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蒋棠愣神的说,“我还是不甘心,我想杀了他们两个人,可是……”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这辈子她连只鸡都没有杀过,她舍不得为了那两个人弄脏自己。
顾琬看出她心中所想,取出一面镜子,递了过去:“这是因果镜,可以看与你相关的那些人一生的因果?你不妨看看!”
涅盘经中有一句话,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
不管是赵良芬,蒋耀祖,还是当初撞死人花钱了事的肇事司机,他们种下的恶因,结成的必然是恶果。
因果镜落到蒋棠的手上,随她心中所想,镜中慢慢浮现出一些画面。
赵良芬懦弱自私了一辈子,重男轻女,认为儿子才可靠,结果女儿死了,儿子还是个混账酒鬼,伸手要钱,要不到就打,她一辈子当牛做马,病的倒在床上,也没有人端一口水,在悔恨中病逝。
蒋耀祖喝酒打牌,混混度日,气死老母亲后,彻底穷困潦倒,打了一辈子光棍,和他老爸一样,喝多了酒倒在山里的阴沟处,尸体臭了才被人发现。
至于那个肇事司机,最终在命运的报复下,散尽家财,同样死在了车轮子底下。
蒋棠看完他们三人的结局,从最开始的高兴到后面的冷漠,最后掩面大哭。
她真的后悔了,后悔当初没听顾琬的劝,没有离开,居然因为这样的三个人赔进了命。
“大师,你是要为我超度吗?”蒋棠低垂着眼睑,说,“可我不想再当人了。”
顾琬知她的心结,蒋棠这一生几乎没被人爱过,原生家庭的痛苦让她即使成了鬼也无法和自己和解,她轻声安抚道:“你是有福报的,今生的磨难已经过去,凭着你身上的功德,你的往生阎王爷肯定会给你安排一个好的去处,定是家庭和满,父慈母爱。”
这话不仅是说给他听,门口处一个众人察觉不到的白影也听在了耳朵里,并且恭敬的朝顾琬这边行了个礼。
“会吗?”蒋棠踌躇。
蒋棠这一生苦,却没有自怨自艾,一直保留了一颗向上的心,也一直存着一份善意,在大学毕业有能力之后,不断的在资助同她有一般遭遇的女孩,慢慢积累了点点的功德。
“当然。”
“好。大师,谢谢你为我超度。”
顾琬口念咒语:“太上敕令,超汝孤魂,度其往生……”
蒋棠周身戾气慢慢消失,脸上的怨恨化作平静,她朝着顾琬深深地鞠了一躬,身影离开阳世。
与此同时,门口处那么白影也跟着消失。
风平浪静,一切结束后,宾客已经三三两语的朝外面走。
“慢着,钱婆子你想往哪走?”
媒婆钱婆子混在人群中也在往外面走,但她还是没有混过去,吴桂兰直接叫住了她。
吴桂兰冲了上去,拽着钱婆子的手大骂:“你还想走,不把钱退了别想溜,都是你介绍的这门亲事,招来一个……”煞星。
吴桂兰说到最后,声音低了很多,忌惮着顾琬还在这里,不敢破口大骂。
钱婆子把她的手推开,生硬的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人是你们相过,你们也满意的,我就是个媒婆,这出了事也怪不到我的头上。”
钱婆子背着顾琬的方向,背弯着,像是压着重物直不起来。
“什么不怪你,现在新娘都没了,你必须把媒婆钱退回来。”吴桂兰大声的嚷嚷。
钱婆子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里,见吴桂兰一直纠缠不休,干脆从钱包里抓出一把钱拿给她:“行了,就你这小气巴拉的劲,还想给你那死儿子找媳妇,想得美。”
吴桂兰数好钱,听到这话,跳起来就想呼她一巴掌。
钱婆子人老脚灵活,快速的避开,朝她唾了一口,转身就走。
“你不觉得你的肚子痛吗?”再次旁观一场闹剧的顾琬看着钱婆子,开口。
听到这话,钱婆子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心头蓦地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等她说话,顾琬挑了挑眉,“你身边的女人说她的肚子很痛,她的肚皮被人给划开了,血流了很多,里面她的孩子正在划你的肚子。”
钱婆子最近一直感觉不对劲,肚子作痛,而且每晚都会做噩梦,梦到的就是她那个难产死了的儿媳妇,来找她索命。
钱婆子心虚,色厉内荏的大声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媒婆钱已经还给你们,你们的生意我不做了,真是晦气。”
说完,钱婆子掉头就跑,腿脚灵活的不像是五六十岁的大妈。
离开张家后,村长跟在顾琬身边,欲言又止。
“想问什么?”顾琬看他。
“顾小姐,那钱婆子身上真的背着个人啊?”刚才村长也觉得这钱婆子有些不对劲,平日里比谁都泼辣,爱钱如命,进了她口袋里的钱别人就别想拿出来,结果吴桂兰才骂了两句,钱婆子居然把媒婆钱还回来了。
顾琬:“没错。钱婆子身上带着血孽,她手里起码有三条以上的人命。村长打电话报警吧!”
