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泷诀》第九章 得偿所愿

    牧言真缓缓低头,他看到的,竟是那人衣袍染血,竟是那人,直穿进自己胸口的五指。
    鲜血由青年唇间不断涌出,他眼中含泪,仍问:“陛下,为……为什么?”
    “为什么?”萧祈煜笑了,而且还笑得陌生非常、邪魅非常,“因为,你没用处了啊。”
    “陛下?你……你不是?”
    “现在才发现,已经太晚了。”这人容貌忽变,牧言真定睛,竟然……是公孙翎!
    “王爷……你?你这么做……”
    “跟你一样是为了北域,你说得对,北域,绝不能因为一个预言败落,重启河洛大阵,这才是我等北域中人该做的。”
    牧言真忍着剧痛,如今那人正紧握着自己的心脏,他甚至能感到,从公孙翎掌中传来的温度。
    意识开始模糊了,牧言真凝视着这人,尽管嘴唇开合,但他所能发出的,就只有微微气声。
    “只是可惜,这个北域,本就不该是萧祈煜的。你为他而做这些,当真不值得。”
    “你……你想对陛下,做,做……”
    “好好休息吧,往后的事,与你再无缘了。”随即公孙翎就一收手,只生生扯出了牧言真不同于凡人的心脏。喷薄而出的血液溅了公孙翎一身,眼见牧言真倒下时,他身边的篝火也一同熄灭。
    说到底,牧言真还要感谢自己呢,公孙翎想着,他能跟‘萧祈煜’见上最后一面,还能拥有这最后几分的温存,也算是自己对他的仁慈了。
    “王爷。”焉茴从后密林中走来,随着他的步子,附近景致立马换做了满眼的黄沙,原来,这是在经天学宫之上的那片沙海。经家星阁里的扰动太大,唯有把牧言真带到这里,自己才好施法织造足以乱真的幻境。这个牧言真,他真是太信任萧祈煜了,他是个心志坚定的人,可无奈心性太纯、感情太真。
    撇开心中的惋惜,焉茴单膝跪下,又拱手道:“恭喜王爷大功得成。”
    焉茴望着公孙翎手中之物,那血淋淋的脏器,没过多久就化成了一颗烦着赤色水光的玉石,这正是越千泷跟苏玦从海若之主琉璃那换回的鲛人之珠。
    河图的消息得到了,而如今,这可为凡人续命的鲛珠也找回了,公孙翎,他终于能放手去做自己所想之事。
    “大功?”沉默少许后,公孙翎才瞥向焉茴,“这就算大功了么?还只是刚刚开始。且这次,立下大功的是你,焉茴,若不是你的幻术,牧言真,又怎可能轻易深信我就是他心心念念的萧祈煜?你放心,回到王府,我一定会重重赏赐。”
    “这是属下份内之事,王爷无需挂怀,只要王爷大愿得尝,就算是对属下最好的赏赐。”
    “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就信了。”
    “只是属下担心,您这么早早取了牧言真的姓名,若这河图的消息不是……”
    “消息必然是真的,他对萧祈煜,绝不可能撒谎,”公孙翎凝视着掌中之物,他五指一合,闭目间仿佛是触及着鲜活的皮肉一般,“本来是能让他多活上几日的,只是我自己,我再也等不了了。已经过去十来年,我几番犹豫反复,我怕再等下去,自己又要纠缠于往日的不堪。”
    “王爷的顾虑属下明白,”公孙翎对洛言的叛逆始终刻骨,虽然自虞山建陵开始他就一直在西境寻找那罕见的奇冰,但对是否该让洛言醒来,公孙翎是有所迟疑的。于是,焉茴也开口道:“王爷,您放心,那寒冰不仅能冻存皮囊脏腑,且也可洗去寻常情念贪嗔,属下敢笃定,就算洛大公子真的醒来,他也不会像从前一般沉溺于私情,公子他定会随同王爷一起完成北域大业的。只要洛大公子复苏时王爷您陪在其身边,他在日后也自然不会做出违背王爷心意之事了。”
    “笃定?若世上真有可笃定之事,便好了。”
    “王爷,在世上属下对他事确不敢断言,但关于这西境的玄冰主子自不必担忧,属下也是经历过这遭的,它之效用究竟如何,属下清楚个大略。”
    “它之效用?”公孙翎听着笑问:“你对我如此不弃,难道皆因,是我把你从那玄冰中解禁开来?因为我是你醒后所见到的第一人吗?”
