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密城的柳城王府,新鲜出炉的奄克孛剌王爷,正坐在大堂之上,与写亦虎仙、拜迭力迷失两位哈密总管商谈。/
三人本是势如水火,为敌十余年,如今忽然坐在一起商议,倒有几分不自然。
不过chūn去秋来,时间,是最能消磨人心的东西;处境,也是最能化解仇恨的事物。
眼下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三人,就算彼此的隔阂再大,也得携起手来,化解所面临的危机。
“明寇将我等置于哈密,又将我等的jīng卒尽皆充作前锋,”拜迭力迷失是哈剌灰人的首领,在三人当中,损失是最小的,不过态度却是最强硬的,“倘若寻得一个借口,便可将我等斩尽杀绝!王爷,不可不防啊!”
他口中的王爷,便是奄克孛剌。
柳城王一直就管着蒙古人和畏兀儿人,前些rì子,黑河部的乌兰贞之所以求上门来,便是看在两人曾经份属同源的情谊上。
不过时间才过去短短两月,乌兰贞居然成为了大明皇帝的未来妃子,而黑河部,在战后就能成为西海之主。
奄克孛剌不是一个冲动的人,甚至为了自己的xìng命,他可以放弃任何东西,屈众于大明,便是他的明智选择。
哈密这个弹丸小国,没有自保的能力,是被土鲁番吞并,还是被大明吞并,有区别吗?
大明吃了人,至少还会吐点骨头出来。比如这个柳城王的虚衔。而土鲁番、瓦剌、乌斯藏这些豪强,吃了哈密,他的尸首,恐怕都找不着了。
因此听了拜迭力迷失的话,奄克孛剌没有任何表示,如果不是英国公张懋对哈密的贼心不死,也许他会立即唤出伏兵。杀了拜迭力迷失,将人头献给大明皇帝,说不定还能捞点好处。
写亦虎仙一直在盯着柳城王。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闻言笑道:“乌兰贞是柳城王的义女,若是她得了宠。那王爷的地位,也就稳固了,而我等的xìng命,也就保住了。”
奄克孛剌皱了皱眉头,他能听出写亦虎仙的暗藏意思,义子义女这种东西,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穿?真是瞎扯淡!
在政治上,只有一样东西是靠谱的,那就是**裸的利益交换。
写亦虎仙这是在逼柳城王表态:你若是想单独投靠乌兰贞。那咱们三人就一拍两散,生死各安天命。
没有抱成团的哈密三友,还能抵抗英国公的yīn谋么?随便捏造一个运粮不力的名头,别说柳城王了,就是柳城帝。那也是一刀下去,人头分家!
“有马督在,”奄克孛剌的老脸露出一点倦容,低声道,“便足够了,的斤氏的小丫头虽有孝心。但她的西海也不稳,还得用血战来拼,哪能管得着我这把老骨头?”
马督,便是西征军监军马永成,他与英国公的意见并不统一。后者想剿灭哈密三友,保障粮道;前者对蛮荒之地并不感兴趣,哈密三友的手中无兵无粮,杀之无益,留之,反而能抚慰哈密的百姓。
哈密三友都是老成jīng的家伙,他们岂能看不出西征军两位大佬的分歧?写亦虎仙与拜迭力迷失这次到访,其实根本就不是要讨论对策,而是有一桩大事要议。
先抛出英国公的噱头,不过是想逼奄克孛剌拉兄弟一把罢了。
“既然西海不稳,”见话已上了轨道,拜迭力迷失一反常态,不再做出一副蛮汉的姿势,微微笑道,“那我等三人,自请并入黑河部,替大明守西海去!”
能在大明、瓦剌和土鲁番三强的夹缝中,生存下来的家伙们,又有哪一个是简单之辈?
“守西海?”奄克孛剌有些犹豫,他明白这两位的意思,但明白是一回事,愿意不愿意,又是另一回事。
“守西海!”写亦虎仙微笑着肯定道,“西海,北领河西,南控乌斯藏,东接关中,方圆数千里,是王者根基,倘若那的斤氏的小丫头,能为大明皇帝生下一男,那我等便能成为西域的重臣,而不再是三只丧家之犬!”
皇宫,从来都不是清静之地。朱寿有着得天独厚的先天条件,有一个温和柔弱的老爹,一个溺爱无限的老娘,才没有上演一曲曲禁宫悲歌。但他的父亲孝宗、他的母亲张太后,都是从血海里趟出来的苦人儿。
一个皇帝的产生,绝不是一帆风顺的。
写亦虎仙话语中的雄心,似乎并不仅仅是西域重臣那么简单,投靠大明皇子,在数十年后的夺嫡大战中,替自己的部族子孙,争取一席之地。
成,则尽享荣华;败,则死无葬身。
守西海,便是他走的第一步棋,也许一代人,也许两代人,总之,他这个赌注投下去,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奄克孛剌似乎没有去赌的必要,他可以当一个太平王爷,在柳城那个小地方,做山高皇帝远的土皇帝。因此他很犹豫,是值得?还是不值得?
