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谦知道,笮融以推广佛事为由,已投了上千万钱之多,这令他心疼啊!他当时也就那么一说,谁知笮融鸡毛当令箭,竟当了真,迷上了佛教!至于抠多少钱进他腰包,笮融那点小心事他能不知道?还在他的容忍范围之内。
见笮融如此委曲,他便抚慰道:“看看、看看!阿融啊,我说你什么了吗?瞧你那点出息,快起来!我是说军费、俸禄什么的,要花大钱的,你把钱都耗佛上了,人家不说你才怪!我们为啥推广佛教?还不是让民众早日从精神上脱离太平教!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好事!可我们一身正气,为国为民,倒教别人误会在乱花钱,冤不冤啊,你冤不冤?要知道,这世道人言可畏呀!所以,花了钱一定要听响的!”
一心向佛的笮融,一时没摸到陶谦心思,不以为然地道:“大人,我倒觉得弘扬佛法没什么不对,这是从人心里根除太平道,朝廷也会支持……”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陶谦打断。陶谦一脸郑重地道:“这当然是一等一的大好事!只是你那做法不对,听说你还收信徒的钱啊物啊什么的,怎能要别人的钱哪?这哪是推广,噢,我入个破教还得花钱,好多人穷得快死了,到哪弄这钱?你这分明是在阻碍啊!”
“那、这……大人有啥好法子?”笮融满脸期待。
陶谦面授机宜道:“凡来信佛的统统免费,还要发给他们钱粮,吃穿用全免费,这才算弘扬啊!你那规模也太小了些,才弄几十上百人,有什么出息?要我说,要搞就不要小打不闹,至少搞他几万甚至几十上百万人,搞它个轰轰烈烈的!”
这几句话,听得仍跪那里的笮融全身瑟瑟发抖,瞪大眼睛瞧陶谦,像从不认识他这个人似的。然后他就不住地叩头道:“大人!你才是真正的活菩萨!民众的大救星啊!啊……”叩到后来,这尊佛竟大哭起来。
“还有,”陶谦继续开导他道:“你四月初八搞的‘浴佛节’,纪念那个释……释什么来着?”
“释迦国太子。”笮融赶紧道。
“哦,不管纪念谁,把那个规模弄大点,场面太寒酸了!”显然,这陶谦话里有话,他也没全信曹宏的报告,而是另派人调查了。
笮融显然听出来了,磕头如捣蒜,激动地道:“大人明鉴,明鉴!”他又说了一大车奉承话,大哭其穷,终于问出最关键一句:“只是,只是……这钱粮从何而来?”
“你说呢?”陶谦没有看他,手中不知何时已拿起一柄玉如意,饶有兴趣地看着。
“我……呃?大人……”笮融嘴巴张大,看着陶谦手里的那玩意。这柄羊脂玉如意是笮融挪用大把税钱,是从海外买来送给陶谦的,再加上这句反问,他终于明白了陶谦用意。
巨大的佛事推广费,只能用刚收的钱粮税钱才行!同时,他也对陶谦的明察秋毫不寒而栗,他偷偷挪税那事,做得可是极其隐秘!看来,回去后得暗中查查谁走漏了消息。
二人反复商讨,终于敲定了佛事的规模,每年费资初定为一万万,即一亿,不够临时再加。多数情况下,汉制“亿”为万万,也有个别情况下“亿”指十万。当然,这些钱中的一成,笮融仍要贴补家用,另三成陶谦也要维持生活,其余用于佛事的日常开支。
笮融心满意足,大摇大摆走出刺史府后,在大门口遇到了他的好兄弟——徐州主簿曹宏。曹宏正急匆匆跑向刺史府来,看到他后一拱手:“阿融,今晚别走,到我家畅饮!”
话没说完,曹宏人已进了刺史府。笮融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抽出一丝冷笑:“死阉人!你什么了不起,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好看!乃公和你喝个屁,走人!”
