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张愔久久不能平静,感性上他想不管不顾的直接杀掉他们,替青霓解恨;理性上他知道他们罪不至死,他无法做到不由分说的杀人。他也纠结这件事要不要告诉青霓,一方面觉得青霓应该知道真相;一方面又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无法改变,知道了反会让她伤心,徒增烦恼。
后来,经过几番查证证实黑衣人没有说谎,火源在杂役房,是仆人大意没盖好火折子,随意扔在了地上,后来点燃了柴火。黑衣人不用对这次失火负责,只判了偷盗罪,而舒家失火事件,一则他们不是有意为之;二则主动认罪,理应从轻判责。
宣判后,张愔对他们说:“按律法,你们三人只需被收监关押五年零九个月就可释放了,但人情上,你们还需要做点事。”
“什么事?和你的夫人有关?”黑衣人平静的说。
张愔看了下别处,又看向黑衣人,“因为你们,她的祖父去世了,一家人也不得不蜗居在十来方的小竹屋,又欠下许多债,日子过得十分艰难,没过两年她的父母失足落水,双双去世……欸,不说了,虽说后续的事与你们无关,但你们应该向她道歉。”
三位黑衣人听到这些,都低下头来,面上难掩自责愧疚之意。
沉默了一会,其中一会黑衣人说:“贵夫人的双亲真是失足落水死的吗?”
张愔疑道:“我夫人是这么和我说的……难道这事另有隐情?”
一位黑衣人坦诚说:“张大人,我认可你的行事作风,也对你的夫人深感抱歉,本来我是不想说的,现如今听到你夫人的故事,我不忍心再隐瞒,她应该知道真相。”
“什么真相?”张愔隐隐有些不安。
三位黑衣人对视一番,眼神交流后才说:“我们去偷她家布是受了人指使的,我们是为财不为别的,而那个人显然是有别的企图,你夫人的双亲落水恐怕也是那个人造成的。我们选择说出来是想让你们了解真相,找到真凶,也好有所防备。”
张愔向他们揖手,又问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叫什么,但我知道他是明月楼的老板,那时候他还经常在原城活动,现在却销声匿迹了。你想找到他也不容易!”黑衣人淡淡说道。
“什么!”张愔惊讶说道,“竟然是他!”
“你认识?”黑衣人叹道,“那真是天网恢恢,我们的罪孽也可减轻一点。”
张愔轻微点头,在转身离开之际又听到负上的黑衣人说:“你和你父亲长得很像,性格却不像。”
张愔意外的回头,“你们,你们是我父亲的朋友?”
黑衣人难为情的说:“朋友谈不上,说来惭愧,很多年前我去过贵府,正巧碰上你父亲起夜,他抓住了我本要送官府查办,可听了我的事不仅放了我还给了我一笔钱,十分的仗义豪爽。他不像你公私分明!”说着他又笑了,“没想到我最后栽在你手里,这也是天意。”
张愔又一次揖手才离开。他转身的时候忍不住想,若父亲当年将黑衣人抓到衙门惩治,青霓一家是否能免于劫难?他接着又想到,即使没有这些人,窦宜羯也会找别人,何必费神想这些毫无意义的事,赶紧去明月楼找窦宜羯是正理。
他骑马从衙门一路狂奔到明月楼,虽尚在午时,明月楼门口来往客人已是络绎不绝。他的余光瞄到里面正用膳的男人,不禁蹙起了眉头,难道吃个午饭还需要女人在一旁跳舞助兴?
随着门口小厮对他的招呼声,敏姐已经款款走到他面前了。“张大人,许久未见!”敏姐在张愔面前显得大方得体,就是言语也会端庄一些,不似见到其他人会调侃一番,“不知今日到访所为何事呢?”
张愔直截了当的问:“窦宜羯在哪?”
敏姐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很快她恢复神情,露出淡淡的笑意,“你找我们老板啊!老板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他两次,如何知道他在哪?”
“那我如何才能找到他?”张愔知道她所言不假,上次与窦宜羯打过照面,此人确实很神秘,行踪不定,身边更有高人保护,从他的言谈举止来看也不像是本地人,甚至不像是大盛人。
敏姐确实不知该如何找到窦宜羯,但她知道有一个人一定知道,那就是窦宜羯的夫人,明月楼老板娘——郑溪碧。敏姐犹豫着要不要说出来,她担心郑溪碧为难张愔,于是反问道:“你上次找到我们老板了吗?”
