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赵子瑜喂饱送走,田蜜长长吐出一口气,肩膀重重地往下塌,“世界可算清净了……叶儿,赶紧锁门,再来人就说我病了,怕过了病气,不敢见人了。”
还好,晚上没谁再来碍眼。大概该知道的东西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估计田蜜这样的土包子也不明白,西昌侯府安静下来,各个院子的灯大多比平常晚了一个时辰才熄。汪氏仍然沉浸在失去大儿子的悲痛当中拔不出来,不然一定要大喊败家,这月的油钱要超支了。
洗了澡爬上炕,田蜜只觉浑身酸痛。今天在寒风中站了许久,受了惊吓,回来又忙到现在,这会子头晕沉沉的,鼻子有点塞,心里有团在烧,手心却冰凉的,感觉好像要感冒了。
田蜜有点慌了,这年月没有速效抗菌素,一个普通的感冒发烧就能要人命。她不是说中药治不了病,西药治标,中药治本,而这个治本要从调理人体的根源出发,需要一定的时间才能发挥效用,急症却是等不得的。
何况内宅女子请大夫手续非常繁杂,不是随便就能看上病的,这时,就要靠民间的土办法撑到大夫来了。
一听说主子发烧了,丫鬟们都惊慌失措起来。花儿立马烧了一碗浓浓的姜汤给田蜜喝下,然后捂了两床被子发汗。她还把炕火撤小了,因为炕太热了容易心火旺盛,会加重病情,难退烧。
姜汤喝下去半个时辰,田蜜身上不见汗,温度也越来越高。叶儿打了灯笼,想去金桂苑求见汪氏请大夫,被田蜜拦下了。
“别去讨人嫌了,去了她也不会马上叫大夫的。你这样,叫花儿多烧点开水来,在柜子抽屉里拿一颗柴胡丸子给我吃,喝的水要准备好,我夜里要多喝水的。另外你去弄点高度酒来,万一我烧迷糊了,你就用酒兑点点温水,给我擦身。”
叶儿应了是,背过身去抹了抹眼角,示意蕊儿就在房里听差,自己跑去厨房,找花儿准备东西去了。
病魔来势汹汹,田蜜把自己知道的退烧法子都用了,仍然在三更时分发起了高烧,神志有点清醒,叶儿喊她也不知道应。
蕊儿吓得当场哭起来,叶儿抬头就在她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哭什么哭!快点按小姐刚才说的法子,拿酒兑水擦身!”
“不让我哭,你自己不也是在流眼泪?”这话蕊儿只敢在心里说说,现在的叶儿是暴躁的,她可不能顶上去。
花儿踢了鞋子就上了炕,与叶儿一左一右,给田蜜宽了衣,令身上只着肚兜亵裤,两人各拿一块沾了热酒的手帕,轻柔地擦拭田蜜的四肢,及腋窝、肘窝、膝盖窝等处。
蕊儿站在炕下,帮忙洗换手帕。见叶儿和花儿动作十分熟练,一问才知小姐原先从乡下来帝都的时候,比这病得还凶,这擦酒退热的法子,还是小姐教的。
三个丫鬟不间断地折腾了两刻钟,见主子身上渐渐没那么热了,便收了家伙什,给她喂了满满一杯温水,又把她塞进棉被里。
瞧着主子呼吸比较平稳,脸上没那么红,额头慢慢有汗珠出来了,三人才放下心中的大石头,同时瘫倒在炕上,商量着三人轮流守夜。要都留在这里,恐怕白天的事就都做不了了。
叶儿和花儿都比较有经验,即使主子不清醒,也要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她喂水擦汗,若是衣服湿了,还得及时更换干衣。蕊儿没经过这些,便虚心地学习请教,到了天亮,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这时,叶儿才想起雅竹院附近应该有钧掌柜的人在的,当时让人请大夫进来可能不现实,但找点中药来还是能做得到的。她给了自己一巴掌,骂声真蠢,匆匆忙忙跑到院中的竹林处,小声地喊了几句:“还有人么?”
好一阵子,竹林里没有任何人类的动静。北风用力压弯了枯黄的竹子,只有吱吱吖吖的清唱。
叶儿失望地直起身子,只道天快亮了,里面的人可能早就离开了。她想了想,决定到金桂苑去等着,门一开就去求王婆子,花钱买通王婆子忽悠汪氏,好给主子请个大夫。
这时,一道灰影走近了竹林边缘,低声问道:“叶儿姑娘可是有事吩咐?”
“你认识我?”话一出口,叶儿恨不得又打自己一巴掌。这不废话么,人家不说日日夜夜守在这里,起码也是三天两头就轮一班的,若说不认识院子的人,那才有鬼了。
果然,那灰影轻笑起来,笑声有点压抑有点低沉,似乎那人正努力捂着嘴巴。“我是鹰七,来了这里不下三十次,自是知道叶儿姑娘的。”
叶儿尴尬地摸摸鼻子,敛了剑心神,将田蜜发高烧的事情跟鹰七说了,鹰七哦了一声,“难怪,我看着是不对劲,一直等着叶儿姑娘出来招呼,谁知……”
“是我的错。”叶儿大大方方地承认,“也是忙昏头了,这会儿才想起告诉你们一声。”
“嗯,我现在就回去禀报鹰主。叶儿姑娘也别着急,小主子吉人自有天相,你只管照自己的想法去做,鹰主会安排好的。鹰七告辞!”
眼前灰影一闪,叶儿已经失去那位鹰七的踪影。不过她现在仿佛有了主心骨,行事恢复了沉稳,回屋跟花儿仔细交待一遍,便开箱袖了五张十两的银票,出门直奔金桂苑。
自赵子正重伤不治死掉,金桂苑一直处于半封闭状态,汪氏三天两头说生病,免了各院请安。其实谁要哪天早上偷懒不到她院门口跪地磕头,她手下的丫鬟婆子们总要找到你的错处,当众给你难堪让你下不来台。
汪氏明摆着是迁怒,抱着我儿子死了我也不让你们好过的念头,侯府内院人人自危,金桂苑的权威上升到一个可怕的高度,谁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当然,在汪氏看不见的地方,小动作是很多的,比如叶儿现在就买通了金桂苑的守门婆子,顺利在厢房里见到了王婆子。
二十两银子孝敬上去,什么问题都不成问题了,得到承诺的叶儿谦卑地离去,还要做出一幅感激涕零、憋屈怨念的样子,充分满足了王婆子的虚荣心和自豪感。
出了金桂苑,叶儿又到二门上转了一圈,打听到侯爷昨晚没回内院,琼姨娘半夜去送了一回夜宵,快天亮才回来,侯爷的小厮还去金桂苑拿了换洗衣物。
叶儿知道侯府唯一会帮田蜜说话的人不在,汪氏必定要拖延请大夫的时间,如今,她也只能把希望放在鹰七身上,盼着鹰七早点见到钧掌柜,盼着钧掌柜快点带大夫进府给主子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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