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的冬天很简单,每天除了吃喝拉撒睡,没有其他娱乐节目。赵子瑜到底是个孩子,在床上躺了两天就呆不住了,天天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田蜜,好像被人抛弃的小动物。
田蜜哭笑不得,抚了抚小正太的额头,“好了,别再这样看着我了,喉咙不疼了是吧?那就出去玩吧。我让江大妈出去买糯米和芝麻了,今天是元宵节呢,晚上做汤圆给你吃。”
“啊哈,姐姐真好,子瑜……嗯,季杰最喜欢吃汤圆了。”
“嗯,很好季杰。记住,这里没有赵子瑜,没有田蜜,只有季杰和季康,懂?”
“懂了!”
穿好棉衣带着狗皮帽子的赵子瑜象个大圆球,咕噜咕噜滚出了屋子。田蜜听到尖叫声,急忙跟出去,只见赵子瑜摔了个狗啃泥,脸上身上沾满了雪花。
“噢,这该死的鬼天气!”
赵子瑜爬起来,气急败坏地拍打身上的雪花,隔壁财叔的小儿子趴在院门口向他招手,“季杰哥哥,来打雪仗呗。”
“啊,小山子你好,吃了吗?”小正太迈着八字步,向他的新伙伴走去。
田蜜躲在门后面偷笑。臭小子,还你好,还吃了吗,贵族礼仪真是学到家了,走哪都忘不了。
把屋子收拾了一下,又把院子里的积雪清理干净,看赵子瑜和村里的小孩玩得很好,左右无事,田蜜便去烧水洗澡。天气再冷,她也是坚持一天一小澡,三天一大澡的习惯的。
江大妈没有半人高大木桶,只有一大一小两个澡盆。田蜜把澡盆搬到房里去,用小桶来回地提热水,跑了三回把小澡盆注满,又备了一桶热水在旁边放着。人就蹲在大澡盆里,拿小勺从小盆舀水过来洗。
洗澡过程比较麻烦,也比较纠结,等终于洗好,田蜜都冷得直打哆嗦了。就是这样她也很高兴,全身上下擦洗干净,松快多了。
洗完澡,还要洗头。田蜜又奔去厨房烧水,看着猪圈外边少了一大半的柴垛,她想着走之前要好好补偿江大妈。就这点柴,还不知她花了多少功夫弄来的,才几天时间就快被自己消耗光了。
农村洗头都用皂豆夹,田蜜从堂屋的角落翻出一小把皂豆,扔进锅里煮开,盛到大盆里,再又重新放了清水用余火温着。
一通忙活下来,头洗好了,感觉象打仗似的。
“唉,下午还有一场仗要打,季杰也该洗洗了。”田蜜穿好衣服,愁眉苦脸地拿水桶扁担出去挑水。
水缸里的水都被用光,不挑就没得用。往常都是江大妈挑水的,这会儿大妈不在,田蜜只能自己挑。
靠山村有两口井,村头村尾各一口。江大妈住村尾这边,离井不远,出门走十几米就到了。
田蜜挑着两个大半桶的井水,晃晃悠悠地走在狭窄湿滑的小泥路上,十分庆幸自己这些年来一直坚持练习瑜珈术,手脚都比较有力。若是叫赵丽娘她们来,别说挑水,就是提水她们都提不动,都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娇小姐。
跑了四趟,把水缸注满,还余了两桶备用,田蜜一屁股坐在灶前的小板凳上。不想动了,手脚都酸死了。
灶里还有火炭燃着,田蜜往里面添了一把草,慢慢把火吹着,把昨天剩下的米饭用猪油炒了蛋炒饭,喊了赵子瑜进来,姐弟两个围着灶台一人一碗吃得很欢快。
赵子瑜玩得很开心,脸上衣服上也不知蹭了什么东西,东一块灰西一块白的。田蜜看看有限的水资源,决定无视之。让他脏吧,下午做饭之前再给他彻底清洗。
简简单单的蛋炒饭,没有汤没有菜,赵子瑜吃了大半碗,撑不下了才放下碗筷,又跑出去找小山子玩。
田蜜洗碗时,眼角还带着笑。小孩子适应能力就是强,从豪门贵公子到山村小崽子,一下子就转变过来了,这样平淡的生活似乎更适合他的成长,在府里整天勾心斗角的,太伤脑筋了。
“康娘,康娘?”