张愔回想起上次是如何与窦宜羯见上面的,恍然大悟,让窦宜羯知道他在找他就行了,窦宜羯会自动现身的。打定主意,他说了句“多谢”便离开了。
敏姐望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爱上了张愔,她不禁问自己仅凭那一眼就能让见惯风月的自己不可自拔了吗?敏姐是个很清醒很自知的人,她不会放下自己去追逐张愔,尤其是知道他已经心有所属了,只是每次见到他会控制不住的心动。
得知他成亲那天,她也会失落,但比起失落,她更替他悲哀,因为了解他没有娶到自己真正所爱之人。她望着他的背影,默默叹道:“偶尔,偶尔,见上一面,说上一句,挺好!”
张愔回到衙门即刻命人贴出告示,向原城百姓告知前两日榆西街失火一事的真相及三名匪徒交代以往所犯之事,其中包括苏家,真相会进一步查明。他想引窦宜羯出来,他肯定窦宜羯若见到告示一定会出手的!
果然,当晚就有杀手夜闯牢房试图杀掉黑衣人,幸好张愔早做好了准备,分毫无损,可惜,杀手逃脱了,但张愔相信窦宜羯不会就这么放手的!
告示太醒目,全原城的人都知道了此事,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么久的案子都能翻出来,张大人办案真不含糊!”
“你听说了吗,涉及的案子是苏家,以前卖布的,他家有个女儿后来卖艺去了。”
“作孽啊!把那些强盗小偷统统杀了才好!”
“你们不知道,张大人是替自己的夫人查案哩,我家亲戚在衙门里有熟人,他跟我说的。”一位长得高高瘦瘦的人走到人群中,得意洋洋的说:“现在被抓的三个放火之人在衙门吃尽了苦头,哎,谁让他们得罪张夫人了!”
“张夫人的娘家是姓周啊!”
“你们真是什么都不知道,我说的是张大人的红颜知己……”
……
青霓和慕伊从外地回来,没想到一回来就听到了这些话,虽是在马车里听不真切,但“苏家”、“放火”、“张夫人”等字眼还是清晰的落入耳中。她一头雾水的看向慕伊,慕伊更是茫然的看向她,摇头道:“姐姐,我也什么都没听懂,什么情况啊!”
青霓预感到有什么大事发生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不得安宁。马车刚停靠,她立即下车问看门的小厮,“大人在家吗?”
小厮道:“还没有回来。”
青霓让小厮赶紧请张愔回来,说她有急事找他。她拎着包袱走到院子里,小瓶见了她喜不自胜,小跑过去接过她手中的包袱,雀跃道:“两位姑娘可算回来了,我是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你们盼回来了,怎么都瘦了呀!”
慕伊笑道:“看把小瓶乐的!”
“两位姑娘饿不饿,我去厨房给你们拿点吃的?”小瓶说着就要走,青霓拉住她,问道:“小瓶,近日府中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小瓶一直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什么事都不知道,听青霓如此问反吓着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慕伊无奈的说:“姐姐,你也别问小瓶了,我看她知道的还没有我们多了,你等张愔回来了问他吧,现在先休息下,别想太多。”
青霓点头,确实怎么都不放心,她听到了“放火”、“苏家”,立即想起小时候经历的那场大火,爹、娘、祖父的神情似乎近在眼前,明明很久很久没有想起了,以为淡忘了,没想到封藏在记忆力的画面又跳出来了,那种绝望和不知所措的心情又回来了。
那是她悲剧的开始。
坐在椅子上,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以往有祖父、爹、娘的日子,那时的开心是从心里散开的最简单最纯粹的情感,和现在的自己全然不同,可以说那就是一次重生,重生后的自己拮据窘迫,看着母亲没日没夜的织布,听着父亲日日夜夜频发的咳嗽,经历父母离去,自己也沦落风尘……
张愔马不停蹄的赶来,听到小厮的传话便猜到青霓听到城里人的讨论了。后悔自己只顾着引出窦宜羯,疏忽了青霓回来听到消息的心情。他该记得她的归期的,他该更小心行事的,他该先告诉青霓再行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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