早在看到这媒婆的时候,顾琬就有注意到她身上的血气。
跟在她身边的女人,是个子母厉鬼,怀孕的时候惨死,其子无法正常降生,便成了鬼婴。
子母鬼历来最为凶猛,被子母鬼缠上的人,没有活过第七天的。
这钱婆子周身的死气已经快盖过她的天灵盖。
今夜一过,神仙都别想救她。
“好,好。”村长手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暗忖这钱婆子看着一脸慈祥,居然敢杀人,连忙掏出手机。
钱婆子是隔壁村钱家村的人,虽然说是隔壁村,但实际上两边村子隔的还是挺远的,尤其是中间还隔了一座桃山。
桃山村背靠着桃山,桃山只是个不大的山丘,片山都是野生的桃树,一到了春天,桃花盛开,别提多美。等到了秋季,桃花谢了,桃子却熟了。
桃山上的野桃子,又脆又甜,是村子里的孩子们最喜欢的水果。
桃山村地处偏远,而钱家村还要更靠里面一些。
早些年的时候,钱家村是有名的贫穷落后山村,穷的里面的男人连媳妇都娶不上。
也就在这两年,钱家村一下子发达了起来,听说家家都在住别墅,每个人腰包里都是鼓的。
钱家村的人排外,一向不喜欢村子外的人去。
只有钱婆子在这周边的十里八村活动,是有名的媒婆,只要给够了媒婆钱,就是个傻子也能给他找到媳妇。
听说钱婆子的儿子就是个傻子,前前后后已经娶了两任媳妇,第一任是跌进山沟里摔死的,第二任是难产死的,肚子里的男娃也没保住。
另一边,钱婆子心慌意乱,表面上不信顾琬说的话,实际上心里面一直在打鼓。
她第二个儿媳妇是个城里人,长得好,但性子倔,看不上她的傻儿子,一直想着逃跑,后来是把腿打断了,关屋子里,才没跑的。
今年刚好怀上了孩子,结果这女人不识趣,一直想要把孩子弄掉,折腾来折腾去,七个月的时候早产。
孩子也没生下来,人也去了。
钱婆子想到儿媳妇死的时候,那双瞪的老大的眼睛,打了个抖,总觉得背上压着的东西更重了,她脚步加快,翻过桃山,很快回了钱家村。
刚一进村子,迎面走过来的小年轻,朝她打招呼:“劳婶,这回你带回来这么多个货,留一个给我呗!”
钱婆子本姓劳,几十年前嫁到钱家,外人叫她钱婆子,钱家村的人都叫他劳婶,她烦躁的挥手:“去你的,这回的都是好货,能卖大价钱,买家都已经定好了,你想要,等下回。”
“那你可要记着,我可都等了两年了。”小年轻抱怨。
“行了,都给你记着的,再说你前面还有几个人排着,慢慢轮,总会轮到你。”钱婆子没好气的说完,沉下脸,问,“那几个货这两天有没有乖一点?”
“还行,有几个已经有怕了,就是还有个刺头,一直想着跑。”
“要是再抓着她想跑,就别客气,给她点教训。”钱婆子声音阴冷。
她对面的年轻男人听到这话,兴奋的搓搓手,扬声答了句:“劳婶放心,我铁定会办好。”
这两人说话的时候,一阵风刮过,天空上刚升起来的太阳不知道被哪里来的乌云给遮住了。
“就是这里,警察同志,那个钱婆子就住在里面。”村长打了报警电话,然后领着警察们一路到了钱家村。
钱家村地处位置偏僻,要是没有当地的人带着来,很容易迷路。
村长在桃山村生活了几十年,对这周边里里外外都很熟悉,以前也来过钱家村几次。
不过没往里面去,因为他发现这里面的人都很精明,有专门查岗放哨的,一旦发现外人,就会毫不留情的驱赶。
当地的警察局和钱家村这边更是很少打交道。
因为钱家村的人在外面是出了名的低调,从不惹事。
只是这一回,几位办案经验很丰富的刑警在踏进钱家村的那一刻,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空气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几名刑警放轻脚步,拔出手枪,将村长围在最里面。
“啊……不要杀我!”尖锐的惨叫从前面传来,一个脚步灵活,满身是血的人跑了出来。
“是钱婆子。”村长一眼认出了这个人。
钱婆子脸上带着很深切的恐惧,往日里最忌讳和警察打交道的人,这会儿看见了这几位刑警,激动万分的朝他们这个方向跑来。
“警察同志救我,有鬼,有鬼要杀我。”
然而在钱婆子的后方,风平浪静,连个人影都没有。
当然这是在这几位警察的眼中。
实际上,一个面色惨白,穿着一身红衣女人就站在不远处,周身阴气很重,被活生生划开的肚子里还有个同样面色看上去天真无邪的婴孩。
这个披着满身怨气的子母厉鬼,在看见这几位警察出现后,便没有上前,而是用一双阴森狠厉的眼睛一直注视着钱婆子。
钱婆子躲在警察的后方瑟缩着,颤颤巍巍的不断开口:“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死她,是她自己不识好歹。”
几位刑警从这句话里抓住了关键词。
“你害死了谁?”四十多岁的年纪,办案经验很丰富的老李问。
“我第二个儿媳妇,是她太不听话,不愿和我儿子同房,我就打断了她的腿,这女人还倔,怀了孩子还企图流掉,我扇了她一巴掌,没想到七个月大的肚子就见血了。孩子一直生不下来,人还没快气了,我听人说过,只要及时把孕妇的肚子剖开,里面的孩子就能活,谁料这个不中用的女人,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争气。”钱婆子张着嘴巴絮絮叨叨,用抱怨愤怒的语气说出了一切。
脑袋里只剩下一团浆糊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警察问一句她就回答一句。
老李很快意识到这钱婆子所说的儿媳妇身上有大问题,接着问:“你这儿媳妇是哪里来的?”
