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的,因为我也经历过。”沈允吾道。
秦乐甚为诧异,“您这么厉害的人也得过这种病?”
沈允吾有些感伤,“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她不由回想起十年前痛苦的日子,敛下情绪,郑重地对秦乐道:“我能熬过去,你也一定可以!”
秦乐从沈允吾的怀中起身,用一双水雾盈盈的大眼睛看向沈允吾,有沈允吾这个经历过此事的人在身旁,不再不安,用力地点了点头。
沈允吾宽慰一笑,摸了摸秦乐的头,“夜深了,你也该就寝了,若你能安眠到天明,明日我就教你做个好玩的东西。”
秦乐点点头,温顺地躺下闭眼。
沈允吾伸手为秦乐盖好被子,注视着秦乐苍白的脸庞,心中百感交集,秦乐已受了太多的苦,她三日后竟还要杀了秦乐的父兄,心头不禁涌上一阵歉意,等秦乐睡着后,吩咐院中的丫鬟寻来泥土砖瓦,连夜在秦乐的寝室外搭建了一个烧瓷的窖,许是因一直忙活,起身时眼前一片模糊,又闪现出手臂上有一条细长疤痕的蓝衣男子,拉着她的手在北赤宫中疾跑的画面,脚下不稳,踉跄地退了一步!
一旁的丫鬟连忙上前扶住了沈允吾,关切地问:“三少夫人,您没事吧?”
沈允吾恍惚着摇头,不禁低声自喃,“怎么又莫名看见手臂上有一条细长疤痕的蓝衣男子,拉着我的手在北赤宫中疾跑的画面,看来是太心神不宁了……”
她驱散掉心中的杂想,吩咐丫鬟,“天已亮了,你帮我去镜花坊分舵取一件东西,再寻些漆和糯米粉来。”
丫鬟疑惑。
沈允吾附耳低言。
丫鬟恍然大悟,领命离去。
没过一会,寝室内的秦乐便悠悠转醒,经过沈允吾的开导,她一夜安眠,精神好了许多,掀被起身,一名粉衣丫鬟立刻上前为她披上了一件浅黄色披风,她远远看见沈允吾坐在外室的圆桌旁,在丫鬟的搀扶下坐在了沈允吾旁边的凳上,诧异问:“三嫂您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嗯。”沈允吾应了一声,把桌上准备好的清粥往秦乐的方向推了推,“早晨起来喝点粥吧。”
秦乐顺从地低头,瞧见桌上不仅有一碗清粥,还放着黑、红、生、金漆、糯米粉和一些由布垫着的瓷器碎片,茫然地问:“这些是什么?”
沈允吾并未立刻回答,看了看桌上的粥,“你先喝粥,等喝完我再告诉你。”
秦乐带着好奇喝完了整碗粥。
沈允吾这才看着瓷器碎片道:“这是你那日在镜花坊分舵砸碎的瓷枕碎片,我命丫鬟去镜花坊分舵中的垃圾坑中找出来的。”
“这是瓷枕碎片?”秦乐颇为讶异,想起那日被她砸倒在地的医女,愧疚地低下了头,“那日是我不好,把医女打晕了,她还好吧?”
沈允吾道:“花一荻已吩咐人好生照顾,已无大碍,我把这瓷枕碎片寻回来,是想教你怎么修好它。”
“修好?”秦乐不可置信,“都碎成这样了,怎么能修好?”
沈允吾用一手夹起两片瓷枕碎片,另一手拿起小碟旁的毛笔,在瓷枕碎片的断口处涂上生漆,放入寝室外的瓷窖内,稍后拿出,再在黑漆中添加糯米粉二次涂抹在瓷枕碎片的断口处,将两片瓷枕碎片对好,两片瓷枕碎片就紧密地粘合在了一起,紧接着用砂纸打磨断口处多余的漆,以一层红漆勾画断口处的黑漆,最后在红漆上盖上一层金漆,两片瓷枕碎片便修得严丝合缝,美观大方。
秦乐从未接触过瓷器修补的技艺,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真的修好了!”
