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城中,许青松牵出了一匹健硕雄俊的大马。只见此马浑身乌黑,唯有四蹄雪白一片,修长的鬃毛随风摇摆,顿生俊逸。又见此马高昂头颅,似是气愤,夯吃夯吃的吐着粗气,硕大浑圆的双目里闪烁着阵阵高傲的凶光,三番两次的强扭马身,试图挣脱缰绳的束缚。
纵使许青松是个久经沙场的老骑卒,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这匹宝驹牵到了李安民的面前。他伸手把缰绳塞到李安民的手中,啧啧称奇的望着健硕的马身,慨然道:“冯异的爷爷叫做冯子良,是大汉王朝数一数二的相马名家。这些年九州各地献给皇室的宫廷御马大都经由冯老爷子的眼,据说老先生这一生曾经前前后后为皇室相了二十四匹马,皆是举世名驹。可是即便如此,可是冯老爷子还是时常感慨未见神驹,此生有憾。直到见到了这匹马,冯老爷子才喜笑颜开,神颜舒展的说了句既见此马,云胡不喜,此生足矣。老爷子的言外之意自不必我多说,在他看来,这匹马是胜过了皇庭二十四骏的绝世神驹啊。”
文武看着这匹神骏的宝驹依然沉醉其中,他情不自禁的走到了这匹马的身前,伸手想要轻抚马背。可是谁知这匹口口相传的神马却不乐意了,只见它在文武落手的一瞬间,瞅准了机会猛然间撩开了后蹄,狠狠的蹬在了文武的身上。好在文武反应过人,见马蹄生风,他连忙闪躲,只有大腿被擦伤了。文武大惊失色,连忙跃至一旁,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大腿处被踢伤的淤青,眉宇之间隐隐带着一丝兴奋,激动地对着许青松喊道:“好烈的马,这马叫什么名字?”
许青松早已经对这匹神驹吹嘘了良久,可偏偏没有讲出这匹马的名字。在他想来眼前两个小子涉世未深,定然没有见识过这等宝驹。出于对李安民先前牙尖嘴利的不满,许青松打算羞辱这两个兔崽子没见过世面,也好替邓踽踽出出先前那口恶气。只见他轻哼一声,高傲的昂起了头颅,双眼轻抬,轻蔑的望着李安民和文武,出声说道:“就说你们两个人乳臭未干,没见过世面,这匹神骏定然有超然物外的名字,它被唤作...”
只是许青松话还没说完,就见李安民一脸沉醉的走到了神驹面前,轻声慨叹道:“正所谓黑云不散护龙身,坠地房星夜有神。文武大哥,这匹马乃是传说之重蕴含龙血的绝世名驹,因其全身皆黑,唯有四蹄雪白,故而唤作黑云踏雪。”
许青松闻言顿时大惊,口干舌燥的出声问道:“这等名驹世间罕见,冯老视之为重宝,从没有对外公开过,你你你,你怎么会知这匹神骏的名称。”
李安民转头望向许青松,轻轻地笑了笑,淡淡的说道:“不巧我家室严苛,家中的糟老头子为了丰富我的见识,搜刮了不知道多少本拓印孤本。我记得我曾看过一本叫做《伯乐相马经》的拓本,
书中首页就记载着关于黑云踏雪的种种。”
“据坊间传言,说是子良老爷子的确是编纂过一本带有图画的相马经集,可是怎么会被这小子看了去。”许青松见自己没能达到给两人施展下马威的目的,心中微悸,低下头来喃喃自语,低声说道。而后他眉眼一转,忽然想起这匹黑云踏雪桀骜难驯,性子暴烈难当。即便是在冯家养了数年,也只能接受冯老爷子的亲近,即便是冯异父子都不敢靠近与它。或许是绝世名马自带的骄傲,数年来,黑云踏雪兽不能够接受任何人的乘骑,即便是冯老爷子也不例外。传说冯老爷子曾经断言,能驯服黑云踏雪的人,必定是纵横天下的天之骄子。许青松朝着李安民上下打量,他不觉得眼前这个相貌平平的少年是冯老口中的天之骄子。
“哼,即便你知道这神骏的名字又如何。也就是出于对冯异小少爷的愧疚,将军才愿意遵照他的意思将这神驹转增与你,可是黑云踏雪,生性桀骜,从来没有人能够驯服与他。我看你这小胳膊小腿的瘦削模样,只怕也是没戏。所以啊,黑云踏雪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一把拔不出鞘的宝剑,鸡肋罢了。”许青松摇了摇头,扫了李安民一眼,一脸轻蔑的轻笑道。
谁知李安民闻声不怒反喜,只见他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道平和的笑意,轻声说道:“哦?它不愿意接受别人的亲近吗?”话声刚落,就见李安民伸出了大手,朝着黑云踏雪颈上的长鬃摸去。
