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有一谋士略迟疑的小心翼翼的道:“袁尚已走投无路,他既已有降意,何不受之?传出去也是兄弟间的一番美谈,不至于被人诟病说将军咄咄逼人。”
“哼!”袁谭听了阴着脸道:“大战当前,谁敢再说不利军心之言,斩之。我意已决,都不必再说!此战,谭誓与他决一生死。”
竟是决意要与袁尚死战,这是将袁尚的最后一条路给断了!
此时的袁谭意气风发,自以为并州必下,得到袁氏正统,拿下四州只是时日问题,狂傲于心,如何能听得进去劝谏?!
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袁绍父子几人,颇有几分相似。只有袁熙是个例外!
消息传到辽东时,袁熙惊慌的脸色煞白,与左右跟随他的将领和谋士们道:“曹操大败于许都,失了许都与天子。大哥则借道冀州,攻打三弟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此时都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实在是这个消息太令人惊愕,惊愕到有点失神。
如今袁熙连一州容身之土都没有,自然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将军而已,占着一个袁氏子的名份,有些事情的商议也绝不像以前那样非得避着女眷了。若是主有城池,自然需要避讳女眷,不可叫女眷代听,但是现在的袁熙只有空名,只剩下一个连草台班子都凑不齐的幕闱,他们哪里还会计较这些虚的东西。
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啊。现在都只是暂居于馆舍之中,整个馆舍几乎没有什么别处的大臣将领等前来,这整个舍馆都被他们包了,其实辽东哪个会来?!有点得了好的臣子将领都看不上这里,来出差的都没有。
而辽东贫寒,一个馆舍又能豪华到哪里去?!不过就是几间土屋子,上头盖的还是草,顶多有个前后院,前院竖了土墙,遮一下外人的视线,后院则有马棚,安置马匹而已。他们就是想要避人,也避不了,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们对于主母也是一天都能见到好几回,久而久之,有什么事情要商议的时候,甄宓在侧已成习惯。
说白了,连个主子都算不上了,别显摆那些臭毛病,避讳女眷了,真没必要!也没条件。
甄宓见众人讷讷无法言语,便安抚袁熙道:“将军,这么大的事,可是有人讹传?!要不要去问问公孙府上,确认一番?!”
一谋士点首道:“夫人言之有理,不如且让我去确认一二再议不提!”说罢出门而去。
袁熙心乱如麻,来回走动,脸色一会儿白一会儿青的,根本静不下来。甄宓知道他心乱了,怕他做出什么不好的决定来,因此盯的紧极。
袁谭兄弟打生打死的无所谓,反正别连累到将军就行,甄宓现在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袁熙,只要袁熙活下来就好。但这个话,她是不能说的,因为俗世的标准便是,大丈夫立世,当忠当孝,对于兄弟要有义,她若说这个话,其实招忌讳,袁熙甚至都会对她有看法。
她的心中也暗暗焦急起来。
谋士进了公孙府来问消息,府上专管消息的小吏也确认了,对他道:“此事重大,府上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刚汇报于公孙将军。”
“竟是真的,”谋士脸色也有点不好,道:“……这可如何是好?!”
见他失魂落魄的去了,小吏才对门上人道:“但有馆舍之中来人,客气一些。”
“是!”门上人都应下了。
公孙家掌家也是万万没想到曹操败的这么惨,这般说来,袁熙的脑袋是保住了,若是曹操胜了,他们府上都准备把袁熙的脑袋送给曹操,落个好,得个封呢。但是现在这情况,好像更复杂了些,也不知将军如何处理,先客气些,总没坏处!
此时公孙度得知了消息,叫来了忙着剿匪的公孙康,公孙恭两个儿子,将消息告知,两人俱都吃了一惊。
“这可真是天下大乱啊,”公孙康喃喃道。
公孙恭喜道:“父亲,中原大乱,曹吕之间必还有大战,彼此不能相容,倒是让我辽东有了时机喘息与发展,儿子觉得,这是好事情!”
