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之外,夜鹤舟暴怒的声音夹杂在堂外的风雨声,清晰的传出来:“不听教诲,忤逆师长,夜临渊,我就是那么教育你的吗?!”
夜临渊……
战战兢兢的候在正堂之外的那些宫奴在听到这名字之后,对于家主的暴怒也是理解了。
不过,喏大一个夜氏,能把夜鹤舟这夜氏神族的大家长气成这样的,也只有大小姐夜临渊一个人了。
神主夜鹤舟向来温润如玉,整个夜氏神族面对着他,莫不战战兢兢,恭顺有礼,唯恐哪个行为不妥,亵渎了神主。可夜鹤舟嫡长女偏偏每次都能够气的神主丢了涵养。
原本听闻神主暴怒,而有些心惊胆战的夜氏庄园里的人们听到神主暴怒又是因为夜临渊,他们提起来的心又妥妥的放了下来。
这两父女隔个一两天就要来这么一场,他们都是习惯了的。
从一开始的战战兢兢,到如今,他们都习以为常了。
夜鹤舟怒火冲天。
这孽障快要成年了,还跟个纨绔似的百无一成,整天不是招猫逗狗,就是游戏红楼。
暗域立于人间之上的第二重天,是神族的居地,暗域神族有氏族百万,却以包括夜氏在内的六个主族最大。
与夜氏地位同等的其他五个神族之中,几乎每一个中都有已经能够撑起门楣的嫡系孩子,在年轻一代中已经有盛名。而他们夜氏,他这一支为嫡系,他早年丧妻,膝下有一个女儿,一个男孩,男孩子不足十岁,而他的长女夜临渊……
夜临渊在整个暗域也有盛名……九域六洲之中最荒唐的纨绔的盛名——特么她一个女孩子,在夜氏神族所在的扶雪洲中那些青楼红馆中的名声竟然比那些男孩子要盛。
外人提起夜鹤舟,都会“啧”的一声,以赞叹的语气,而提起夜临渊,也是“啧”一声,不过,这次是以无限鄙夷的。
夜鹤舟深爱亡妻,在亡妻死后,着实伤心了一阵,然后忽略了两个孩子,等他恢复过来之后,男孩子夜弦被亲姐教养,虽然立得很是端正,未来也可以撑起夜氏神族,不过唯一不好的一点,夜弦与夜氏并不亲近,反而更亲近他的外家。至于夜临渊……夜临渊花名在外,是暗域一等一的纨绔,对于夜氏,对于他这个父亲的态度,是不能用不亲近来形容的,她对于家族,对于他……是仇视。
不过……曾经的夜临渊并不是这样的,她也曾承欢膝下,是他最贴心的女儿,可是……自从六年前的那件事情,虽然她从不提,可是夜鹤舟却是知道她是恨他的。
因着那件事,平时他对她做的荒唐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倒好,她竟然废了他特地请来教授她课业的老师。
夜临渊废了授她剑道的剑仙,是字面意义上的废了。
即便他们是神族,可是,依照夜临渊下的狠手,那人不仅一身修为化为乌有,以后即便他性命无忧,可是再做不得男子了。
“你多荒唐,我都顺你,可是你竟敢弑师!”夜鹤舟
想到还躺在族馆中奄奄一息的剑仙景明,再想到他的伤处,夜鹤舟被夜临渊气的眼前一阵阵白光,几乎都要站不住了。“不听教诲,忤逆师长,夜临渊,我就是那么教育你的吗?!啊?”
夜临渊听到夜鹤舟提起那个趁着无人竟敢对人动手动脚的垃圾,眼神暗了暗,眼底闪过一丝戾气,可是,很快的,她对着气白了脸的神主,竟然微微笑起来。
“神主大人您净瞎扯,您只告诉过我要尊师重教,并没有告诉过我不能宰了师长。”夜临渊对着夜鹤舟微笑,笑容真诚,甚至称得上是无辜。
“宰了师长?是不是我说你两句,你也要宰了我?”夜鹤舟这温润的君子被夜临渊这一句话死的尾音都劈叉了。
夜临渊听着夜鹤舟的一句话,就知道景明那垃圾是怎么说的了。
呵,无非编排课上不用心,他说了几句,她不受,然后就废了他。
诸如此类的污水,她头上已经淋了很多了,她并不介意再淋这一盆,她只是遗憾,杀景明之前她竟然忘记了去堵住他的嘴,她还没有弄死他呢,就把夜鹤舟招来了。
夜临渊想到那个恶心的败类,有些心不在焉,她听到夜鹤舟问话,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着,“是挺想的,可是我托着这残废了的身体却是打不过你。”她说话时,想着没有能够杀了景明而遗憾,于是说话时,语气也颇为遗憾。
“……”这逆女……这逆女!他只是顺口那么一问,她竟然真敢这么接!
