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影》第三十三章·

    深黑色的力量宛若一道细线。
    在那狭长的剑痕上，幽邃的力量就像侵略性极强的野火一般肆虐。
    即便是自称为“神灵”，墨丘利本质的职阶依旧是魔法师。
    哪怕身躯宛若魔神一般庞大，表皮如同山脉一样坚固，可是，在维尔这针对要害部位的近乎全力一击之下，这家伙的伤势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
    黑炎很快就熄灭了。
    在那焦痕遍布的眼眶深处，一种名为愠怒的情绪正宛若暴风一般膨胀开来。
    “伤口并没有愈合……攻击有效。”
    暗自嘀咕着，维尔手中的长剑再一次泛起光芒。
    对付高阶魔法师的经验，维尔并不缺少。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彻底搞清楚了自己该如何去对付那个庞然大物。
    积少成多……
    直到，彻底干掉！
    神灵？
    神灵也是会死的！
    ……
    银白色的光刃像是雨点般来回穿梭。
    在【神之力】的加持下，它们在那墨丘利巨大的身躯上疯狂肆虐着。
    虽然这个方法有些“愚蠢”，可是，当维尔贯彻这个方法的时候，他惊讶的发现——这个方法，居然出乎意料的有用。
    伤口在墨丘利的身上愈发多了起来。
    那溢出的鲜血，几乎都要在苍焰王座下淌出了一条小溪。
    当然，相比较要害部位，那些浅浅的伤痕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作用。
    只是很短暂的一小会儿之后，维尔就很无奈的发现，那些伤口就已经愈合了。
    “既然如此……”
    魔力的波动很快传递到了伊芙的位置。
    洞悉了维尔意图之后，这位处在超远距离进行支援的“后卫”很快把攻击重心放在了墨丘利另外一只眼睛上。
    不过——
    很显然，墨丘利也不是什么傻子。
    当一只眼被刺瞎之后，墨丘利仅剩的那只眼睛里，忽然多了一层奇特的薄膜。
    幽邃的力量迅速扩散，很快，它们就交织成了一片迷雾遮挡在了那只眼睛的周围。
    感知到针对要害的攻击意图明显变大，甚至有好几次攻击都堪堪从它眼睛旁边擦过，端坐在王座上的墨丘利终于安耐不住了。
    “你成功惹怒我了，小跳蚤。”
    它抬起那巨大的鳌足，像是扇苍蝇一般晃了晃。
    鳌足拉出一道道璀璨的魔法轨迹。
    那魔力的痕迹，就像是交叉在一起的两把黑色长剑。
    随着墨丘利双臂的舞动，一股宛若死神降临般恐怖的魔力直接化作巨大的浪潮朝着维尔所在的位置倾倒了下来。
    滋滋滋~~
    不计其数的深黑色魔力球体在这怪异的声响中悄然浮现。
    比原先还要多上数倍的魔力球！
    这一切发生的那么迅速，根本没有任何魔法咏唱的痕迹！
    它就像是一个无法避开的噩梦，明晃晃的出现在了维尔的面前。
    霎时间，维尔和墨丘利之间就像是多出了一个深黑色的幕帘！
    ……
    漫天飞舞的黑色魔力球体宛若冬日里曼舞的雪花。
    在魔力的诱导下，它们就像长了眼睛一般追寻着维尔的方位。
    是的。
    这遍洒的光点，就像是寻觅而来的萤火虫，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又一道璀璨的拖痕。
    “烈焰障壁！”
    极短的咏唱之后，炽焰的墙壁挡在了维尔的面前。
    然而——
    这些玩意儿却不是什么人畜无害的主。
    只是接触的一瞬间，炽烈的火墙就像是迎面被泼了一盆冷水般迅速熄灭。
    即便是有着维尔的魔力维持，可仅仅只是非常短的数秒，那横亘在维尔面前的烈焰障壁就在那些拇指大小光点的袭击下变成了筛子。
    当那些混着墨丘利奇特魔力的黑色光点朝着维尔碾压下来的时候，天地，都似乎为之变色！
    轰！
    被接触的地方只是一瞬间就在溅起的魔力波中化成了齑粉。
    银白、深黑、靛青。
    各色魔力宛若胡乱堆叠的颜料般炫目。
    繁杂的色彩肆意挥洒，很快，就给这个被赤红包裹的废墟镀上了一层别样的的色彩。
    ……
    恐怖的攻击比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在那突如其来的杀招中，虽然保留下了小命，可是维尔，还是付出了一只手臂和几根肋骨的代价。
