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霄中的箭有点深,加上人又跌伤昏迷,拔箭的过程十分之缓慢而谨慎。
这个过程里,懿嫔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眼睛都不眨一下。
对于其他人,其他事,懿嫔自动地忽略了。
终于,箭取出,又花了好一阵,才勉强止住血,易霄的脸色更苍白了。
如果不是齐鸥事前准备地充足,易霄今天怕是真的要驾崩在这寒山。
医师轮流看护,闵西月劝了懿嫔先去用餐。
懿嫔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吃饭的时候,懿嫔心不在焉,不自觉地连平常不爱吃的菜都夹进了碗里。
闵西月默默看着,也没有多言。
天色黑下来,寒山仍然没有安静。
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陛下不知所踪,而大皇子和二皇子却各自率领人马进了龙安城。
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黑龙卫在满山找国君,没有站队的朝臣惶恐一片。
既不敢轻易离开寒山,也为自己的前途感到担忧。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遣了人围在寒山附近。”
齐鸥向闵西月禀道:“一旦得知了陛下的线索,必定会动手。
几位陛下的亲信引着黑龙卫漫山遍野地转,相信大家应该不会怀疑这里。
闵西月点点头。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天黑前倒是有几个人来懿嫔这里试探,但都被懿嫔打发了。
毕竟懿嫔是个冷漠性子,身边又有易鸿留下的人看护,其他人也不敢太放肆。
齐鸥继续道:“大皇子、二皇子先后进了龙安城,目前还没有动手,但都在暗暗调遣兵马,甚至在拉拢龙安城卫队。
符先生的意思是,不能让他们停下来,也不能让他们冷静思考。”
闵西月道:“这点不用担心。
今天二皇子对陛下‘动手’,已经落在那么多人的眼里,他想解释都解释不清。
至于大皇子,已经做了初一,根本不可能停下。
即便他想,他手下那些野心勃勃的人,也不可能让他停下。
只不过,两人现在还在拖时间。
一是想打探清楚陛下的消息,二是想等自己封地的兵马动作,占有更大的筹码,好一举扳倒对方。
当然,大皇子不说,二皇子说不定已经对十三殿下起了防备之心。
否则,他说不定早已经反扑。”
相比于大皇子易沅,二皇子易渝的警惕心更重。
寒山围猎场,看似易渝全程受到易沅压制,但易沅最终却放跑了易渝是事实。
这说明,易渝很有实力,但却在故意示弱。
这样的人,很不好对付。
齐鸥应声,“符先生也是这么说的,奴才已经去信殿下与玉书少爷,还有齐达将军那边,务必要拖住大皇子和二皇子封地的兵马。
要不了多久,两人谋反的消息就会大肆传扬开。
殿下再借机招揽兵马回旋龙安城,谅大皇子与二皇子也翻不过天去。
但,陛下没有消息,只怕龙安城中一些将领会另有异心。
可如果提前联系,又怕他们泄露陛下踪迹,反而引来杀机。
符先生想请示西月小姐的意思。”
闵西月淡声道:“抬出十三殿下的名头,愿意赌一把的就拉拢,不愿意相信的就防备,保持中立的就观察。”
大不了让龙安城闹地翻天覆地,她相信以易鸿的实力,再加上云乡伯与扶英会的力量,早晚将龙安城收回。
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更何况,只要陛下无事,就有更大的把握。
想到这里,闵西月暗暗叹息一声。
齐鸥应声,“奴才让人去传信。”
闵西月点头,看了一眼黑沉的天色,毫无睡意。
毫无睡意的不止闵西月,还有懿嫔。
懿嫔幼年家遭巨变,眼睁睁地看着疼她爱她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
而自己最终虽然保得一条性命,却被充入宫中为奴为婢。
即便侥幸被夏国公主看中,点选为贴身侍婢,但也一直活地战战兢兢,受过的屈辱更是不计其数。
如果不是隐隐还有条信念在支撑着她,她恐怕早已结束这屈辱的人生。
或许是老天在开玩笑,夏国公主被送进了枫国皇宫,成为了枫国国君易霄的妃子。
懿嫔也不知道这是她的又一次噩运,还是幸运。
枫国就是造成她家破人亡的幕后,而枫国国君易霄自然也就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仇人就在眼前,朝夕相处于一宫之中。
这样的恨,这样的无奈,生生折磨了她这么多年。
然而,更让她倍受折磨的是,她为他诞下一个皇子。
作为母亲,她应该疼惜十三皇子。
可作为一个仇人,她无时无刻不是在想着怎么报复易霄,甚至拿易鸿的性命当赌注。
易鸿年幼的时候,她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心思,甚至有过几次动作。
但大多都在临门一脚时,又被她给否定了。
易鸿,到底是她的亲骨肉,她下不了手。
就在这样矛盾挣扎的思绪中,她活到了现在,仍然在继续矛盾与挣扎着。
她虽然不忍心对易鸿动手,但也没办法与他亲近。
一面是自己的亲骨肉,一面是仇人之子。
而眼看着易鸿在枫国越来越有地位,懿嫔却觉得越来越崩溃。
如果有一天,易鸿成了枫国国君,她又将如何?
懿嫔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只是觉得越来越累,越来越想逃避。
而如今,一个复仇与解脱的机会就在眼前。
甚至,连老天都帮她了。
一身素裙淡妆的懿嫔缓步走近昏睡的易霄,医师疲倦地趴在旁边,毫无所知。
旁边的熏香,有着一股令人迷醉的意味。
营帐里静悄悄的,懿嫔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缓慢,而有力。
看着易霄那张脸,懿嫔的脑海里回忆起了许多往事。
这个男人对她不算无情,也不算有情。
摸不着,猜不透,或许说,后宫没有一个女人能够亲近他的心。
这些,都不重要。
懿嫔缓缓从袖中掏出那支锋利的金簪。
这是她娘亲唯一留给她的东西,日夜相对,仇恨愈加。
懿嫔的双眼迸出有些偏执的光芒,声音微启,“对你来说,重要的是天下,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可对我来说,是一家血海深仇,是一腔永远无法熄灭的怒火……”
说着,懿嫔的脸色变地狰狞,右手高扬,金簪锋利的一头朝着易霄的心脏狠狠落下。
眼看着还有几寸的距离便会盛开血花,却硬生生地停住了。
这一次,不是懿嫔的犹豫与心软。
她偏转头,看向一张陌生的脸。
再偏转另一边,是淡定看着她的闵西月。
这一刻,时间与物体都仿佛凝滞。
不知过了许久,懿嫔的力气松懈下来,那名陌生婢女连忙将金簪取开,默然退到一边。
懿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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