“好事情?!”公孙康沉吟了一声,低声沉思。
公孙恭道:“我与大哥剿匪颇有成效,于兵事上,也能辖制高句丽,等拿到一些土地,得了些参,木等,也能借着海贸售出去,大大的增收,而也有钱与时间建造更多的船只,将来辽东一带也不能完全困住我们。现在中原打生打死,无暇管顾我们,何不趁机多多发展呢?!只要经济能上来,辽东再苦寒,我们也不必总是再看中原脸色了。”
“理是这个理,但是,我忧虑的是,不知曹吕之间最后会如何?而袁氏兄弟又会如何!?还有袁熙该如何处理?!”公孙度道:“一个处理不好,恐怕……”
“袁熙有司马懿保他,吕布父女又在许都击败了曹操,父亲能不给司马懿面子吗?!”公孙康道:“恐怕得罪了他,后患无穷。此人拿邺城之计,实在狠辣异常,若是因为袁熙而得罪了他,是不智之举。我们辽东要保住袁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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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度来回徘徊,点首同意。
公孙恭想了想道:“此人忠孝,对袁绍,对兄弟都异常孝直,儿子以为,若知袁谭袁尚交战,他必要离去!”
“最好不叫他离去,”公孙康道:“我们已经应承了司马懿之托,至此已经卖了他半分人情,倘若此时袁熙离去而不阻,若他出事而死,恐怕之前卖与他的人情,前功尽弃,实在不妥。司马懿此人不管往后是谁的臣子,这个人,恐怕是不能得罪的。”
“大哥之意是此人可能会投靠曹操?!”公孙恭愕然道。
“若袁氏兄弟死,司马懿得了青州之功,犹如当年齐王韩信之功,投吕可,投曹亦可,便是想要自立为王,也可。”公孙度道:“儿子以为,不如继续困住袁熙,这个人,若是往后没人记起便罢了,无非是费些伙食资费,若是吕氏赢了,劝他与吕,若是曹赢了,劝他与曹,都可!”
“言之有理。”公孙度道:“那此事,汝二人设个法子,留住他。不叫他走!他若来见我,我便不见他了。只是你们行事转寰些,不要强人所难,不要太得罪他,倒叫他记恨。”
“是,”二人笑应了,公孙恭道:“父亲,此时中原混乱,正是我辽东发展之机啊,何不大削士族豪门,将膏利归于公孙家与百姓?!”
公孙度笑而不语,眼神之中也有其意,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就算把辽东一带的豪族杀穿了,此时中原也没空管他。
公孙度难免生出几分雄心壮志来,将两儿子遣出,召来亲信柳毅,阳仪道:“中原大乱,正是辽东发展之时,倘若各方势力都因此削弱,中原无主,汉室又将灭,这辽东……度可称王矣!”
两人听了都欣喜,道:“这可真是天赐良机,恭喜主公。”
“眼下,且看中原分出胜负,主公只不与他们起冲突,辽东之土,谁又有空理会这里?!”两人道。
“不错,度无需得罪谁,”公孙度感觉机会来了,道:“将来,若中原真出其主,届时,度携辽东以归,封王拜侯不在话下!届时尔等,定都有功赏。”
两人欣喜谢过。
公孙度也算是个现实的人,一是看利益,二是从不觊觎中原,他只想要辽东一亩三分地里称王称霸。他知道中原能人多,他一个都不想得罪,人啊,难得是知道自己的份量,这是世间投机之人难得的清醒。
公孙度虽有投机之心,但他比起马腾,清醒太多了。时机来了,他也能把握住,并不贪心。
公孙恭对公孙康道:“我去寻母亲,让母亲出面,请甄夫人进府一叙,借机将她扣留不出,袁熙恐怕便会被制住五分,他不会离开辽东。”
公孙康看了一眼公孙恭,意味深长的道:“二弟是聪明人,想必做不出贪图美色而误事的性格。美人常有,但性命却只有一条。二弟谨记!”
