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王朝》第二十章 柳城双雄

    撒者儿死于沙州城头的时候,他的哥哥他只丁,正站在柳城的城门楼前,注视着远处的平原。
    柳城,即柳中城,也就是鄯善,此处距哈密六百余里,距沙州近一千五百里,距朱寿所在的甘州两千五百里,自古以来,便是天山南北两路的东大门,有着极其重要的战略地位。
    历代的中原王朝,想要征服西域,柳城,便是第一关。
    柳城的东边,在明朝时有一道河川,是去中原的大道,史载:“道旁多骸骨,相传有鬼魅,行旅早暮失侣多迷死。”
    走在河畔官道上,英国公张懋对监军马永成笑道:“传闻此地鬼魂处处,预估是一片yīn云之地,没想却是晴空万里,大好景sè,哪有半点yīn鸷之气?”
    马永成打了个哈欠:“这等穷乡僻壤,有何美景可言,子美兄此战功成,百年之后,一个王爵是免不了的。只可怜咱家,自打离了圣上,这一路行来,遥遥数千里,除了风沙,还是大风沙,我这把老骨头,恐怕要丢在这蛮荒之地了。”
    监军的活儿,一直都是张永张提督负责,不管东西南北,只要是有战事的地方,都是张提督捞军功的场所。马永成在八虎,哦,现在应该是七虎之中,年龄不算最大,资格却是最老,他最不喜的,便是去沙场监军。
    不过朱寿既然下了圣旨,老马也不敢不从。他与张懋本就是老相识,两人在正德元年。曾有并肩大战刘健、谢迁等人的交情,彼此间关系非常融洽,因此称呼也较随意。子美是张懋的字,除了马永成这种太监名宿,敢称呼张子美的人,大明可找不出来几个。
    明朝的异姓王,死得都比较惨。所以回到明朝当王爷,在现实中,可能是件很悲惨的事。张懋生前是不希望被封王的。至于死后追封,倒也不在乎了。
    “圣上不在,我们这些老臣。可是个个都没有主心骨,”张懋的马屁张嘴便来,也不管朱寿是不是远在两千五百里外,“真是茶不思、饭不香啊。”
    马永成笑了笑,说道:“子美,你带了十几万人,一人扔下一只鞋,也能将那小小的柳城踏平了。”
    张懋发愁地回道:“军粮和军械运不上来啊,一石军粮,从甘州出发时。还是满的,到了哈密,便只有四斗,到了柳城,恐怕只有一斗了。”
    马永成明白他这句话的所指。皱了皱眉头,低声道:“眼下还不是时候。”
    张懋叹了口气,说道:“那倒也是。”
    两人一路闲聊,出了大川,渡过一片广阔的沙海,远远的。就瞧见一座火红sè的大山。一座广约两、三里的大城,屹立于山脚。
    城的四周,皆是田园,流水环绕,树木葱葱,好一派塞外江南的风光。
    “这是柳城?”马永成张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美景。
    “正是柳城,”张懋展颜笑道,“此处宜种麦、豆、麻,桃、李、枣、瓜皆有种植,据《西域番国志》所载,此处还极宜种植葡萄、棉花,美酒和布匹,都是通行西域的货sè。”
    《西域番国志》是永乐年间非常重要的一部典籍,后世对于明代西域地区的所知,大多数都来自于此。
    两人正闲聊间,只见数十丈处的一个小村落,一群蒙着面的妇人,被明军的前锋赶到一处,驱进一间大屋子里。几十名身强力壮的明军在一个百户带领下,走了进去,不一会儿,便是一片yín声传来。
    马永成见状大怒道:“这群小兔崽子,真当老夫的军法不够严么?”
    张懋连忙劝道:“此乃圣上之意。”
    马永成愕然道:“圣上?”
    朱寿的话,对于老马来说,有着最高的威慑力,什么军法、人伦、道德,统统不及朱寿的一句话管用。
    此时,一个脸如红枣的英俊少年将军纵马而来,到了两人跟前,下马拱手行礼道:“前军参将黄垣,见过两位大人,末将所属四千人,已抵达柳城东门外三里地,据河畔东侧扎营,何去何从,还望大人示下。”
    他本来是兵部职方清吏司的正六品主事,属于中级文官,按理说自有一番前途。不过谁让朱寿喜欢武将呢,于是黄主事没在文官集团里混几个月,就立即投笔从戎,参加了西征军,作了一名参将。
    马永成跟黄垣这个少年举人倒是熟识,知道对方是朱寿的心腹爱将,在西征军中,地位仅在钱铸和宋继先两人之下,与另一名前军游击纪公巡,是大明武学院第二期最出名的两个人。
    “他只丁有何动静?”张懋人称铁乌龟,万事都是不求胜,先算败,了解敌人的一举一动,才是他的根本出发点。
    “城中无任何动静!”一个响亮的声音,从三人身侧传来,一个青年将军,带着一群亲兵,夹着风沙驰来,远远地便高声说道,“他只丁紧守城池,连城外的民舍,都全拆了,除了眼前这些偏远小村落,不给我等留一点良民百姓。”
    这个青年面sè微黄,鼻梁高挺,一对环眼炯炯有神,看上去颇有些英雄气概。不过他的眉毛极细,呈倒八字形状,嘴唇也极薄,闭合之时,只见苍白sè的嘴皮咬在一起,向下抿成一条深沟,正是许久不见的纪公巡纪守应。
    他在五里寨一役中成名之后,被朱寿赐与二期出身,正职是安东中屯卫指挥使司镇抚司镇抚,眼下的职务,是前军游击,专司军情查探。
    纪公巡与黄垣两人,颇有一时瑜亮情节,两人都是半路出家入的武学院,不过黄参将是文举人出身。纪游击只是一个小小的边卒出身,因此彼此间看不顺眼,也是常事。
    黄垣闻言笑道:“方才拖了数十名柳城良妇,入那屋子的,不正是纪游击手下的兄弟们么?”