沈允吾将修好的碎片递给了秦乐,解释道:“此法乃是修瓷技艺中的金缮之法,这瓷枕就犹比人生,有的人可以一世安稳,有的人却落地而碎,但并不代表会永止于此,只要用心修补亦能继续前行,尽管不复如初,但金色的纹路也是人生的一部分。”
秦乐立刻明白沈允吾是为了劝解她才教她如何修补瓷枕,望着室外的瓷窖,看着沈允吾指甲中的黄土,眼中瞬间涌上了泪花,“三嫂,您竟为了我连夜做了瓷窖,我何德何能让您为我如此受累……”
沈允吾自是不能告诉秦乐连夜搭建瓷窖是因心中有愧,拉起秦乐的手,语重心长地劝,“秦乐,你值得人对你好,不要否认自己的价值,人生的路很长,往后也许会遇到比这次更难的事,说不定哪日我也会背叛你,你要学会面对这些困难。”
“三嫂才不会,三嫂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秦乐没有丝毫迟疑地回答。
沈允吾一时语塞,心中越发愧疚,无颜再和秦乐待在一起,但担心秦乐拿着瓷枕碎片再次寻死,只得继续陪秦乐修补瓷枕,等瓷枕一修补好,就随意找了个借口,像逃似地离开了镇国大将军府。
十年的地狱之苦,她本以为已足够冷心,没曾想谁人都不忍伤,谁人都舍不下。
她恍惚着四下行走,竟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中书省外,看着温少喧处理完政务乘着马车回府,眺望着温少喧在书房的窗边提笔书写,一晃神竟已快入夜了。
这时郑来调查完康奇之事,正欲入府禀告,忽觉院中的梧桐树后隐着一道视线,迅速拔剑刺去,惊见那人是沈允吾,猛然收剑,诧异道:“夫人?”
沈允吾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郑来收声,“不必告知秦少喧我回来过。”
她随即转身离开,但不知为何又停住了脚步,侧头问:“郑来,秦少喧对你来说是什么?”
郑来一怔,不知沈允吾为何突然有此一问,随后郑重答,“自主上救属下全族于水火后,属下便唯主上马首是瞻,定全心全力守护主上!”
沈允吾神色复杂,静默了几瞬才道:“那便好好护着,拼尽全力护着!”
她说完,不再迟疑,脚尖一踏,跃身而去。
郑来更是困惑,但念及需禀之事,收回目光,转身进入了书房,跪地禀道:“属下参见主上!”
温少喧微微抬眼,知郑来因何而来,淡声问:“事情查得如何了?”
郑来禀道:“属下这些天仔细调查了康奇,康奇原是负责出使外国的使臣,在朝中谨小慎微,从未行差踏错,唯一蹊跷的便是二十四年前与当时还是忠文王的皇上和镇国大将军出使北赤后被调去了司农寺草料场,他一使臣怎会懂得如何鉴别草料,属下觉得其中必然隐藏着什么,就着手调查了二十四年前南旭派遣使臣出使北赤之事……”
“如何?”温少喧问。
郑来答道:“属下发现只要参与了二十四年前出使北赤的使臣皆被调职,便飞鸽传书给我们在北赤的人打探,发现当年出使北赤时出了一件大事,北赤皇后莫名失踪了,在详查后,从一离宫宫女口中得知,北赤皇后在失踪前曾恶心呕吐食欲不振,应已怀有身孕,那宫女还说北赤帝忙于政务,已有三月未与北赤皇后同寝,怀疑北赤皇后肚中的胎儿并非北赤帝的骨肉。”
温少喧拿在手中的笔尖一颤,又问:“那可有查到当年南旭使臣们是否有在北赤宫中留宿?”
郑来点头,“本他国来使不该留宿宫中,但当年南旭派遣使臣出使北赤是为了与北赤签订停战合约,北赤帝为表重视此事,特地拒绝了鸿胪寺为一众使臣选好的馆舍,将一众使臣留在了宫中。”
温少喧脑中似被雷击。
郑来也察觉到了什么,“您为何这么问,难道是怀疑北赤皇后肚中的胎儿,是二十四年前出使北赤的南旭使臣队中其中一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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