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雨过天晴,凉风夹杂着麦田特有的甜涩味,吸一口能驱走所有睡意。>盖瑞小姐站在二楼窗边,一边刷牙,一边监督汪汪用盐水漱口。她站立的位置勉强可以瞧见镇里两条街道的情况,只见排水渠不知给什么东西堵住,地面泥泞污秽,耕牛卧在泥汤里甩着尾巴。三五名镇民靠在自家木板房边,头顶残破的屋檐无所事事,中午以前,指望这帮人改善环境基本不太现实。至于围墙的佣兵,此时人手一杯麦酒,窝在向阳处聊天取暖,懒散程度同昨晚判若两人,好像连戒心也随着夜色消失殆尽了。整座镇子严重缺乏活力,像个宿醉初醒的酒鬼,亟需被人狠狠甩两巴掌。
相比之下,另一方向是缀满露珠的麦田,阳光一照,看去赏心悦目……咦?那是什么?刷牙的动作稍缓,盖瑞小姐冲汪汪努努嘴。小狗偏过头扫一眼,立刻大声叫起来。
“啊?你现了一个‘麦田圈’?还做了临摹?”杰罗姆226;森特斜眼瞧着小女孩,脸就写着“老实玩去,没空理你”。他一口回绝了参观的邀请,冷淡表情可以留到明年夏天冰镇大桶的黑啤酒。
遭遇森特先生的冷眼,盖瑞小姐气鼓鼓地转回房间。不过小堡垒内部通道很窄,半路撞见朱利安和狄米崔。狭路相逢总不能装不认识,“手里拿的什么,能让我看看吗?”朱利安和颜悦色,接过她手中的涂鸦耐心端详着。“呃,这个是……”
旦看清楚画像,旁边的狄米崔面无表情地解说道,“一张阴阳脸,笑容猥琐,脑袋还套了一条男式三角裤。”末了他向盖瑞小姐投来同情的眼神,仿佛正注视着某个生理早熟、误入歧途的悲情人物。
把一张纸反过来倒过去看了好几遍,朱利安实在找不出更贴切的兄容,只得弯腰拍拍小姑娘的头,“没关系的,你这年纪正是最好奇的时候——这就是青春呀!要是再什么怪梦,随时到叔叔这来,我恰巧有几本适合给你看。呵呵,启蒙读物……”
目送他们走没影了,小女孩苦恼地蹲下身,弹了汪汪一记,“唉,还青春呢!这帮人难道都是蛋生的,跳出来统统二十多岁?你说嘛,大人怎么都没半点想象力?半颗星——”
刚闻见早餐的气味,汪汪心不在焉地哼哼着,没顾得表示愤慨。这时墙角传来个男低音,把她俩吓了一跳。“麦田怪圈,我也见过嘞。”
袋左右拧转超过三百度,盖瑞小姐这才现,过道中还立着一位活人。死灵法师今天的造型稍显不同,一对假睫毛下忽闪,身穿室内专用的圆领呢绒短装,腰带系着不少叮当作响的金属环,像一位预备参加化装舞会的新潮人士。也许他刚才就追在朱利安身后?不知道这副打扮怎么会被人忽略至今。
奥森眨眨眼,压低声线道:“在我老家那边,单数年的麦收季节里时常出现‘麦田怪圈’,当初日子好过一些,我还没打第一针。那时节,我爬到钟楼往下看,还走进麦子地里踩踩……大圈套小圈、圆环装圆环,什么都瞧见过。不瞒你说,可怪了!”