    纪公巡不理对方的语言陷井,对着东方拱了拱手,高声道:“出征之前。圣上嘱咐末将,要以汉蒙一家为重任,攻城事小。攻心事大;掠地易,而得民心难!圣上的话,有如《圣皇语录》。末将时时念、刻刻背,不像某些人,在河畔扎营,居然还避开了土鲁番人的旧村落,真当自己是秋毫无犯的岳武穆么?”
    黄垣毫不示弱地反讽道:“欺负无知妇孺,又算得上什么豪杰之辈?”
    纪公巡是边卒出身,对羞耻心的理解,自然与黄垣这种满腹诗的家伙不同,闻言洋洋自得道:“末将西来途中,业已撮合了七百余对汉男蒙女。不管绿佛道儒,大伙儿生男育女,不正是圣上所说的汉蒙一家么?”
    黄垣险些被纪公巡的无耻气得吐出一口鲜血,没好气地回道:“死了上万妇孺,才成了七百余对。好一个撮合!”
    纪公巡啐了一口,也不理他,跳下马来,对张懋和马永成行了个大礼,方才说道:“属下探知,柳城有户三千。他只丁属下的士卒,不到三万,皆非jīng兵强将。不过他只丁有土鲁番第一名将之称,极擅守城,我军若要拿下柳城,直取土鲁番,恐怕不能用蚁附之术。”
    蚁附,便是人海,这是明军常用的攻城战术。重八哥和朱老四留下的血武之气,到了朱寿这一代,已经所剩无几,真要一对一的跟土鲁番这些蒙古别种们对攻,大概不是对方的一合之敌。
    不过大明最多的,不是银子,而是人口,不靠人海战术,难道还靠马强弓硬不成?
    “你有何提议?”张懋是西征军的军务总制,只要不是跟朱寿定下的军略相对抗,其余的事,他都有最高的决定权。
    “围三阙一,”纪公巡恭敬地回答道,他敢跟黄垣针锋相对,却不敢对张懋无礼,“圣上之意,是保全土鲁番的百姓,屠城,并无益处。”
    要想蚁附攻城,没有重赏,是行不通的。满速儿的战后无军纪三rì,便是一种赏赐。人xìng的丑恶,在这三天之中,会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纪公巡提出的围三阙一,却是要放城中的百姓一条生路。只要他只丁不是那种“吃尽满城”、丧心病狂的家伙,那么大多数的柳城百姓,不管是哪种民族,都能够有一条生路。
    黄垣冷笑道:“不屠城,无以立威!西域诸国,狼子也,须一战屠平,方能震慑群狼,显我天朝军威!”
    杀了数千名妇孺,光天化rì之下,鼓励手下宣yín的无耻家伙,居然反对屠城;而军纪严明,对土鲁番人的无人村落,也秋毫无犯的少年将军,居然赞同屠城。这种鲜明的反差,让两位领军大佬有些恍然。
    数里之外,他只丁的眼前,是光秃而平整的田地,上万名明军的前锋将士,正穿过荒芜的田地,朝城池缓缓走来。
    严整的军容、鲜明的军械、昂扬的面容,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明军的军阵,显得非常庄严肃穆。
    一阵低沉的鼓声,军阵从中分开,从里面奔出百余名骑军,朝城墙下跑来。
    “大明?”他只丁摸着自己的络腮胡子,笑了笑,低声道,“大明!”
    “天朝皇帝有旨!”骑军们跑到城门下,没有带任何武器,领头的一名青袍人,以不男不女的腔调,高声吼道,“火者他只丁,跪下听旨!”
    “死太监!”
    他只丁眯起双眼,从身旁的亲卫身中,接过一把长弓,引弦搭箭,也不瞄准,手指一松,长箭飞驰而去。
    一声惨叫,那名青袍太监捧着胸口露出一截箭尾,倒下马来,当场毙命。
    “为真主而战!”他只丁举起左手,高声吼道,他的声音威猛而庄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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