似是觉得刚刚的问题有些不妥，如烟连忙补充道。
    “我的家人，已经全被奸人所杀，我早就无家可归。”荆无常眼神空洞，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被杀？为何会被杀？难不成又是因为你欠了人家银子？”
    “不是……”
    见荆老头儿脸色开始有些苍白，如烟便收起了好奇心，眼下再问便是在他伤口上撒盐，还是不问的好。
    见如烟突然沉默，荆无常反倒不适应了起来。
    “小丫头，刚刚听得你使飞镖，发现你内力浑厚，能告诉我你师傅是谁么？”
    “内力？？浑厚？？我没有师傅。”如烟似乎听不懂荆无常在说什么，虽然以前在沧月楼，顾南城也会偶尔和她说起什么内力外力的，可说到底她还真是不明白这些是什么。
    “怎么可能没师傅，那你的内力是怎么来的？”荆无常眼神突然泛起一丝精光来，眼前的这个小丫头若说的是真的，那她那一身内力又从何而来？
    “我也不知道，大概生下来就这样吧，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如烟一脸茫然的回应到。
    “这又是什么胡话？怎会连自己都不清楚？”
    “实不相瞒，我并非滇国人，我本来自北朝，一年前，我从山坡滑落便失去记忆了，幸得一公子相救，收留我，这枫叶镖也是他交给我的。”
    “那你此时又为何在丽都？”一听如烟是来自北朝，荆无常顿时倍感亲切，说起来，他离开渝州也已经有二十余年了。
    如烟轻叹了口气，眼眶似有氤氲，不过片刻便又消散开来……
    “兴许是那公子嫌我无用吧，便将我卖给了百芳园的辛姨娘，我是被辛姨娘迷昏带到这儿来的……”
    “那公子当真是个混账东西！！！”荆无常忿忿的骂了起来。
    如烟看着眼前突然变脸的荆无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老头虽然看似行为不着边际，却实实在在是个真性情的人。
    “算了……过去便过去了，说到底他到底曾经有恩于我，无论他后来做了什么，最多也不过是两不相欠了。”如烟看着窗外，淡淡的说到。
    “所以说，你是因为失去记忆，所以才不知道自己的内力从何而来？”荆无常复又追问起了如烟身上内力的事来。
    “应该是吧。”
    “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一身至纯浑厚的内力……”荆无常连声叹气，想他修炼了几十年，内力才尚且如此，眼前这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却身负如此强大的内力而不自知，真是暴殄天物。
    如烟见他在一旁连声叹气，便知他又陷入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了，于是也没再主动与他搭话。
    不一会儿，马车便在进城门附近的破庙前停了下来，这庙宇原是用来供奉龙王的，可奈何滇国朝代更替，新任君王并不信奉这些，于是原本香火鼎盛的龙王庙便日渐衰败，直至最后无人问津。
    “好了，荆老头儿，已经将你送回来了，若无其他的事，我便先回百芳园了。”如烟将荆无常送至破庙门口，转身便准备离去。
    “我有事！你能答应我一个请求么？”荆无常突然似个孩子般一脸恳切的看着如烟。
    “什么事你说。”如烟实在拿他没辙，这个荆老头就是个老顽童。
    “你先答应我。”
    “你不说我怎么答应你？”
    “那我就当你答应我了！以后有时间你就要带吃的东西来看我，可以么？”酝酿了半天，荆无常才缓缓开口。
    如烟顿时汗颜……她见他一脸严肃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原来不过是个这么简单的请求。
    如烟原就想着荆无常一把年纪孤苦无依，她若有时间便会时常来看望他，听他这么一说，她才更感受到他的孤独。
    “好，我答应你。”
    听到如烟肯定的回复，荆无常才安心的转过头朝破庙走去……
    那背影，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