    随着鲜血的涌出，剧痛还是让维尔不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当然，这一波的莽撞也并不是什么收获都没有。
    在维尔被魔力球砸落的前一刻，秉着一种执念，他还是强行在墨丘利那巨大的鳌足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剑痕。
    完全
    不对等的交换。
    那攻击实在是太意外了。
    如果再来一次这样的攻击，恐怕就不是只有这么点伤的事情了。
    用魔法讯息制止伊芙赶来的行为，维尔丢了一个冰冻魔法强行压下刺骨的疼痛，然后，颤抖着用长剑支撑起了身体。
    幽邃的力量再一次在维尔的眼中汇聚。
    破绽……
    它的破绽究竟在哪里？
    不计代价的使用着眼睛，维尔一口银牙咬得咯咯直响。
    不过，因为催动的力量超出负荷的缘故，很快，深黑色的液体就从他的眼眶滑落，留下了两道长长的轨迹。
    就在这时，维尔忽然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
    即便是这个城市被高阶魔法反复“犁”的数遍，维尔依旧没有看出墨丘利有任何不适的地方。
    那肆意挥洒的力量，就像是海洋里永远不会干涸的水滴。
    相比较墨丘利的轻松，维尔已经感觉到自己的状态正在飞速下滑。
    维尔很清楚，如果保持那种高强度的攻击，力量的消耗简直高得可怕，可是，那家伙，却依旧坐在那散发着烈焰的王座上，用一副像是“玩闹”的姿态不停歇的释放着力量。
    怎么回事？
    为什么这样都不肯离开王座？
    难道……
    光辉在维尔的眸子里闪烁着，一个古怪的念头很快占据了他的脑海。
    ……
    “还有机会……哪怕只有一只手，我应该，还能再来一次！”
    力量疯狂涌出，一股强烈的气旋在维尔身上汇聚。
    就当维尔准备把计划变成行动的时候，墨丘利充满蛊惑意味的声音却忽然在天地间回响起来。
    “没有人可以活着从这里离开！”
    “你们，都将埋葬于此！”
    “这里，将是庆祝我降临的饕餮盛宴，所有的生命，都将化作我丰盛的食粮！”
    那是宣告。
    是炫耀。
    同样，也是魔力的咏唱。
    在维尔刚举起长剑的那一霎，墨丘利的魔法就已经完成了。
    地面上，无数隆起的土丘宛若蛤蟆背上不规则的疙瘩。
    肉眼可见的力量宛若一条条溪流，疯狂的在这天地间流动着。
    整个天空，都因为这骇人的魔力而变得如同夜幕一般深邃。
    在那外溢的魔力中，像是利刃般泛着冷光的骸刺从维尔下方涌出。
    那模样，分明就是一张咧开的恐怖巨口！
    “放弃吧！死亡才是你们最终的宿命！”
    陡然拉长的声音在疯狂尖啸着。
    一道昏暗的光柱落在了维尔的身上。
    就像是，锁定标靶的十字星。
    当那玩意儿出现在维尔身上的时候，无尽的黑雾宛若一个密闭的囚牢，直接把维尔固定在了原地。
    维尔身上的力量瞬间被抽取一空。
    黝黑的魔力迅速扩散。
    大地在哀鸣。
    那逸散出的毁灭魔力波动，让地面上的碎石和尘土直接脱离了大地的引力，向着天空腾起。
    捂着空荡荡的袖子，无法动弹的维尔站在废墟之中叹息着。
    他很清楚这种力量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当自己力量完全消失的时候。
    这并不是禁咒。
    这是……
    神灵的力量！
    神灵一般无法抗拒的力量！
    “这就是终点了吗……我好像，还是什么都没有阻止……”
    “伊芙……你快跑……有着双神器的庇佑，你能离开的……”
    思绪开始飘散。
    模糊中，维尔的眼前似乎浮现了伊芙朝着自己位置飞奔而来的景象。
    “伊芙……很抱歉，不能再陪你了……”
    就在这时——
    一个奇特的声音在维尔的耳畔愈发明显。
    从来没有听过的声音……
    至少，记忆中没有。
    “嗯？”
    “你会给我力量？那么……代价又是什么呢？”
    听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吗？我的生命？还有黑血……那些也要是吗？”
    苦笑悄然挂上维尔的脸颊。
    在那黯淡的眸子里，一抹决然愈发清晰。
    “如果能终结这一切，那一切都给你又怎么样呢……”
    “无所谓了。可以，我，答应你。”
    猛然一把扯下套着的斗篷，维尔把尖锐的指甲刺入了自己的胸口。
    “隐没混沌的神灵啊，我愿奉上我的所有！渴血的心脏啊，我愿将把我的生命献上，作为你终结这一切的祭品！”
