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朝野》第一百八十三章 歪理邪说

    “不相信是吗?”马权睨着马文瀚,一副狗官的跋扈面孔:“你们这些京城膏粱子弟,想必从来不用缴税,自然也不知这缴税的规矩,今日就好生让你见识一番。www.shuyaya.cc”说罢,马权一脚踏在了那账薄桌案上,嚣张说道:“季大年,我这手下似乎觉得你多缴税了啊,是不是你提前贿赂了这狗才?!”
    那季大年此刻手中已经添了一把丝,正以为好事儿落到他家,有人傻小子替他出头呢。却不料这新来的司户大人好生老道,一把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当下赶紧陪着笑将那把丝加在原来的丝上,对云霸天说道:“您老程称看,正好九两。”
    做完这些,季大年又赶紧把马文瀚拉到一边,埋怨道:“小官人,老汉与你无怨无仇,你为何要作践老汉呀?”
    “老汉何处此言,明明是他们敲诈勒索于你……”
    “小官人,您是新入衙门的吧?”季大年看马文瀚这表情,当下一叹道:“也只有你这样新人,才会替我们穷苦百姓鸣不平。可你不知道,那令史大人说得没错,全大雍、百余年前就是这样。你要是真跟他们较真儿,待会儿他们在秤上玩手脚,非让你交过一斤去不可。要是你抗命不缴,等到官府去你们催课的时候,才真会闹得你鸡犬不宁啊……”
    “简直岂有此理!这些人将大雍律令视为何物?!”一听官府还有更黑的手段,马文瀚更是怒不可遏,转身就要回去同马权理论。
    可季大年死活拉住马文瀚,劝慰道:“小官人万万不可,你这是要逼死老汉啊!老汉求求您,您就放过老汉……老汉跪下给您磕头了!”说着,季大年双手扯着马文瀚的白衫下摆,双膝已经跪在了地上,连连躬腰磕头哀求着马文瀚。
    见此情景,马文瀚又怒又气,可面对满埠头那些百姓愤怒仇视的眼睛。他不知为何就感到一股悲哀,只好扶起季大年道:“好,我答应你,不去找那令史大人理论了。”
    季大年这才起身,心里其实冤枉得要死:这哪里来的愣头青,让老汉我在乡亲们面前丢脸?你一小小外来的书办狗拿耗子,能斗得过人家堂堂司户大人?
    这一面,易公公毕竟稳重许多,早就看出马权似乎每行一步都意有所指。借此悄悄俯在马权耳边,小声问道:“令史大人,这其中想必也有门道吧?”
    不知为何,马权虽然对马文瀚极其无礼,可对这位易公公倒很是陪着小心。也不计较他突然的询问,反而同样小声解释道:“这其中自然有道理,你也知有句话叫县官不如现管。那七斤二两的丝,的确是缴纳给大雍的税赋。可一县之衙,只凭着朝廷拨付的俸禄,真能维持一县百里的开支运营?大雍各县各乡千差万别、迥然有异,如若不因地制宜从百姓身上收来运营的开支,那又何谈为国牧守一方?”
    “狡辩。”易公公听了马权的解释,眼珠一转,便对马权刚才所言下了定义。
    马权老脸一尴尬,继续笑着解释道:“就知道糊弄不了您,当初东郭老头儿这样跟我解释的时候,我也是这样说东郭老头儿的。不过,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其中的缘故,其实还落在了那句‘县官不如现管’上。”
    说到这里,马权已经扭转了身子,连带着一旁的云老头儿也加入倾听的队伍:“您想想,大雍的确条条例例都规定了官府所为,但惟独没写明如何为百姓谋福利。百里一县若想让家家富庶,府库里没有银钱怎么能行,若是全按朝廷条律办事,那县衙哪有辗转腾挪的空间?更何况,县衙这些人毕竟连着官府,及时管着一方百姓的方方面面。本来又都是乡里乡亲,有了他们上供的这层交情,百姓也好与官府打交道。”
    “这些百姓最怕的不是将钱粮交到县衙手中,反而是怕交了也白交。例如上三乡这里,每家每户都足额足量向官府缴纳赋税,所以上三乡里的治安、教化、孤幼养济也是县里最好的。可其他那些地方,里长、粮长乡绅大户欺上瞒下,多征少报,损公肥己。百姓苦受剥削又得官府厌恶,才最可悲。”
    “最可悲的,恐怕是官府与那些粮长乡绅串通起来,导致百姓伸冤无门、上报无路吧?”易公公算是听明白马权的歪理邪说了,虽然其中刻意解释了‘官府贪污有理’这一套论断,但易公公也不得不承认,这种陋规风气已早成生态,无可更改,反而更适合一县这弹丸之地的风土人情。
    毕竟,封建时代,更多还是人治而不是法治。而人治的地方,就难免有这些人情长短。延伸开来,就形成了官府百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风气。
    “是啊,最怕就是,那些只知苦读圣贤书的落魄士人,十年寒窗只落得
    一个七品知县的位子,本就心有怨气,再经那些大户乡绅威逼利诱与那些害民贼沆瀣一气,亦或本就想着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黑心贪黩之徒。他们组成一张百姓根本无法上达天听、求告无门的黑网,害得百姓民不聊生。相反,若是合理收一些陋规,买百姓一个安心再实心为朝廷任事,你说这是好官还是贪官?”
    “既然这番道理你都想通了,为何不能亲口与我家公子解释一番?”
    “因为……”马权瞅了一旁气郁不已的马文瀚,嘿嘿一笑:“有些人,解释能听得懂。有的人,脑子不转弯儿,你说了也白说。你家公子那样的,除了自己看透悟出来外,没人能说得通。”
    果然,那边的马文瀚的脸都快已经气青了。云霸天又抓起手中一把米,开始叫道:“太潮压秤!打九折!应收四斗!”
    季大年不敢唣,将担子上的粮食,小心翼翼倒入写着‘四斗’的斛中……斛是官府用来量粮的标准容器,这样收粮可以不用过磅,只消用不同的斛来组合便可。
    按规定,斛里的粮食要倒满不说,还得超出斛壁,堆成尖堆型……季大年按照要求,将斛里堆得不能再满,刚要为终于完税松口气。却见云霸天将袍子下襟挽起,退了两步,凝神屏气、气沉丹田,然后大喝一声,冲到斛前,猛地一踹!
    超出斛壁部分的粮食,自然哗啦啦落到地下,季大年慌忙去捡,却听云霸天大声道:“别捡,这是损耗,没听见?再捡就别交了!”
    季大年只好再把斛倒满……
    踹完的云霸天还微微自得想马文瀚道:“这一踹,叫‘踢斛淋尖’,踢斛,可以让米粒密集充实以便再装。淋下来的尖,就算是耗羡了。”
    “害民贼,你这般所为,不怕激起民变吗?!”马文瀚几乎咬着牙说出这句。
    云霸天叹了一口气,终于不忍心再刺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太祖皇帝体恤百姓,所定税率极低,加上这些花头,乡民们也承受得起。你以为我们那些粮长都是吃干饭的,一家一年的收成如何心里会没谱儿?都是土生土长的海西人,我们难道就真忍心盘剥太过,最后睡觉时被百姓一刀宰了?”
    马文瀚至此彻底目瞪口呆,身在深墙重重的他,实在看不懂这里里外外的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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