听到江大妈有些着急的呼叫,田蜜用抹布擦了擦手,信步走出厨房,一下子愣住了,“你,你怎么来了。”
江大妈小心地看着田蜜的眼色,“我在镇上买东西的时候碰到他的,他说他是你定了亲的未婚夫,找你找了好多天了……”
寒枫轻轻将江大妈推开,大步走到田蜜跟前。他布满风霜的俊脸上难掩憔悴之色,但他的眼睛光彩依旧,甚至在看见田蜜之后,更加的明亮清澈。
“蜜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说完这句话,寒枫再也挡不住身体的疲惫和伤痛,闭着眼睛直直地倒了下去,吓得江大妈尖叫不已,冲上来用背接住了他。
田蜜和江大妈又扶又拖地把寒枫弄到屋里的床上,剥去他身上染血的战衣和棉衣,看到里面的中衣也有大片血迹,当下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急忙将他的上衣除去,眼前的情形让两人直吸气。
寒枫瘦削的身体布满大大小小的旧伤痕,有些是田蜜以前见过的,有些是前几年打仗伤到的,胸口和腰间有两处新伤口,胡乱用些布条绑了,还在往外冒着血丝,散发着阵阵异味。
田蜜一看,眼泪就流下来了。这伤都好几天了,他在外面找了很久?
“可怜见的,这是怎么整的?孩子,快别哭了,大妈这就去请大夫,你把脏衣服给他脱下来,再用热水给他擦擦。”
江大妈交待了田蜜,便急急忙忙地跑出去找大夫。靠山村可是没有大夫的,她要去财叔家里借牛车,然后到镇上的医馆去请人。
“呀,家里怎么有这样的战马,来客人了?”赵子瑜气喘吁吁地跑进屋,看见床上躺着浑身是伤的寒枫,呆在原地不动了。
门外飘进来的寒气让昏迷中的寒枫微皱了眉头,田蜜没好气地对赵子瑜吼道:“别愣在那里,快把门关上过来帮忙,他不能吹风!”
“哦哦哦。”被喊回魂的赵子瑜转身跑出去,还顺手关了门,田蜜听到马鸣声,然后他又跑进来,向田蜜报告说:“我把马拴在柴垛上了。现在要我做什么?”
“锅里烧有热水,你用小澡盆打半盆热水来,记得带上布巾子。”
“懂了!”
换了好几盆水,田蜜才将寒枫从上到下擦洗干净,连中间的隐私部位都没有放过。当然,那处地方是赵子瑜擦的,她还是未嫁的姑娘,再怎么不计较,也不好做得太过火。其实真相是赵子瑜那小家伙盯得死紧,她没好意思下手,便把那截关键部位交给他了。
期间,隔壁财婶听说了情况也过来帮忙。擦洗的活儿田蜜没让她做,只让她烧了两个大火盆提到屋里来。这老房子四处漏风,她怕寒枫外伤没好就先感染风寒了。
看到田蜜没有衣物给床上的“未婚夫”更换,财婶还回家拿来财叔的一套旧衣裳给换上,等财叔和江大妈用牛车拉着大夫回来,寒大将军总算可以见人了。
古代的医生分疾医和疡医,分别主攻内科和外科,但在这个穷困的山区,有个大夫都是不错的了,哪怕他是个万金油大夫。
其实十方镇这个万金油大夫很不错的,先前赵子瑜犯咽喉炎,他只给用了三剂药就治好了。这回江大妈一说家里有人受了外伤,他也事先准备了草药带来,省得病人家属来回跑,瞎耽误功夫。
寒枫两处伤口都很深,又因捂了几天,已经生了炎症。大夫用自带的草药烧了水给他清洗,竟然还用羊肠线给他缝合了伤口,最后才是敷消炎解毒的药粉,上了干净白棉布,用绑带扎好。
田蜜一直守在床边给大夫打下手,对大夫生了疑心。这动作,这份细心,不象是一个乡下大夫能有的。
大夫收拾东西洗了手,坦然面对田蜜怀疑的目光,“本人曾在寒大将军麾下做过军医,打完仗就脱了战袍,回老家十方镇接了父亲的医馆。”
“哦,原来是寒枫的同袍,失敬失敬!”
“好说好说。”
田蜜和大夫相视而笑,因为共同认识的寒枫,把关系拉近了。
江大妈和财叔财婶都惊呆了,没想到一向温和友善的大夫,是立过战功的军医,躺在床上的英俊男子,竟然是大燕国的战神!
未婚夫是个大将军,那么这个季康的身份……
田蜜被江大妈和财叔一家探究的目光盯得不自在,便不客气地挥手赶人,“走吧走吧,咱们都出去,让寒枫静养……杰儿在这里守着。财叔,还要麻烦您跑一趟,送大夫回镇上,再帮忙捡药回来。”
“应该的应该的。”财叔接过装了银子的荷包,点头如捣蒜,为大燕国的战神请医送药,说出去多有面子啊!
田蜜又跟大夫结算诊金,大夫死活不要,田蜜板着脸孔佯装生气,“寒枫素来对自己要求严谨,你若不收,他醒来必要责骂于我。”你不忍心看着我被骂的吧,收下吧收下吧。
大夫无奈,收了银子,又细细叮嘱晚上的注意事项,说好明天上午过来换药,便喝了杯热茶,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财叔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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