公孙恭听了便讪讪的,道:“大哥说哪里话,我便是畜生,也不敢觊觎别人的夫人。”
“袁氏势微,的确不及胜时,谁都不敢欺的时候了,”公孙康停顿了一下,道:“上次听甄夫人和母亲提起过,当初温侯进邺召了甄夫人一见,却忍住了心痒,没动人,将她还给了袁熙。如今温侯占据许都与天子,将来,少说也是第二个袁绍,只不知他不动的人,若是知晓被旁人占了去,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公孙恭一听,冷汗就从背后滑下去了。人家不动,可不妨碍人家惦记着,万一……
公孙康假装没看见他的脸色,只笑着道:“……温侯也是难得之人了,也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竟然忍住不动美人,这是何等的心志啊。不过也难怪,当年的貂蝉,可不是一般的美貌,或许有了一美人,见得多了也未可知。”说罢径直找公孙夫人去了。
虽然计是有点风险,但是计却也是好计,只看怎么实施,以及,甄夫人中不中招了!
公孙恭站在原地,脚麻了半晌,心道:“这甄宓也不是好人,恐怕是故意告知母亲的,其女倒有几分忠贞……”
说与吕布的往事,并非是炫耀,而是为了保护她自己。明晃晃的告诉别人,她丈夫虽失了势,但她曾是温侯惦记过却没动过的人,不怕死的,只管惦记。
公孙恭想了想,算了,想要美人,风险太大,还是离的远些,他继续去剿匪罢了,省得犯了错,将父亲和大哥置于险地,到时候,恐怕他就成了公孙家的罪人,为一美而祸及家族,实为不智。
公孙康将事情告诉了公孙夫人,公孙夫人为难的道:“先前我已召过几回,十回中只来一回便是多的了,多数时候只是叫人来谢恩情,却并不肯上我门。来了只是带好几个谋士家臣,这明显便是防着我们公孙家。想要扣留她,谈何容易?!我儿,此计怕是不妥,就算扣留了她,袁熙堂堂男儿岂会在乎一妇人而不顾兄弟?!为了名声,他也不会这么做。”
公孙康听了不语。
“况且此女颇有几分小心谨慎,你们兄弟和你们父亲在府上,她从不来,不是托病,就是有事,来的寥寥几回中,多番提起邺城时吕布与司马懿,曾言司马懿会保他丈夫一命这事,”公孙夫人难为的道:“此女,恐怕不能沾惹,最好还是不要召她来了,我是怕她惹出祸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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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儿,你且告知于我,你们兄弟子侄之中有没有……”公孙夫人抓住他的手道:“万万不可啊,有些美人,碰不得啊,她是吕布都没有得手的人,但恐怕,惦记着。况她一心只在袁熙身上,若是她自尽,这……”
公孙康脸色也微变,忙安抚道:“母亲安心,我们兄弟中岂有禽兽之人?!绝不会做出这等之事。绝不会有!”
“那就好,那就好……”公孙夫人松了一口气,道:“幸而你父亲从未见过她,唉……”
她能管得住儿孙,但不敢管丈夫。
公孙康听了尴尬。他明白了,母亲的意思是让他们走!看这样子,好像留下来确实风险也大!
公孙夫人也自知失言,便道:“高句丽也多有水润美貌女子,若得之,汝等兄弟可纳之,不妨事。我辽东不比中原,没有不纳夷狄女子的传统。”
公孙康无奈极了,他似乎触及到了母亲的怕处,恐怕后院女子最怕的就是丈夫儿子色令智昏,碰了不该碰的人,那就麻烦了。
“那我便请她一请,她若不来便罢了,”公孙夫人想了想道:“以她的聪慧,此时此刻,必会拒绝我。”
“试一试无妨。不成便算了。”公孙康道:“儿子再另想法留住袁熙。他此时去中原,也是白白送了性命。不如留在辽东,给我们公孙家当一张牌。”
公孙夫人闻言应了,便命人去请甄宓,自然一如既往客客气气的。
甄宓此时哪不知道公孙家的打算,必是要扣住她,以扣留袁熙,但袁熙会不会为她留下不顾兄弟,这答案恐怕是令她失望的。
这回话却不能如此说。
她以身体欠恙回绝了公孙夫人,写了信告罪以后,便来寻袁熙,袁熙此时心乱如麻,得知了消息是真的,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消极茫然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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