“拐来的,我亲自弄来的好货色,村子里顺子和大峰想要,我都没给,还是个大学生,脑瓜子聪明,肯定能给我儿子生下个聪明的孩子。”钱婆子得意的说。
与此同时,分开行动的另外几名刑警已经很快的探查了整个村子。
村长也没想到钱家村的人居然已经死了大半,他听顾琬的话来报警,原本也只是以为是钱婆子一个人作恶。
可现在看来,这整个钱家村,就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老李那边联系了警局增配援手,他们都意识到这个钱家村很可能就是一个人贩子窝。
那么这个人贩子窝里面,拐卖了多少人口,有哪些买家,是他们自己在做事,还是还有接头的,这里面牵扯的东西太多了。
而村长这个最初打了报警电话的报警人也被带去了问话。
“你是怎么知道钱婆子身上有人命案的?”
村长老实交代:“是顾小姐告诉我的。”
“你说的顾小姐是谁?”
“顾小姐是今天来我们这里拍戏的剧组女演员。”
外面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天有些黑了,红衣服的女人恭敬的站在外面,殷切的等待着。
民房的门打开,顾琬站在门边。
昏暗的天色里,她白皙如玉,晶莹剔透的俏脸,仿佛在发光。
“你找我有事?”
女人恭敬的下跪,但还没有跪下,就先被一股力量给托了起来。
“直接说事。”顾琬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鬼,就是之前跟在钱婆子身边的。
女鬼身上有很重的血气,明显是才杀了不少的人。
杀人者身上都会带有孽气,孽气深重者便会逐渐迷失心智,人沦为恶人,鬼沦为恶鬼。
而眼前女鬼身上却没有多少的孽气,是因为她与被害者之间早存有因果,她是名正言顺的复仇,孽气沾不到她身上。
“我想求大师为我这个孩子超度。”女鬼曾亲眼看见顾琬给蒋棠超度,在报了血仇后,便直奔她这来,只想替肚子里的孩子,求一个归处。
如果说女鬼身上还有微弱的孽气残留,那么她腹中的孩子便是从始至终都是干干净净,干净的魂魄到了地府会更受欢迎,来世必然会少很多波折。
顾琬说:“我可送你二者一同超度,来世或许还可再续母子之缘。”
女鬼看了看腹中懵懂的孩子,慢慢摇摇头:“求大师为他超度就好,我还想再等一段时间。”
“你们母子相连,同生同死,才会化为子母厉鬼,要想分开,只能彻底斩断你们的牵绊,今生来世你同这个孩子都将在无缘相聚。”顾琬为她解释清楚,问:“你可明白?”
女鬼点点头,声音低落,却很坚定:“我明白,求大师替他超度。”
话落,女鬼亲手将腹中孩子托了出来,两者之间有一股力量始终牵在一起。
见状,顾琬面对他们的方向,右手掌心朝上,婴孩朝着她而去,母子之间血缘牵绊的力量不断的被消减。
悬浮在半空的婴孩离母体越来越远,好似感觉到了什么,放声哇哇大哭,幼嫩的小手朝着母亲的方向,黑漆漆的眼睛被泪水浸透。
女鬼狠心撇过头。
这个孩子本不是受她期待而来,她最好的年纪被人拐卖,嫁给一个傻子,被对方侮辱,怀上孩子,她不可能将孩子生下来,最后却又和这孩子一起送了命。
或许是血缘牵绊,她无法将他抛弃,送他超度,便是全了最后一场母子情分。
顾琬手心点燃一张净化符,符纸化作一缕青烟围绕在婴孩四周,托起他,去往往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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