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帝歌》第八十三章 牢中

    牢中又恢复了一片静谧。
    温少喧精神稍一松懈,便觉伤口处一阵刺痛袭来,正欲闭眼缓和,却见一双红头翘头履出现在木珊栏外,抬头看去,瞧见了站在木珊栏外的沈允吾,目光一滞,犹豫着问:“你是……几时到的?”
    沈允吾心情沉重地看向温少喧,才不过半日,温少喧的脸色就苍白得犹如一张薄纸,囚衣中隐隐露出的鞭痕更让她揪心不已,她努力克制着情绪,尽量平静道:“你与大皇子交谈时我就到了,只是见你和他谈话不便打扰,遂在暗中等候,本衙役不给我进来,我以皇上并未不准亲属探监游说,衙役又借口大皇子在内不便入内,我便以你是大皇子好友威逼衙役才得以进来,看来你与大皇子的关系已不复从前。”
    温少喧黯然垂眼。
    沈允吾顿觉失言,匆忙收声,沉默片刻,终是忍不住问:“他们对你用刑了?”
    温少喧虚弱一笑,“只是小伤,无碍。”
    沈允吾一时有些发急,“你无不无碍我岂会看不出,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把自己推向了绝境,我根本不值得你为我这么做,你知不知道我一开始就想……”
    温少喧缓声截话,态度坚定,“我知道,但你值得。”
    沈允吾骤然一哽,语调猛然拔高,“我不值得,你也不知道我到底有多少次想杀了你,你就该听大皇子的,为什么执意替我赴死?”
    温少喧缓缓摇头,目光深情而缱绻,“因为你是我的妻,我答应护你一世安宁。”
    沈允吾猛地顿住,温少喧以往对她说过的话不自觉地涌入了脑海。
    “你知也好,不知也好,你已是我的妻,我会护你一世安宁。”
    “我说过会护你一世,无论你做了什么,都会践诺。”
    温少喧的确践诺了,无论她做了什么,温少喧都护了她。
    她眼眶不受控制地泛上了泪花,嘴里却道:“谁要你护了,我不需你护,我这就去跟皇上禀明实情!”
    “我已认罪,就算你去,也无人信你。”温少喧阻止。
    沈允吾悲然一笑,“大皇子不是说要助你脱困,皇上亦不会看你枉死,只要我在满朝文武面前坦承实情,自绝于殿,他们自会将此事落在我的身上。”
    温少喧面上泛出几分急色,“万万不可,你若如此,我便当场自绝于此。”
    “秦少喧!”沈允吾急喊,“你非要我如此为难?”
    温少喧轻声安抚,“红芙,你于我而言是幼时白月光,大时朱砂痣,没了你,我不愿独活,若你能活,我便怎样都可以……”
    沈允吾的泪险些从眼眶滑落,她抬起头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可我恨你,一直以来我都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你不该……不该为了这样的我赴死……
    温少喧不知沈允吾没说出的话,带着酸涩一笑,“那便恨吧!”
    这时见大皇子已经离去的狱卒们遣了一名狱卒入内,走到沈允吾的身旁小声提醒,“郡主,时间不早了,大殿下都走了,您是不是……”
    沈允吾将眼泪强忍了回去,深深地看了一眼温少喧后,缓缓转身,谁知还没走出监牢,便听前头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几名狱卒慌忙打开了前头的一间牢房,为她引路的狱卒也赶紧入内帮忙,几人联手按压住了里面一名蓬头垢面的老妇,嘴里还急喊道:“赶紧按住了,这可是沈氏嫡女,镇国大将军的前妻,若是出了事,我们十个脑袋也不够赔!”
    她恍惚转眼,不经意的与挣脱开狱卒的老妇在通道中遇了个正着,虽眼前的老妇面容枯槁皱纹横生,但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诧异道:“沈青岚?”
    沈青岚瞧见沈允吾亦是一惊,浑浊的眼睛里好似忽然有了光,神志清醒了些,发觉她变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惊恐地撕喊了起来,指着沈允吾口齿不清地骂,“你也是来看本夫人笑话的吧,没想到本夫人居然落到这个地步,都怪本夫人当年用人不当,不知沈海在牢中设置了铁箭阵,还让温少喧得知了铁箭阵的开启方式,才白白便宜了温少喧,本夫人早该在沈海传信给本夫人前,就下令把沈海和温少喧斩草除根,也不会因晚一步下令祸患无穷!”
    沈允吾浑身一震,难以置信,“你说什么,当年的黑衣人不仅仅是为了杀温少喧?”
    沈青岚目光阴深又可怖,“沈海知道本夫人那么多事,本夫人怎么可能留他性命,可惜没能杀了温少喧这个祸害!”
    沈允吾踉跄地退了一步,如果当年那群黑衣人是为了杀尽茶庄中的人,那温少喧让她去送信是不是阴差阳错地救了她的命,温少喧又是如何得知沈海铁箭阵的开启方式,难道真的是沈海告诉温少喧的,难道真的是沈海让温少喧带她离开茶庄?
    她脑中好似被雷击,等回过神来,不顾一切地就往回跑!
    从牢房追着出来忙着压制沈青岚的狱卒们见此皆是一惊,但实在抽不开身,只能急急地喊了句,“郡主!”
    沈允吾狂奔到温少喧的牢门前,想出声询问,但话到嘴边竟不知如何开口,一滴清泪从她的眼角缓缓滑落。
    那泪刺痛了温少喧的心,他轻声问:“红芙,你怎么了?”
    “别叫我这个名字!”沈允吾情难自制,“你知道我是谁,当年是不是我爹告诉你铁箭阵的开启方式,为什么不告诉我当年沈青岚派人不仅仅是为了杀你更是为了毁灭茶庄,为什么不解释真的是我爹让你带我走!”
    温少喧愕然怔愣,静默片刻,凄然一笑,“无论过程如何,都是我执意逃离茶庄,才掀起那夜的腥风血雨,我无可辩解。”
    他看着狱卒从远处跑来,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句,“允吾,你走吧,别再来了……”
    沈允吾从温少喧的态度中确定了当年的真相,心魂巨颤,怒声喊道:“秦少喧,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会放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等你出去,往后,往后我再也不理家仇国怨,我只是你的妻,漫漫长路,我还要和你同行……”
    话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发着颤。
    温少喧不可置信地看向沈允吾,目光久久地停留在沈允吾的身上,但终是狠心转开了眼,“没有往后了……”
    他随即看向一旁的狱卒,“还劳烦您带郡主出去。”
    狱卒恭敬地对沈允吾做了个请的动作。
    沈允吾仍倔强道:“我不会让你死,我绝不会让你死!”
    她说完,立刻去了温少喧的密宅。
    不过一监牢罢了,既温少喧不让她道出实情,那她就强行带温少喧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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