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帝歌》第七十四章 召唤

    但美好的时间总有尽头,两人很快回到了宰相府的内宅。
    沈允吾的脸上仍挂着笑,但在看见院内梧桐枝上挂着的一条红绸后,笑容忽地一收。
    温少喧本欲进房,却觉沈允吾并未跟上,控制轮椅转身,瞧见沈允吾在院内出神,轻声唤,“红芙。”
    沈允吾恍然回神,朝温少喧道:“你先回房吧,我早前答应了秦乐在她身体痊愈前会一直陪着她,夜晚思绪易涌,我现便去镇国大将军府陪着她吧。”
    温少喧心中一暖,柔声劝,“你都累了几日了,今夜就歇在府里,明日再去吧。”
    沈允吾摇头。
    温少喧知无法改变沈允吾的想法,转而道:“那我派人送你过去。”
    沈允吾再次摇头,“不必,一人前往还轻快些。”
    她说完,便转身离去。
    温少喧自是拗不过沈允吾,只好任由沈允吾去了,想着等沈允吾回来,再做些合口的药膳养身。
    沈允吾离开院子后,并未直接出府,而是避开府内的护院,暗中前往了安置陪嫁丫鬟的碧水院。
    丫鬟们早已在院中等候,望见沈允吾从院墙外飞身而下,齐齐抱拳行礼,“属下参见郡主。”
    沈允吾面色冷肃地扫了一眼丫鬟们,“今夜忽召我前来所为何事?”
    一名年长些的丫鬟出列,垂首答,“回郡主,是王爷那边来信了,王爷十分满意郡主的能力,现唐安候一党势落,王爷要您尽快解决南旭之事。”
    沈允吾皱眉,“沈秦两派在南旭势力根固,岂是几日可毁?”
    丫鬟不慌不忙,“王爷已为您想好计策,既现唐家势落,沈秦两派必定会为了空缺官职争抢不歇,只要我们杀了秦啸与秦少喧嫁祸给沈氏,就可一箭双雕解决两派,届时南旭国力虚弱,我们便能举兵攻入……”
    沈允吾没曾想贤王会忽然改变布局,听丫鬟说要杀了秦啸与温少喧,眼中掠过一抹慌色,下意识道:“秦啸乃南旭镇国大将军及其勇猛,绝非轻易可除,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丫鬟从容不迫地打断了沈允吾的话,“郡主不必忧心,三日后便是皇上的降诞节,皇上必定设下降诞节宴与臣同乐,您只需在宴会中让秦啸与秦少喧尽兴,然后以照顾两人为由,将醉酒的秦啸与秦少喧带入同一辆马车趁其不备刺杀,我们自会派人装作沈氏之人拦截马车,将此事推到沈氏的头上……”
    沈允吾更是一惊,“三日后……”
    丫鬟似乎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笑着道:“是,只要三日后进展顺利,您不日便可光荣归国。”
    沈允吾并不觉得高兴,反倒心中越发慌乱,她早知与温少喧会走到这一步,但没曾想这一日来得这么快,恍惚着没有言语。
    丫鬟瞧出沈允吾的异常,狐疑地打量着沈允吾问:“郡主您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她话中带着些厉色,“您该不会真的爱慕上那半身不遂的瘫子,不愿回北赤,不愿为王爷做事了,您难道忘了是谁救您于水火,是谁对您悉心裁培,又是谁让您衣食无忧地位尊崇?”
    “我没忘!”沈允吾猛然截话,面色冷然,“此事我自会行事,你们准备人手即可!”
    丫鬟这才收下心中的怀疑,抱拳应道:“属下们定会全力协助郡主!”
    沈允吾淡淡点头,转身离府,心神恍惚地走在京城的街道中,夜里的行人仅三两,她低头瞧着双手,心口传来一阵刺痛。
    三日后,她将用这双手杀了温少喧。
    这明明是她期盼了十年的事,却觉得还未动手便反噬其身,疼得无法呼吸。
    沈允吾,你难道忘了是谁屠了茶庄,难道忘了是谁毁了你的一生?
    她自是没忘,但也记得温少喧对她的愧疚温柔,记得温少喧危难时的拯救和彼此间的温暖怜惜。
    她真的要杀了温少喧?
    可倘若不杀,贤王的刀口便会对准她,她将代替温少喧成为刀下亡魂。
    她到底该如何是好,心中像是有理不清的线团,搅得她无法思考,直到到了秦乐的院中,依然不知作何选择。
    秦乐此时已从寝室内出来,倚靠在寝室的门边,看着院中的两个小丫鬟,踢着她以往常踢的毽子,远远望见沈允吾,欣喜唤道:“三嫂!”
    沈允吾勉强扯出一个笑,早几日她才对秦乐说会陪她到光明,现如今居然要杀了秦乐的父兄,许是因愧疚,上前搀扶起了秦乐,声音越发轻柔,“你身体未愈,夜晚风凉,该在房里歇着才是。”
    秦乐亦勉强笑笑,“这躺了几日全身都僵硬了,才叫丫鬟们扶我出来看看。”
    沈允吾眼神略带责怪,扶着秦乐往寝室内走,“往后有的是时间看,该养伤的时候就好好养伤。”
    秦乐顺从地点头,由着沈允吾扶着她往里走。
    沈允吾将秦乐扶上床,刚想为秦乐盖上被子,随意一撇间,竟望见秦乐手腕上多了一条之前没见过的血痕,陡然一惊,抓起秦乐的手质问:“这是什么?”
    秦乐连忙抽手,“没什么……”
    “没什么?”沈允吾语气稍重,“这府里谁会伤你,这伤分明是你自己划的。”
    她四处搜寻,果然在枕头下发现了一根带血的衣针,一时怒火上涌,“秦乐,你不是不知道你父兄为你付出了多少,怎能这么随意对待自己!”
    秦乐惊慌求道:“三嫂,您千万别告诉我父兄,我不想的,只是脑海里一直闪过与唐玄南的过往,想起那夜的恐怖与绝望,只有疼痛才能让我勉强平静下来,是我的错,明明已经不再留念唐玄南,却还无用的总是想起他!
    沈允吾看着秦乐惊恐不已,深叹了一口气,把秦乐揽入怀中,缓和了语气,“这不是你的错,也并不是你还念着唐玄南,是你病了。”
    “我的身体已经在好了……”秦乐道。
    沈允吾摇头,“不是身体的病,而是脑中的病,这病从你无法自愈就开始了,它会摧毁你的自控能力,让那些惊恐畏惧的事在你脑海中不停地回放,让你一遍又一遍的经历曾受的痛苦,你会因此无法安睡,不仅思维变慢,更会积郁成疾,脸上泛出痘疮,体重下降,发展到无法感知到快乐,最终走向死亡……”
    秦乐极度不安,“那我是不是快死了……”
    沈允吾轻声安抚,“不会的,我们发现得及时尚可挽回,我明白你现在很痛苦,觉得这痛苦过不去了,无法到达明天,但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若再次陷入闪回,便告诉自己,现在虽痛苦,但会随着时间减淡,你一定能到达明天,只要存着这股信念,就一定能熬过去!”
    “我真的能熬过去吗?”秦乐喃喃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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