“这神驹的力道极为不凡,快收手。”文武见李安民身后,生怕他也被黑云踏雪踢上一脚,连忙出声提醒道。谁知李安民只是静静地望着黑云踏雪,手上的动作没停,头也不回的说道:“无妨。”
眼见着李安民的手掌就要落到了黑云踏雪的长颈之上,这匹神骏的双目里顿时燃起了熊熊的怒火。只听它的喘息声越发粗重,四蹄忍不住在地面上摩擦,似乎准备随时将自己倔强的脾气发泄到李安民的身上。许青松见状又喜又怕,喜的是见少年郎不知天高地厚,惹得黑云踏雪犯了脾气,就要撩蹄相向。与此同时,他的心里还存在着忧虑,既然少年郎是冯异的恩人,他生怕黑云踏雪落蹄子掌握不好分寸,再把眼前这年轻人踢出个好歹来。
李安民自然察觉到了黑云踏雪的敌意,可是他却没有畏惧,反倒是笑的越发自信了。只见他一脸沉静的望着黑云踏雪,口中呢喃道:“黑云踏雪,身负龙血,自然桀骜...”与此同时,李安民调转起幽冥气中突如其来的一丝灼热,伴随着丝丝黑气,猛然落到了黑云踏雪的身上。与此同时,李安民识海中那幅两军对垒图再一次开始了止不住的颤抖,图画之中乌光炸现,更有声声吟啸,荡漾天地之间。
随着李安民幽冥气涌来,黑云踏雪似乎是感受大了蕴含在幽冥气中的那一丝丝灼热。
霎时间,黑云踏雪马身颤抖,它惊诧的歪着马头朝着李安民望去,双目之中先是露出了一丝诧异,随后又变成了阵阵的惊喜。像是一个走丢了的孩童重新找到了家人一般,它竟然歪着马头,试探着在李安民的身上小心翼翼的蹭了蹭。李安民见状忍不住裂开嘴笑出了声来,他伸手轻轻抚摸着黑云踏雪柔顺飘逸的长毛,轻轻地拍抚着它挺直的脊背。而黑云踏雪也少了许多的抗拒,任凭李安民的手掌在他的身上摩挲,而这匹神驹的双眸里却是充盈着疑惑,充盈着复杂,充盈着不解。
看到黑云踏雪竟然心甘情愿的接受李安民的抚摸,文武顿时把脸拉得好长,委屈巴巴的出声说道:“唉,这年头,都说人眼识贵贱,万般人万般面。可是谁曾想就连马儿也是这般势利眼儿,真是凭什么秃驴摸得,贫道摸不得。”不同于文武的委屈,许青松脸上流露出的则是震惊,他目瞪口呆的望着眼前亲昵的一人一马,难以置信的低声反复念叨着:“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黑云踏雪怎么可能会与一个陌生人亲昵。”
似乎是听到了许青松的心声,李安民转过头来冲着这位终日与马作伴的老骑卒轻轻笑了笑。随后他再次转向黑云踏雪,将脸贴在了黑马耳畔,轻轻地张开了嘴唇。李安民的声音很低,不管是许青松还是文武,都没有听清楚李安民究竟说了些什么。可是两人确实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原来随着李安民话音刚落,黑云踏雪似乎通灵一般,眼里流露出了认同之色。随后在两人吃惊的目光下,黑云踏雪居然微微弯曲下了马腿,靠在了李安民的身旁。老骑卒许青松一直坚信马儿通灵,可是他却从来没有真正的见识过这等通灵之事。直到了看到了眼前发生的一幕,他忍不住用力的揉搓了几下自己的眼睛,喃喃的惊叹道:“莫非,难道,这这这,黑云踏雪是在邀请他乘骑?”文武也是惊疑不定,他睁圆了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出声说道:“真是活见鬼了,难道说这黑云踏雪是看脸选主人的?这也不对啊,我这老弟小胳膊小腿的,哪有我生的棱角分明?”
李安民不知道身后的两人已经惊诧道说不出话来了,他只是回过头来戏谑的看了许青松一眼,紧接着一撩秋袍,伸开长腿跨到了黑云踏雪的马背之上。神驹无鞍鞯,随着黑云踏雪的起身,李安民感受到了一丝丝的摇晃。黑云踏雪就站起身来,撩开了四蹄就朝着远方疾驰而去。李安民匆忙的扶住神驹后颈以稳住身形,随着宝驹的疾驰,他甚至听到了阵阵的风声。更令少年郎惊诧的是,随着黑云踏雪速度的不断攀升,李安民竟然从宝驹的血气之中感受到了与那缕灼热气息如出一辙的契合感。李安民福灵心至,顿时再度调转起了那股灼热的幽冥气,随着两股气息纠缠,这一人一马的命运,似乎在这一刻也交织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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