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阁内,三层阁楼上,轻纱幔卷,熏香袅袅,装饰得富丽堂皇的房间内温暖如春,明亮如熙。
香榻上床幔微拢,隐约可见其中卧有一人,面如白玉,双眼轻阖,羽翼般的双睫轻轻颤动,朦胧中依稀可见其强忍着的苦楚。
门扉被轻轻推开,如烟端着一碗刚煎好的汤药送了上来,走到香榻旁轻声道:“姐姐,我给你熬了点汤药,起来喝点吧。”
枕被微动,只稍稍动了动,紫衣额上的眉头就蹙成一道,她强忍着,依旧闭目道:“什么汤?”
“是延胡汤。”如烟细声答道,声音里充满了担忧。她小心翼翼地端着汤碗,不敢多说,怕吵到了紫衣。
延胡有养元止痛的功效,紫衣自中了蛊毒,浑身便犹如针刺,稍微动一动更是疼痛难耐。若是普通人,早就忍受不了。
紫衣习过武,又经历过人间百态,有着非同常人的忍耐力。可纵使如此,在无人的时候,她也会选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减少身体上的疼痛感。
听是延胡汤,紫衣没什么表情,淡淡道:“不喝了。”
如烟心中难受,垂泪道:“姐姐为了我们身中蛊毒,要忍受这般身心折磨,如烟无能,不能替姐姐受苦。”
紫衣微睁双眸,抬手撩起窗帘,看向如烟道:“如烟,无需自责,与你无关。你与我情同姐妹,我岂能坐视不管。周猷这次前来早有准备,纵使我能力再大,也逃不出他的手心。你们才是无辜的,若是连累了你们我会更加难受。”
如烟听此眼眶更加红了,戚戚然不敢再开口,只呜呜道:“姐姐,姐姐......”
“喂我喝下吧。”紫衣说着便要起身坐起来。
如烟见此立即去扶,惊道:“姐姐,我扶你,少动些。”
紫衣嘴角微微漾开,双唇却越发苍白。就着如烟送到唇边的汤碗将延胡汤喝了。
她心知对自己所中蛊毒带来的刺痛无效,只是不想辜负如烟煎此药的辛苦,也让她心里好受些。
喝完汤药,她皱皱眉头将碗推开了。如烟立即将碗放于一旁,又捧了一盏茶让紫衣喝了。
紫衣喝了茶,没再躺下去,而是往后靠在了枕背上,开口道:“如烟,以后不用煎此汤了,我不碍事。”
如烟小心翼翼地站在床旁,愁虑道:“姐姐,你身上的蛊毒真的无药可救么?”
紫衣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鞥疆属于鞥疆,蛊术本就极为深奥,又与我的毒相结合,蛊术毒性相生,最为致命,我实在找不出此种蛊毒的解法。周猷说此蛊毒无解,可他要一个将死之人做什么。眼下或许只有那个鞥疆人知道此蛊毒的真相,或许他有此蛊毒的解法。”
如烟气愤中带着绝望道:“那个鞥疆人是周猷的走狗,就是他害了姐姐。就算他知道你身上蛊毒的解法,又怎会相告。”
紫衣心知如此,所中蛊毒无法指望周猷身边那个鞥疆人。可她又知如烟对自己尤为重情,看到自己这般样子岂不是万分担心。若是她为了救自己去做冒险的事......
紫衣不敢再想,如烟的性命就是自己拿命换来的,不能让她再去涉险。
“不用担心。”紫衣为了安慰如烟,强忍着身体之痛,淡淡笑道,“鞥疆人向来个性独特,那个年轻人更是高冷难以接近,像他那样的高手,是不会甘心听命于周猷的。他或许和我一样被迫无奈。我与他无冤无仇,只要有机会和他单独见一面,他或许不会见死不救。”
如烟心中乱作一团,根本无法思考,紫衣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见有了希望,她激动道:“那我去把他找来!”
“还不行。”紫衣无奈笑笑,笑如烟的天真,笑自己骗人的演技,“你现在去找他,一定会被周猷发现。我身上的蛊毒暂时还不会发作,得再等些时日,等到时机成熟之时。”
如烟还是担心道:“姐姐......”
紫衣不忍再看如烟这般,三分柔弱,七分坚定道:“听我的。”
如烟终是点点头,不敢再说。
紫衣看着她,轻轻一笑,似是在抚慰她,实则是在安抚自己。自己的身体已经饱受折磨,她不希望看到身边的人因为自己难受。
这时忽然想起细微风声,引起窗棂间蔌蔌的撞击声。紫衣抬眼望去,见紧锁的窗户微微晃动,窗缝间隐约有白色的絮状物飘进来。
“下雪了?”紫衣问道。
如烟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立即一阵雪花飘了进来,仿佛一群白色的精灵,片刻便消失不见。
“嗯,姐姐,真的下雪了。”如烟爱雪,看到这幅雪景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她将头探出窗外,伸手去够落雪,忽闻一股香气,浓郁而不黏腻,清新而又悠远,不禁奇道,“什么东西好香?”
香味持久,随之飘到了屋内,紫衣自然也闻到了,惊讶道:“是寒白露。”
寒白露的制法只有她与那位故人知道,此时下起了雪,又有那股香气,莫不是那位故人所为。
紫衣双眼一亮,朝如烟道:“如烟,快请她进来!”
如烟不明所以,刚想回头去问,忽见楼下站有一人。雪白的衣裳,银丝般的头发,面庞却如花季少女般年轻,只是那副神态,却像看惯了世事沧桑的老者。
如烟愣了片刻才认出那人来,点点头关上窗匆匆下了楼。
待如烟领那人上来时,紫衣已经换上平时所穿紫色外裳,正坐在矮桌旁烤火。闲适的心情根本看不出她正在忍受着身体上的巨大痛苦。
她朝来人笑笑,递给如烟一个眼神,后者立即心领神会,将那人引进屋内便离开了。
“听风使,许久不见!”紫衣静坐未动,只做了一个请君入座的手势。
紫衣与听风使相识在她极小的时候,具体多大,连她也记不清了。她只知道是杨修救了她,听风使养大了她,在她七岁的时候,听风使要去游历世界,便把她交给乘风子做了他的徒弟。
至于她的父母是谁,她并不是很关心。她只知道她是紫衣,千州城最大歌舞坊醉花阁的主人,那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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