“王爷认为柳城那种穷乡僻壤,真的需要一个王爷?”拜迭力迷失冷笑道,“柳城,城池虽小,却扼守西域的门户。既无王者之需,也无王者立足之地,柳城王?嘿嘿!”
这种道理,奄克孛剌何尝不知,明朝大军过时,没有杀他们,只是掠了他们的兵权。没有牙和爪的狼,那还是狼么?
正如写亦虎仙所讲,他们就是三只狗,等着大明皇帝这个主人什么时候不高兴了,就杀来烹掉。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上圣上,”奄克孛剌长叹了一口气,回望了一下新修的柳城王府,还有那院外葱绿无限的树梢。低声道,“哈密的历祖历宗,请恕不孝子孙奄克孛剌,不能谨守祖业了。”
哈密的基业,是元朝威武王纳忽里开创的。安克帖木儿继承兄长的大业后,大力提倡蒙古人和畏兀儿人联姻,并先后归顺于重八哥与朱老四。建立了哈密国三族鼎立的局面。
实际上哈密与土鲁番类似,都是蒙古别种,不过由于归顺明朝早些。因此中原的史中,将它列入了藩属国。
写亦虎仙统领的绿教徒,三族皆有。是三人之中最有潜力的。他去西海,除了寻找机会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将绿教传播入关内!
每个古代的绿教徒心中,都有伟大的传教梦想,这一点,确实让后世的人肉炸弹们汗颜。
“奄克孛剌等人上了折子,”朱寿随手拿起一本奏折,问王守仁,“yù并入黑河部。去那西海之地,如何处置?”
旁边站了一群大佬,有文官,有太监,皇帝谁都没问。反而问了官职最低的王守仁。
“示敌以弱之策也,”王圣人自然明白皇帝的意思,缓缓说道,“他们不愿意在哈密坐以待毙,便放下面子,屈膝事人。等待时机,以西海为根基,北可占据河西,东可攻入陇右关中,打得一手好算盘。”
朱寿笑了一下,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看着陈敬,问道:“李首辅近来在忙些什么?”
一众文官尽皆闭住呼吸,每个毛孔,似乎都不敢张开,唯恐被皇帝盯上。因为只要是政治智商小学毕业的家伙,都能听出皇帝话语中的敌意,这哪里是在关怀老臣,而是在布下一道催命符啊!
老朱家的遗传,果然是一代不如一代。
重八哥逼死徐达的手段,绝不是野史中所讲的送鹅,徐祯卿这个马上就要死掉的丑男编了个小谎,赵翼顺手拿来讽刺了一下,没曾想“我大清”的某些史官,以及后世的某些砖家,居然信以为真,还拿来愚弄凡夫俗子。
以重八哥杀人如麻的秉xìng,送什么鹅啊,他没有这么含蓄。徐达跟他是从小玩到大的死党,关系不同于其他三名丞相,因此不管是从义这个角度,还是从仁这个角度出发,都不能直接“以罪杀之”。
因此重八哥杀徐达的方法,很简单,也很有效。史载“达在北平病背疽,稍愈,帝遣达长子辉祖赍敕往劳,寻召还”。
按道理,重臣生病,皇帝派人慰问,这是人之常理,更何况重八哥和中山王这两个一辈子不分离的好基友?
可重八哥派徐达的儿子去看望,然后又召了回来,这个政治意味,就很明了了:达弟,你赶紧去死,我的大刀,虽然早就饥渴难耐,但还是不忍心沾满你的鲜血。
跟重八哥从小玩到大的徐达,怎么可能不明白,只好哭着上了道奏折,劝皇帝“远小人而近贤臣”,意思是:八哥,达弟我去了,你不要太想我。
果然,达弟死后,重八哥这种杀人无数的家伙,居然也心生怜悯,连带着死得不明不白的chūn哥,保了达弟、chūn哥两人子孙的世代富贵。
能够将中山、开平这种英雄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重八哥,才是真正的帝王,才能开创大明三百年江山,才能让后世的YY男们看见他的事迹,就不由得口中说个“服”字。
对于朱寿这种**裸的政治中学生行为,陈提督只好苦笑着回道:“李首辅与刘阁老,三rì一小吵,十rì一大吵,若不是杨师傅从中劝和,恐怕会误了正事。”
他这话说得极为诛心,刘阁老,就是被打了二十记屁股、罚了三年薪水的刘忠,跟李东阳之仇,自然是不共戴天,若是不吵,反而极不正常。杨廷和所谓的“从中劝和”,十有**,是从中渔利的多。
李东阳准备将手上势力,逐渐让与杨廷和与杨一清两人,这种企图,大明人人皆知,朱寿自然也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宣,四川巡抚洪钟,升为总制,统揽川、鄂两省军务!”朱寿缓缓说道。
洪钟被赶出京城时,是小小的四川保宁府知府,没到四川,就被升为四川巡抚,踢走林俊,专职对付蓝廷瑞这个巨寇。
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就升为总制了!洪钟与刘忠的盟友关系,人尽皆知。
在场的大佬们心中暗叹,皇帝这是要支持墙头洪与yīn沉刘,与李毒蛇这个文官首领大战一场,大明的官场,从此进入多事之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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