    “不,不是!属下不是这个意思,”焉茴马上跪下了,“属下跟随王爷是出自真心的,王爷您多次救属下于危难,属下早……”
    “好了好了,我不过跟你玩笑几句,怎么每每都如此认真呢?你这副模样,倒叫我不敢在你面前轻松了。”
    “王爷恕罪。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
    “什么事?直言即可。”
    见这时公孙翎心情大好,焉茴才问:“王爷,这沧浪原中险恶,您既是有大任在身,本不该走这一趟,而,王爷您,如今却……”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非要亲自杀了牧言真吗?”见这人支支吾吾的,公孙翎索性点破。
    “王爷,您从来,都是不愿让自己双手染血的。”焉茴瞥了眼这人被血渍染遍的衣物,他跟着公孙翎这些年,他的习性如何焉茴清楚不过。公孙翎亲自动手,这是第一次。
    “你是织幻师,在你自己织就的幻境里你自然是最为得心应手的,要将我变为萧祈煜的模样,倒让你多费心了。”
    “属下不是这意思,王爷恕罪!”
    “我知道,但此事,我也希望你明白。河图的消息,我是放心让你来探查的;牧言真的性命,我也可以让你来取,我非要亲自走这趟,并不是因为对你不信任。而是,唯独这鲛珠,我必要自己来取。”
    焉茴挑起眸子,听到这样的解释时他心中是担忧失望的。众人都说以情误事,没想到,公孙翎也不能免俗。
    起风了,这沙尘一扬,转瞬就将牧言真依旧温热的尸身掩盖了小半。
    就让他葬身于些吧,公孙翎想着,大不了,让萧祈煜日后再过来陪他就是。如此,自己倒算成全了这两人。只是如果他万万想不到,那河图,竟然是世尊凰灭,公孙翎顿觉吃紧的皱起了眉,这个人,当是不好对付的。
    “王爷,越千泷等人已经迷失在了这荒野里,凭属下之能也探查不到他们的消息,所以,属下请您还是先回王府吧。毕竟这沧浪原,终归是至险之地。”
    “好,既然生了这变故,也只能回去了。不过,若这地方能再拖住他们一时半会也是好的,在大乾宫里的那些余孽,也该好好收拾收拾了。”
    公孙翎将鲛珠收在了袖间,随后二人就消失在于沙海中。
    外头有动静!一直守在这冰室中的洛吟桓马上直起身来,来人是公孙翎。
    “两天都过去了,”洛吟桓开口就问:“王爷是来屡行承诺的吗?”
    “没错。”公孙翎也拿出袖中之物。
    “这是?”见它所散出的异样光泽,洛吟桓疑惑道:“这是什么?”
    “鲛人之珠。”
    “鲛人之珠?”他知道越千泷、苏玦为替牧言真续命而去海若族换取鲛珠的事,他们与琉璃交易后海若权杖归位,干涸的龙绡宫也得以被海若泉水填满。虽然在其中长眠的鲛人都苏醒了过来,但外人是再没机会进入龙绡宫去拿那鲛珠的,如此,除苏玦他们得到的鲛珠外,凡间就不可能再出现第二颗。洛吟桓马上意识过来,“你是从阿真身体里夺来的?”
    “否则呢?”
    “你——”
    “做得不该吗?为了你的亲生兄长,我就连一个跟你相熟的寻常人也不能杀?还是说,在你心里,牧言真,他比兄长更为重要?”
    “这不关阿真的事!”洛吟桓心乱如麻,自洛言去世,他就一人搬进了皇家学宫,牧言真是学宫里第一个同自己说话、同自己谈心的人,他是自己的朋友,但跟洛言比起来,这轻重洛吟桓自然分得清楚。只是轻重跟对错不相关!想到跟牧言真相处的种种,洛吟桓终究崩溃的大吼道:“我哥,他比阿真重要,我明白……只是你为什么要为救我哥去害他人性命?!”
    “因为牧言真,他不是我的家人,但你哥是,你是。”
    洛吟桓跌坐在地,对这人的回答,他根本无法反驳。
    “用鲛珠能救回你哥性命,这些我早就知道,只是这些年我用尽法子也进不了龙绡宫。好在,是你为我找回了两位能人。”
    “原来,在阿真出事之前,你就在打鲛珠的主意?在千泷他们找到鲛人族前你就知道了这续命的法子?”
    “对,所以这颗鲛珠,本来就是我为你哥准备的,牧言真能将它借走这么些时日,已是他的大幸了。”
    洛吟桓终于明白,连洛言醒来的时机,也是公孙翎精心谋算好的。
    “那我哥醒来以后呢?你想让他干什么?”
    “到时你自然会知道。”公孙翎双手扶上了冰面,而随即,这冰层也就裂开了。
    洛吟桓一侧身,就看见了那正由冰层中慢慢解封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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