    ……
    噗！
    血液宛若岩浆一般滚烫，直接在维尔的右手蒸出一阵厚厚的黑雾。。
    一抹泛着冷
    银的灰白色渗了出来。
    和那黑雾交织之后，像是铠甲一样依附在了维尔的身躯上。
    黏稠的血液遍布维尔的掌心。
    在鳞片遍布的手掌中，时不时的响起诡异的“咝咝”声。
    克拉伦特的剑身已经彻底被黑暗吞噬。
    不过在那其中，似乎还有一道银白色的细长魔力线在诡异的闪烁着。
    维尔的身躯在颤抖，几乎无法站立。
    他的头发一下子变得花白无比，像是杂草一般胡乱舞动着。
    维尔的位置就像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疯狂吞噬着四周的一切。
    幽暗在蔓延。
    而在那最中心，那抹银白竟是愈发清晰！
    “去吧！”
    一声大喝，面向着墨丘利的王座，用尽最后的气力，维尔把手中的长剑狠狠的掷了出去。
    ……
    咔嚓！
    咔嚓！
    重叠的碎裂声很古怪的交织在了一起。
    在维尔站立的那片大地被毁灭力量彻底吞噬的时候，墨丘利的苍焰王座也在一道银晖中彻底崩碎。
    巨大的光柱从下方腾起。
    在那光柱的侵蚀下，墨丘利的身躯就像是撞上地面的瓷器一般开始支离破碎起来。
    “不！这是什么力量！”
    墨丘利的咆哮声在天地间疯狂回响。
    咆哮声中，它那仅剩的眼睛就像是充血一般变得通红。
    骇人的气息从那纵横交错的裂缝里渗透了出来，把整个天空都染得猩红一片。
    宛若曾经那片，满是鲜血的大地。
    墨丘利的身躯就像是风化的岩石一般不断瓦解着。
    “这不可能！我是神灵！”
    “我从邪念中诞生，在黑暗中徘徊！我，就是黑暗的化身！等着吧！只要这个世界的黑暗再一次满溢的时候……我，将卷土重来！”
    “我是不朽的！”
    然而——
    不管它怎么挣扎，都始终无法摆脱那种诡异的力量。
    “这也是神灵的力量？不……不对！”
    “这是……我的力量？”
    “啊！我诅咒你！诅咒你这个卑劣的虫子！”
    怨恨的力量宛若不断蔓延的火星，随着墨丘利愈发尖锐的声音疯狂扩散开来。
    “啊啊啊！一起毁灭吧！你，将会在永恒的梦魇中彻底消亡！”
    “燃烧吧！坠落吧！然后……毁灭吧！”
    “以神的名义，降下灭世的陨星！”
    魔力的光柱从墨丘利残破的身体上涌出。
    炸裂的魔力扩散到了整个城市，很快，浓重的深黑就把这个城市彻底淹没。
    光柱朝着天空涌去，宛若一棵肆意生长的参天巨木。
    当它连接到天空中那些密布的乌云时，更惊人的魔力就像是暴风一般席卷开来。
    不计其数的幽蓝色火球从天空坠落。
    撞击、爆炸。
    在这刻意诱发的灾祸中，早已变成废墟的城市在环绕的死亡烈焰中再一次遭受了宛若灭世一般的灾难。
    深黑隔绝了整个城市。
    大地破碎了，向下深深的陷落了下去。
    在四周环绕的深黑色光幕中，这个城市竟是要彻底从这个位面坍塌到虚空之中！
    ……
    无人可以幸免的力量。
    几乎是这样。
    然而——
    从混乱的传送中回过神来，本应该死在那毁灭力量中的维尔却忽然发现自己出现在了死狱之城外面的空地上。
    他望着眼前被黑暗和烈焰彻底淹没的城市，似是彻底呆在了当场。
    不过，这一切只是假象——
    一个身影似乎穿过了层层魔力封锁，直接映入了维尔的眼中。
    维尔呆呆的望着那张陪伴了许久的面容。
    一如往昔温暖的笑容。
    就像是，曾经那时，她第一次放下戒备相信维尔时一样。
    只是，她那精致的模样，却在流星火雨和深黑的映照中一点点的消散。
    “伊芙？”
    “对不起……我只能做到这样了……”
    伊芙的声音在维尔的脑海中响起。
    只不过，因为魔力的干扰或是即将死亡的缘故，她的声音听起来极度虚弱。
    “还想和你一起去冒险……一直……到尽头……”
    “啊……好痛……殿下的戒指也挡不了这种力量吗……”
    “好像不行了……戒指快要裂开了……”
    “是时候说再见了吗？”
    “永别了……我默默爱着的……笨蛋……”
    伊芙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
    猛然一声怒吼，满头白发的维尔直接朝着那深黑的光幕扑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