那边正跑着的曹宏忽觉耳朵一热,心道不知谁又想我了?
早有人报知陶谦,他于后堂接见了曹宏,可曹宏带来的消息令他十分惊怒。
“什么?张让自尽了!这下我们礼白送了!”
没什么比这更令陶谦沮丧的了,他虽手握重兵,可才是个六百石的刺史!六百石啊,六百石!还不够塞牙缝,隔壁州的黄琬可是中两千石,是他近三倍,而他出道比黄琬要早十多年!
熟悉他的人都为他不平,可他却道:“我陶谦为国为民,岂在乎那点俸禄?”
可封侯拜将却是他从小的梦想!
本以为,凭着剿灭黄巾的功劳,他就可实现梦想,至少晋级为州牧。谁知那大将军何进看不惯他安贫乐道,看不惯他祭祀时都穿着打补丁的冕服,还戏言道:“比我杀猪时穿得还差!”他当场反驳道:“这是一个大将军说的话吗?”此言触到何进的痛处,当时被传为美谈。可现在好了,何进掌权后一再作梗他封侯拜将的事。
无奈之下,他只得暗中求助于大宦官张让,不想这死太监拿了钱后就居然自尽了!陶谦忍不住大骂他,早不自尽晚不自尽,偏偏这个节骨眼自尽。
“主人勿忧,张让虽自尽,可何进匹夫也被斩杀。新掌权的董太尉虽然残暴不仁,却最喜结交名士,主公只要遣一人为使,卑词厚礼,何愁大事不成?”
“呃?”陶谦老眼里放出光芒,“阿宏,据你看,何人为使最宜?”
“别驾赵昱赵元达素有贤名,海内皆知,正是董仲颖所喜之人,主人可召用……”
曹宏话没说完,陶谦就连连摆手道:“别提了,那酸儒已几次要我表他为一方太守,徐州才几个郡?他不是在做梦吗?”
曹宏一脸媚笑道:“主人安排许耽把持广陵军政,让赵昱做个空架子太守有何不可?像赵昱这种酸腐臭儒,爱惜虚名的主,仆倒觉得极容易对付。”
陶谦听了,也觉得他说得很有些道理,摸了下胡须笑道:“其实让他干徐州别驾,职责就随着老夫郊游看景!无怪乎他想当太守,哈哈……”
与陶谦心有灵犀的曹宏也笑了:“时人皆盛传,主人是仁人君子、廉洁奉公、爱民如子,如今又得加上思贤如渴这条了!”
他将境内官员恭贺陶谦寿辰的礼单呈上时,却被陶谦坚决推掉。陶谦一脸严肃地道:“曹主簿,请把这些礼物统统原封退回,这么贵重的礼物我能收吗?这可是受贿啊!”
曹宏唯唯道:“诺。主人乃深明大义之人!现国家正处于困难时刻,黎民疾苦,百废待举,这些官员却做这些事。哼!小人定坚决退回,加以申斥并通告全州!对了,有些普通礼品就算了吧,平常谁没个人情礼节?”
“呃……?”
“比如户曹孙丰送的这对玉斗,他说很普通。”曹宏从怀间拿出献与陶谦道,“我找深通此道之人鉴定过,那人却说是稀世珍宝。我怀疑这搞鉴定的是个骗子,要不要抓来问问?.”
陶谦瞅着那对晶莹剔透的玉斗道:“不问了,你阿宏我还不信?对了,前几天小夫人生气摔了几个玉器,好像吧?其中就有一对玉斗。”
“既然这对玉斗很普通,宏就斗胆买下献给夫人吧,回头给孙丰送几百钱。还有…….”他又把那些送“普通”礼品的人一一报给陶谦,除极个别的陶谦又点点头,但大部分还是坚决退回了。末了,陶谦表情极其严肃地道:“为官的一定要清白,洁身自好,清廉自律!不能为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钱财所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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