心里说古怪程度应当在你之下……小女孩附和着嘿嘿两声,把手里的纸片递给了他。观察一小会,死灵法师抬起头,平静地说:“让我到你屋里瞧瞧好,这种圈是比较罕见。”
两分钟后,由同一扇窗口望出去,附近的麦田安静如常。微风一吹,除了参差不齐的圆饼形状若隐若现外,男性三角裤的图案已然不见踪影。面对奥森无辜的注视,盖瑞小姐都懒得分辨,只把他扔在原地,独个吃早餐去了。
白天的时间转瞬即逝,这期间森特先生又打听到几条详细情报。
原来出死亡威胁的敌人自称“火柴帮”,是个出名诡秘的佣兵团体。虽然这伙人照样拿钱办事,但接手的任务与普通佣兵不同,包括收拾喜欢闹事的小贵族,对不服管的自耕农杀一儆百,甚至还劫掠过迎亲队伍,把新嫁娘掳走、破坏了几起政治联姻。“火柴帮”的成员号称见光即死,夜间才外出活动,单个成员行踪飘忽,从来找不到明确的组织与营地。谈起这帮人,说大都认定、其成员应当是本地领主的亲卫打手,也包括专程前来寻仇的个人,甚至有些找刺激的贵族子嗣。既能锻炼身手,又能打压讨厌的竞争,他们的组织方式类似一个以暴力为纽带的秘密结社,成员的打扮都极其变态。
“有多变态,能形容一下吗?”杰罗姆边记边问。
被访问的卫兵咽一口唾沫:“说起他们,简直是想吐吐不出……”
即使来敌令人不齿,堡垒的防御仍需面面俱到,武器、人手必须小心调配。毕竟,防御堡垒的人员并不多,应付骚扰足以自保,假如展成严重的武装冲突,胜负其实并不明朗。
杰罗姆和朱利安商量一下,要是现在出,找不到合适的交通工具,路又不太平,入夜前未必能抵达下一处市镇,不如在有城墙的地方多呆两天。杰罗姆从钱匣子里掏出几枚硬币,当作第二天的留宿费用,但愿今晚别碰什么倒霉事。
平安度过了几小时,防守的哨兵传来一个好消息:森特先生马会亲眼目睹神秘佣兵的真貌。坏消息是,这群人显然不是来打个招呼就走……晚饭过后三个钟,堡垒里的驻防人员全都警惕起来。哨兵的火把使劲摇晃几下,警告声传达到人,城墙的弓箭都开了半弦。
很快,镇子东北和西北方向传来滚滚马蹄声,踏着夜色出现在视野中。光看对方人头济济的场面,足够令堡垒中的守军胆寒。
森特先生听腻了狼嚎,伴随这伙人的现身,他们几位禁不住面面相觑:“火柴帮”的成员一致出凄厉叫嚷,再怎么听也像是现了狐狸气味的猎犬,引得汪汪跳起来大声回应。学狼叫情有可原,学狗叫就叫人十分费解……不论如何,外头的恐怖动静堪称“先声夺人”,伴随纷乱的蹄音,镇民的惨呼也开始充斥着耳鼓。
登视野较好的位置,杰罗姆抽出单筒望远镜,借火光朝下探看。只见来全是骑兵,身的装备差别很大,既有菜鸟使用的路边货,也有极漂亮的定做产品,其中几匹马尾巴后面确实跟着猛犬,许多骑手高举火把,还有的正射出火箭,仿佛是一支长期配合的打猎团队。
目光回到骑手本人,佣兵们的穿着让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身配轻便的锁甲,表面漆成黑色,头盔兜住侧面和后颈,前方一律戴着蒙住双眼的黑眼罩,设计得相当邪门。这堆人里找不出一个没留胡子的,偏要把胡须修剪成各种花样,叫人怀疑都是些贴去耍贱的假货。骑手们浑身裹在黑色皮装里,紧身装束配合长短不一的皮带,将手臂大腿达的肌肉勒到线条毕露,好比一群口味很重的筋肉爱好,叫人打心底里感觉别扭。除去这些“标准配备”,来犯之敌人人安装一只三角形护裆,将下体的关键部位防御到滴水不漏……相比于他们的脑袋,显然这里才是优先级最高的要害。
这下杰罗姆明白为什么镇里人烟稀少了——半夜冲出来一批学狗叫、穿着铁护裆的纵火犯,稍有点常识的人也明白此地不宜久留。别说数量近两百,即使十来个也足够搞得乌烟瘴气,留下来的要么是没地方可去,要么是过一天算一天的烂人。
公平的说,“火柴帮”不只造型新颖,点起火来也很出色。十分钟左右,镇里的木结构建筑大都被他们光顾过,骑手投掷的燃烧瓶不知用去多少烈酒,吓得平民四散走避,不少倒霉蛋遭到马蹄践踏,被猛犬盯的结局就更惨。若非刚下过一场大雨,多处火头足够将外围的房屋付之一炬。敌人选择雨后来袭,还指明了勒索钱财跟地契,这些动作更像在驱赶住民,方便他们侵占无主的土地。
这时再看防守一方,不等敌人进入有效射程已放空不少箭只,许多人吓得手足无措,把敌人的亲属挨个谩骂一遍。两支佣兵队伍不光人数不对等,水平也不在同一档次,杰罗姆叹口气,刚想找疤面男谈谈如何应对,只听下面传来一阵激烈的争执。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既然你自称领主,难道连保护镇民的勇气都没有?降下吊桥!不能干看着他们把人都当柴火烧了!”
听到这正义凛然的说法,杰罗姆立刻分辨出疤面男的声音,佣兵头头冷然推开了堡垒的主人,准备自行打开前门,出去跟敌人玩命。老头子自然气急败坏,身边的卫士转而把刀剑对准雇来的佣兵,弓箭弦,还未接敌先起了内讧。
见此情景,杰罗姆马回头寻找朱利安。“不妙。里应外合,守不住了。咱们得找一条退路。”爆裂声传来,已经有点燃的酒瓶被飞掷过城垛,在石墙绽开一团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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