夜鹤舟下意识的抬手就往夜临渊脸上扇去,夜临渊也不躲,依旧笑着望他,看他扇过来,反而很是“贴心”的把脸抬了抬。然而夜鹤舟的手只抬了一半,夜鹤舟触到夜临渊笑意吟吟的脸以及笑意不达的眼睛,手落不下去了。
夜鹤舟手收回来,撑在了身后的桌上,支撑住自己几乎摇摇欲坠的身体。他一口气噎在胸口,一直上不来,滞得他呼吸都有些难捱。
夜鹤舟手撑着背后桌子,闭了眼,一下一下深呼吸着,努力压抑怒意,片刻之后,他睁眼,眼底墨色翻涌,压抑着怒意,可他望向夜临渊,开口时声音是似平时一般的平稳克制,甚至称得上是温和,“去祠堂跪着。”
若不是他原本撑在桌上的手改成了握着桌角的动作,手指骨节用力过度之后泛着青白,单只听到他的声音,谁也不相信他与刚才暴怒到几乎要杀人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
夜临渊心里“啧”了一声,对于夜鹤舟这次这么容易的克制住怒火还有些遗憾。
夜临渊理智上知道差不多就行了,但多年与夜鹤舟针锋相对,夜临渊听到夜鹤舟开口,她在转身离开之前又忍不住刻薄了一句,“是,夜临渊谨遵神主君令。”
在刺了夜鹤舟这么久,又废了一个老师之后,再说“谨遵神主君令”什么的,就是莫大的讽刺了。
更何况,夜临渊身为夜鹤舟亲女,称呼父亲为“神主”,不是刻薄是什么?
“滚出去!”夜鹤舟又压制不住怒气了。
夜临渊把夜鹤舟
终于气的跳脚,然后弯着唇“滚出去”了。
因为大雨将倾,黑云压得低低的,所以现在虽然只是刚过黄昏,可是天色薄暮染上了漆黑,朱红长廊,雕梁画栋,栏外或带药香,或带花香的那些年岁可能比夜临渊还要大的珍贵植株,以及行在长廊之间默不作声却又行进有礼的宫奴,莫不显示出夜氏神族的底蕴。
夜临渊在出门拐过长廊,等到夜鹤舟再望不见她的背影时,脸上的笑容慢慢落下来。
夜鹤舟让她去跪祠堂,却没有让人看着她,是默认了他这惩罚只是说给别人看的,更何况,他也知道,即使他说了,夜临渊也是不会听的。
不过,夜鹤舟没有想到的是,夜临渊出了大堂,竟然真朝着后山祠堂而去。
夜鹤舟已经习惯了夜临渊与他作对,时不时的作妖了,此刻,他看见夜临渊离开的方向,脸上有片刻的惊讶,然后脸上就又带起更深的疑惑来。
夜临渊一个人在往宗祠而去的路上,一边走路,一边眉目低垂着,手中捏着一方白绢,擦着自己的手指。
一根一根,极认真的,仿佛在做什么一等一的大事。
天色渐晚,雨还没有下,风就先吹起来。
廊间悬挂着的大红风灯被风吹得摇摇曳曳,灯火明明暗暗之间,她的影子忽大忽小,配着她单薄的、只裹着一身素白鲛绡的长袍的身子,让行走在此间的夜临渊仿佛一只艳鬼。
宫奴遥遥的看到了夜临渊的身影,都下意识的避开,他们看到她脚下被廊下一个个风灯投下的凌乱的、不知到底生了几条的影子,他们不敢接近夜临渊,却在夜临渊走过之后,不由得驻足远望过去。
虽然厌恶,可是他们望着夜临渊的背影,却含着羡慕。
“我……没有处理完……你去打扫干净吧。”
落在夜临渊身后的人,好像听到他们厌恶却又羡慕的那位大小姐的声音顺着风飘过来,细听时,只听到呼呼风声,那些人只当是错觉。
然而,夜临渊那句轻的一下就散在风里的话出口之后,她的脚下影子在灯影憧憧中,散在墙角的阴影中远去。
无声无息,可是夜临渊知道,它去的,是族中别馆的方向。
夜氏神族来客,都住在那里,包括已经被夜临渊废了,却性命无忧的剑仙景明。
“大小姐游戏红楼,不知道阅过了多少美人,景明自觉长的还尚可以入目。我知您无意于我所授课业,像您这样艳色当前,我也无意于授您课业,如此,何不与我色授魂与、**一度?岂不美哉?”
夜临渊想到那人油腻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反胃。
呵,**一度?我让他只有一宵可度,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夜临渊跪在祠堂中时想到。
宗祠在山底下,松柏森森,透着一股子阴冷鬼气,这个地方,就算是白天,也少有人来,更何况是这种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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