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游侠正少年》第八十一章 会面(下)

    孙骞伏诛前夜,将证物快门加鞭送到了洛阳,不料洛阳的秦理府邸早已被层层包围,幸亏孙懋文抢先一步把孩子送到了顾家。上官谨逼迫秦理指认先太子为造反主谋,秦理将证物吞了下去,上官谨怕有人解尸,便先将上官氏秘制毒药给他灌了下去,毒毁肝肠,毁尸灭迹。
    “实际秦理将军吞下的是假证物,那几封真正的手书,被孙小姐封在金丹内自己吞了下去。顾家验尸的时候,得了那颗金丹。”贺西霖见齐珹兴看得皱起了眉头,便简要地说道。
    齐珹兴点了点头,再看贺西霖那封奏表,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
    “……忠慈百年,祖训草民等安邦定边,福泽边民,百年来民等毋敢违,驻黄沙之地,守朔风之间,民等未求功禄半分。然遭此横祸,上官氏赫然指民等为逆党,民等愚钝,试问天下尚有公道乎?伏乞陛下明察冤案,还先太子以清白,正人伦之纲,还孙节度使以清白,正天道之公。若得昭雪之日,草民一无登庙堂之志,二无得厚禄之愿,惟乞归民朔北,许民等忠边关之事,祈愿社稷康宁,四海皆安。此冤不雪,天下无以为安,忠烈无以为告,佞贼无以为戒。盖陛下无以为服天下也。草民微贱献言,寤寐难安,苟民一言以失实,甘伏显戮,天地不容。圣主明断,实为天下之福也。草民临表再拜,涕零不知所言。”
    读毕,齐珹兴双手捧着两封奏表,好一会才小心翼翼地收入盒内放好,抬起头来看了贺西霖一眼,贺西霖默默点了点头。
    “何门主是如何知道的这些?”
    “秦理将军到洛阳之后,一向与洛阳顾氏交好。在下印象中,门主早年单独去过一次洛阳。”
    “可是那时,何门主为何不当时就为二位将军申冤呢?”
    “当时,正值狄门主刚刚离世,门主忙于安顿忠慈门内大小事务,再加上北虏那时势盛,忠慈门一向先国事后家事。”贺西霖缓缓地说道,“而且那时,顾氏只找出了那些手书和那味毒药,我们都不知道出自何人之手,如果贸然上奏,势必被暗中阴害。直至门主被陛下囚在吴兴,又去金陵述职了几回,得以彻查当年的记档奏疏,才查明了,那些手书上的印钤,是上官谨的密语私章。”
    “也是因为燕州兵败之事,你们怀疑到上官氏,所以有了方向了,对吗?”齐珹兴想到了何文鼎在仅有的几回入金陵的时候潜入记档室各处不分昼夜悉心查验的样子,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是的,还有此次,顾七妹验明,欧阳见洵在上官意辰那里受审时中的毒,和当年毒害秦理将军的一模一样,一想便是全对上了。门主最开始本是想通过这件事,引出陛下疑心之后,再奏请彻查燕州之事。我们没人相信,那只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北虏南侵……”贺西霖也长长叹了一口气。
    “孤今日前来,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就是燕州之事,孤查出眉目了。”齐珹兴听罢赶紧说道。
    “什么?”这回轮到贺西霖惊讶了,差点喊出来。
    “说来是太子妃母家的功劳,何门主的三公子何俨将军,当年侥幸逃脱,卢家派到北地的人,已经查出了何俨将军的下落,已发了密函过来了。”齐珹兴的嘴角掠起了笑意。
    “真的吗?我三哥还活着!”贺西霖又提高了一点声音,又赶紧咽了回去,迫不及待地低声问道,“三哥他怎么样?”
    “密函里说,何俨将军双腿落了残疾,不便行动,就等着孤和贺少侠里应外合的那一天,何俨将军愿意上朝作证,当年,是上官意辰勾连了草原另一个部落蓄意进攻,而后屠戮燕州城,害死守城的何信将军的。”齐珹兴握住了贺西霖的双手,急急往下说道。
    “残疾?他……”尽管早预料到了,尽管过去了这么多年,听到何信是被上官意辰屠戮的一刻,贺西霖还是恨得心口一阵疼。
    “卢家还派去了为何俨将军医治的人,现在让何俨将军暂时藏身北地确实更安全,贺少侠不必担忧了。”齐珹兴紧紧握了握贺西霖的手,“有你这两封奏表,孤再根据何俨将军的陈述写一封奏表,不愁不置上官氏于死地。”
    “如此忠慈门仰仗殿下了。”贺西霖又深深行了一礼。
    “孤还有一事想问。顾氏就是秦理将军伏诛之后,收养了秦理将军与孙小姐遗孤的那户人家,那个遗孤,就是现在的顾少侠吧?”齐珹兴拦住了贺西霖问道。
    “不错。”贺西霖点了点头。
    “那上官谨早早就选定了孙骞,早就筹划好了要借他之手谋害孤皇兄,必是用什么威胁了孙骞将军。那秦理将军也在他的谋划之内,应该也是被上官氏威胁了,他当年离了忠慈门去孙骞将军门下,还迎娶了孙将军的庶女,想必也是上官氏胁迫的?”
    “这个,在下就无法查证了。秦理将军的事情,门主都是后来才和在下说起的,按时间推算,秦理将军也算是门主的故人,但是门主似乎有很多事不想让在下知道。”
    齐珹兴默默点了点头,又问道:“还有,林少侠真的如上官意辰所说,是武陵林氏之后吗?”
    “是。回溯二十年,武陵林氏一族也是上官家所屠,这次,上官意辰就是用了这个理由,指我们忠慈门窝藏逆党遗后。”
    “武陵林氏当年是昭平太子党羽,恐怕父皇……”齐珹兴想了一会,说道。
    “您放心,门主和在下都知道轻重缓急,什么冤能申,什么冤申不得,我等都清楚,断断不会和陛下提起武陵林氏的事情的。”贺西霖顿了顿,又开口道,“太子殿下,您如此冒险维护忠慈门,深明大义,得遇太子殿下,实乃天不亡我忠慈门是也。忠慈门和天下百姓,都祈望等到太子殿下顺利驾临大统的那一天,能彻底还天下忠臣士子一个公道。”
    “贺少侠,孤此等用心,是为先皇后和先太子不假。但是孤和忠慈门、和天下人一样,苦上官氏久矣,孤分得清是非黑白,也看得到忠慈门这百年来的忠勇和血性。如今忠烈蒙冤,是孤身为天下储君的罪过,孤定是要尽全力维护忠慈门,维护天下正道的。”齐珹兴微笑着说,用力点了点头。
    “如此,殿下,先太子翻案的唯一机会,我忠慈门两代的血冤,就全然交与殿下了。”贺西霖从怀里掏出了存放证物的锦盒,打开,几张保存完好但是微微泛黄的字纸,落着鲜红的印钤。
    “贺少侠放心。”齐珹兴把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双手捧过了锦盒,小心翼翼地用力盖上。
    “在下拜别殿下了。”贺西霖深行一礼,退后了两步。
    “贺少侠。”齐珹兴叫住了他,“贺少侠,盼云开雾散之日,能和少侠在金陵畅饮一杯,孤定要和少侠聊到天明。”
    “西霖恭候殿下。”贺西霖抬起头来浅浅一笑,后退两步离开了屋子,很快消失在了茫然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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