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帝歌》第八十章 送汤

    这时被沈允吾支开的丫鬟端着金疮药和麻布走入客厅，瞧见客厅内仅剩沈允吾，诧异地向内张望。
    沈允吾解释，“花一荻以下犯上，被我驱赶出南旭，已无需金疮药了，你下去吧。”
    丫鬟茫然歪头，但主子再想什么，岂是他们这些做下人可打听的，恭敬地垂首告退。
    沈允吾仍是满目愁云。
    虽现秦啸与温少喧暂逃一劫，但贤王定不会就此罢休，她与温少喧仍是无解，愁眉不展地坐在院中的八角亭中等着温少喧归来，直到夜半时分，马车才在宰相府前缓缓归停。
    温少喧控制轮椅下了马车，但并未立刻进入府中，从怀中拿出沈允吾交给他的短笛，低头端详着。
    如今唐安候一党势落，秦家的确成为了沈氏的眼中钉，但沈氏岂会如此不谨慎，任由人携带族牌攻击，就算此事真是沈氏所为，派出的也应是沈氏蝶卫，怎会是些手持族牌的寻常子弟，今夜的幕后之人约是不知沈氏有蝶卫，才让黑衣人携带族牌栽赃，他回想起与花一荻相撞前沈允吾的异常举动，终于明白了沈允吾回南旭的目的。
    沈允吾果然是回来复仇的……只是在复仇前需为人搅乱南旭局势罢了。
    但他的允吾，依然看似无情实则深情，明知吹响短笛被幕后之人发现会惹来杀身之祸，依然不顾危险为他这灭门仇人吹响了短笛，明明是他害沈允吾落到这进退两难的地步，沈允吾依然不忍杀他，此情他何以为报，又如何能不内疚，怀着感恩悔恨之心进入内宅，远远望见了坐在八角亭中的沈允吾。
    沈允吾感受到院门前传来的视线，抬头望去，正巧与温少喧深情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两人遥遥相望，相顾无言。
    温少喧有太多的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静默许久，移动着轮椅靠近，哑着声问：“半夜风寒，该回屋歇着才是，怎么坐在这里？”
    沈允吾满怀心事地摇头，转开了话题问：“皇上怎么说？”
    温少喧道：“皇上当即传唤了沈氏族长问话，沈氏族长声泪俱下的发誓此事绝不是沈氏所为，并主动请求排查所有沈氏子弟，皇上也不好武断，便下令让三司彻查。”
    “哦。”沈允吾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温少喧已猜到沈允吾因何忧心，既幕后之人一计不成，定会再生恶计，沈允吾只是一把剑，又如何能再次干预阻拦，像是在心里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目光坚定地握住了沈允吾放在石桌上的手。
    沈允吾诧异，总觉得温少喧今夜有些不寻常。
    温少喧忙岔开了话题，看着沈允吾的发髻问：“我送你的簪子……”
    沈允吾下意识地摸了摸发髻，眼神有些闪躲，“我看它十分精致，觉得用作暗器实在浪费，就收了起来，想等重要的场合再戴。”
    温少喧本是为了转开话题才问，也没多追问，看了看夜色道：“已经很晚了，我们回房吧。”
    “嗯。”沈允吾魂不守舍地起身，和温少喧一起回了寝室。
    果然如她所料，第二日温少喧与康子入宫早朝后，年长的丫鬟便借着昨夜她受惊，需要陪嫁丫鬟贴身照顾为由，意欲打发她院内的仆人们，她自是找不到借口拒绝，只得点头答应，看着仆人们尽数退下，陪嫁丫鬟们鱼贯而入。
    年长的丫鬟在餐厅为沈允吾上了午膳后，果不其然地抱拳谏道：“郡主，我们昨夜事败定会惹得王爷大怒，必须赶紧想办法补救，属下想了一计，还请郡主协助。”
    沈允吾心中咯噔一声，面上却依然如常，淡淡地问：“何计？”
    年长的丫鬟道：“您前几日悉心照顾秦乐，昨夜花一荻又坏了我们的事，秦啸定想不到是我们想要他的命，您不如今日前去关怀秦啸，为秦啸送上一碗温养汤。”
    “你是想在汤中下毒？”沈允吾皱眉问。
    年长的丫鬟点头，“那毒无色无味，秦少喧今日忙着新律和调查昨夜遇袭一事，一定无暇前往镇国大将军府，便无人能识出此毒，郡主只需将这汤送给秦啸，到时自有厨子自认沈氏买通他毒杀秦啸，不会牵连到郡主身上。”
    “这……”沈允吾犹豫。
    年长的丫鬟见此不由起了疑，“郡主早前就似不愿动手，昨夜还故意轻罚花一荻，您昨夜才告诫属下们违抗您之令格杀勿论，今日莫不成想违背王爷之令？”
    她饱含威胁的话落入沈允吾的耳中，让她神色挣扎了几番，无奈妥协，“我知道了，我送。”
    最精致的食盒中藏着最深的毒。
    她在下午时分提着食盒在年长丫鬟的陪伴下，寻到了刚回到镇国大将军府书房的秦啸。
    秦啸虽觉诧异，仍让沈允吾进了书房。
    沈允吾将食盒放在书案上，盛了一碗汤出来，恭敬地递给了秦啸，“儿媳想您昨夜必醉酒伤神，特地吩咐厨房熬了温养汤，在来看秦乐时顺便带给您。”
    秦啸有些意外地接下了温养汤，“有心了，昨夜之事还替我谢过花一荻。”
    沈允吾婉谢，“花一荻也只是误打误撞。”
    秦啸端着温养汤，想起秦乐，又道：“秦乐之事也劳烦你了，本将听说你为了秦乐劳心劳力，说实在的，起初本将的确对你心存警惕，但相处下来，发现你性格虽厉，其心却善，望你能一直秉持善心，和喧儿好好走下去。”
    沈允吾没曾想秦啸会对她说这些，一时不知作何回答，见秦啸欲饮下温养汤，略急阻止，“你既对我心存警惕，为何还要喝汤，你就不怕汤中……”
    秦啸随意一笑，“你若真想杀了本将，昨夜趁本将醉酒就已动手，又岂会主动送汤落个谋害之罪。”
    沈允吾语塞，狠下的心剧烈地动摇了起来，眼看秦啸再次仰头想喝下温养汤，一番挣扎后，决心上前打落，门外却忽地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
    “汤中有毒，不可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