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不偏安》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代才女魏夫人

    与此同时,还未入夜的皇宫某处宫殿内,向太后、朱太妃高居主位,相邻而坐,身上都穿着象征帝后级别的鞠衣,二人看上去平起平坐,但左右坐次的差别,还是一目了然的反应了二者地位的天差地别,这就是后与妃的天堑。
    大殿两侧则坐满了身着红紫二色的霞帔妇女,这种命妇的礼服形制大体是,两条罗带在一边裁成斜边缝合,使之呈尖状,并在尖上坠有霞帔坠子,另一端则平且直。
    她们都是在汴京的内外命妇,内命妇指的是宫廷女子比如皇帝乳母这些人,外命妇则是官员妻子母亲之类的。
    “魏夫人真不愧是国朝第一才女,先前两首和词,真是风采不减当年,记得元祐年间,高后就曾提及过你,当时那词至今还没忘,写的实在太好了,尤其是那句‘嫌怕东风。吹恨上眉端。为报归期须及早,休误妾、一春闲。’”
    “太后谬赞了。”坐在左侧中间靠前位次的魏夫人慌忙起身,面露谦逊的行礼致谢,魏夫人虽已两鬓斑白、脸上褶皱丛生,但从其面部轮廓,不难看出其年轻时定是个大美女。
    这魏夫人原名魏玩,正是执掌枢密院的曾布之发妻,在曾布绍圣年间被重用后,根据相应的旧例,魏玩被封为“郡夫人”,时人则尊称其为魏夫人,而“郡夫人”显然属于外命妇的封号。
    从宋初太祖年间一直到宋徽宗赵佶上台的初期,外命妇的封号一直没有发生过太大变化,一律是按照县君、郡君、郡夫人、国夫人这一等阶顺序进行授予和迁转。
    这魏夫人成名远早于李清照,在李清照南渡前,她就是最盛名的宋代才女,理学的朱熹就曾如此评价过:“本朝妇人能文者,惟魏夫人(魏玩)、李易安(李清照)二人而已。”
    可见士林中,对于魏夫人的推崇,其也确实不负才女之名,其词作多是深闺怨妇的那种凄恻婉约之情,诗风又是如太白那种大气豪放,之后的李清照和她实在太像了,不过后者显然更为出名,以至于很多人都忽略了这个成名更早的魏夫人。
    而魏夫人此时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即使再装的像若无其事,可眼神还是会不由自由的飘向侍立于向太后与朱太妃一旁的宫人掌记张氏。
    宫人掌记属于六尚局也就是所谓的尚书内省中的女官,也叫宫官。
    张氏正值女性最佳年华,一身宫装完美的衬托出其绝佳的窈窕身段,粉脂淡抹,艳若桃李,与年近六旬、青春不再的魏夫人形成鲜明对比。
    许是觉察到斜下方有人在窥视于她,张氏根本没有四下张望,而是直接冲魏夫人邪魅一笑,后者连忙神色不改的装作随意看看,不敢与其对视。
    这次宫宴,是向太后做主承办,名义上用的是文学交流之类的套话,看似是文学沙龙类的活动,其实际通过命妇们间接向士大夫们扩大自己的影响力。
    没办法,自从高太后去世后,向太后的地位也一落千丈,虽然名义上还是太后,可朝内上下都知道,有赵煦亲母朱太妃在,迟早她这个太后会因为她的逝去或其他原因落到朱太妃手里。
    这让一向看重宫廷权力的向太后是难以忍受的,可哲宗赵煦早已亲政,她又没有什么可以插手的地方,在后宫办办这种文学沙龙,经过命妇们的口,可以授意一些自己看好的官员帮她在宫廷之外办一些她不方便做的事,顺便扩充影响力,不至于被士大夫们遗忘。
    可能大家会很奇怪,妇人也能举办文学沙龙?还是太后?这不是有违女子无才便是德吗?
    其实这是大家对两宋妇女有了后世的偏见,其实有宋一朝士人阶层都积极提倡女子读书。
    如郑侠,也就是那个王安石弟子,上过《流民图》的那位,他就直言女子要读书,还有很多人带着有色眼镜看的朱熹,他其实也主张女子读书,还曾计划为女子编写读物。
    南宋的宋高宗还曾公开支持女子读书,他是这样说的:“朕以谓书不惟男子不可不读,惟妇女亦不可不读。
    以此可以证明,两宋文人对妇女读书是持开明态度的,愿意读的大多不会拒绝,比如豫章的周恭,其女儿“幼而慧”,他便将其送入私塾学习《女诫》。
    两宋女孩子上学读书虽然去不了太学这类的官学,但私学、家塾以及各地书院还是有接收女学生的,梁祝并非空穴来风。
    如果说古代男子读书是为了博取功名,两宋女子的阅读则几乎没有光宗耀祖的压力,现代考古有大量的墓志铭都记载女子读书涉猎广泛,并非止于某一类书籍,除经史百家之外,还涉及诗词歌赋、天文历算、医药养生、佛道经典等。
    我们打开《全宋词》,可以发现里面有近百位女词人,可能数量上比不过唐代,但以李清照、朱淑真等四大才女为代表的女性在中国古代文学上的成就却是其他朝代难以企及的。
    比较知名的如王安石一家,就有多位女子能诗会文,如王安石的妻子吴国夫人,妹妹长安县君,女儿蓬莱县君,甚至是侄女都是能文的妇人。
    当时人是这么记载的,“近世妇人多能诗,往往有臻古人者,王荆公家能诗者最众。”可见北宋女人爱舞文弄墨的不在少数。
    比较有趣的是,著名的古代女性读物,如班昭的《女诫》、刘向的《列女传》、长孙皇后的《女则要录》、宋若华的《女论语》、郑氏的《女孝经》等均来自元代以前,之后则鲜少有足够影响力的女性读物。
    伴随着这些读物,诞生了一大批诸如汉朝班昭、三国蔡文姬、东晋谢道韫、唐朝上官婉儿、薛涛此等在文学上闪耀的杰出女性。
    至于为什么是宋代女性能享受如此好的读书待遇,先看宋以前的朝代,它们大多是因为书籍刻印技术的限制,导致能读书知礼的女子只是极少数,特别是寻常百姓家,就更为罕见,形成不了足够的影响力。
    而后世的元明清三代,虽然雕版刻印业较宋代更为发达,但此时已被程朱理学深深影响,渗透到社会的方方面面,其对女性的约束与禁锢是显而易见的,而诸如“女子无才便是德”之说更是被有心人肆意的曲解和发酵,导致女性都以不读书为荣,这不得不说是社会的退步、历史的退步。
    而处于这两个时代节点之间的宋朝,则是女性读书最佳的时期,刻印业在宋朝急速发展,对女性读书又秉承前朝的开放态度,甚至更为开放,女性词人在宋朝出现的比例,也仅次于唐朝,远远多过其他朝代的标志性文学体裁。
    也无怪乎北宋生产力能高速发展,形成商业繁荣的景象,因为解放生产力很重要的一个部分就是解放女性,毕竟后世已经证明女性确实能顶半边天。
    ps:刘斧在《青琐高议》中提到的北宋诗人温琬,幼时入私塾,“尝衣以男袍,同学与之居,积年,不知其女子也”。罗烨在《醉翁谈录》中记录一位叫“静女”的女子的读书情况,“早孤,喜读书。母令入学。十岁,涉猎经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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