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梧》第二卷 成长卷 第九章 茫然

    原来，张少华在进来的时候，他身边跟着的那个老仆人就告诉他，周边有高手在埋伏着，等着要杀死他。
    那老仆人乃是守墓老人给张少华留下的守护者，实力强大，忠诚可靠，一头头发已经雪白雪白，整个人的脸孔也一脸的晦暗，好像就是要死去了一般，一身黑色的衣裳上，一头白发别做了一团，插着个简简单单的木叉，整个人看起来给人一种老年垂暮的感觉，可是，谁也不知道他有多恐怖。
    当年，天下三大山庄中有四大高手，这个站着御史府内门外低眉顺目的老人，谁也想不到，他就是当年孔雀山庄消失的那个绝代高手。
    孔雀山庄已经消失在江湖仇杀中了，只有这个名字叫做阴长生的后人还留存着，不知道要干些什么事情，再去见他那些死去多年的亲人们。
    张少华他低眉想了一会儿后，展眉道：“御史大人，不知道这个故事您听说过没有？”
    “哦？什么故事？竟然让先生也这么的有兴趣？”顾非凡坐在椅子上，神色淡淡，嘴中又押了口茶水，眼睛已经有些低下，似乎就要睡觉了一般。
    他每天都是这样，这是他的习惯，所有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的。每天的中午，顾御史是要睡觉的，这是一个雷打不动的规矩，所有的规矩到这个规矩面前都要后退，除了上朝，但是，在这个时间没有意外的话，已经退朝了。
    这顾御史也不太爱与臣僚幕后交流，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他自己说要做个清清白白的人，以回报皇上的厚德。
    皇上就是喜欢他这点愚忠。
    可是，又有谁知道，就是在这御史府下，却有着江湖门派‘神工门’挖出的一条地道？神工门当年挖地道的人都被就地处死了，谁也难以找到这门的出路口了。
    这条地道，就是这条地道，不知给北方的金国送去了多少可贵的消息，让这个原本北方的游牧民族，经过二十多年的发展，终于慢慢的适应起汉人的生活，开始知道利用汉人来统治汉人。
    张少华的嘴唇轻轻的动了起来，声音不大，吐字也很清晰，每个人都听得清，内容也很短，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明白这句话里的意思。
    “过去的时候，有个圣人出门，看到了一条狗，那只狗跟着他，一直的走，直到他的卫兵把它赶走。”
    回到住处后，圣人立刻叫卫兵准备开水，说要洗澡。
    “您出门前不是才洗过吗？”卫兵问。
    “狗跟着我，肯定是因为我的身上有了某种让它感到熟悉感到亲切的东西，他才接近我，这才是让我恐惧的东西。”那天，圣人搓澡到天黑，接连七天之内，他又熄心祷告禁欲斋戒，等下次他再去那个地方的时候，那狗果然不再跟着他了，他才又开始出去走动。
    顾御史听了，也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皱着眉头，不说话。
    他好像是不理解这其中的意蕴。
    张少华见了，心中不由得轻蔑一笑，可是，眉色却更加的低沉。好像是他的背一下子佝偻了起来，他低了下去，好像要低到尘埃里。
    “每一个肯把自己低到尘埃里的人，是都相信在自己所在的尘埃里是能够开出世间鲜美的花的人，这种道理，像是你这样的细作间谍，又哪里能够知道？”
    想到这里的时候，张少华的心间忽然一震，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可是，瞬间的，他原本雪白的脸色又重新的回复。
    脸上依旧是自信的，微微的笑。
    看这张脸面，谁也不知道，张少华的心已经在开水中滚过了。
    他的脸上风轻云淡。这一刻，连心底的心思也好像进入化境一般，变得虚无飘渺起来。
    “只有真正肯把自己放到地处的人，才是真正一路高走的人。这个老头子，我一直以为过去他是运气，不想果然能耐非常，可不能有丝毫的小视，若是此地翻船，终生都再难复位了。”
    预言的故事那么的简单，像是顾非凡这种多年的间谍，又侍奉皇家多年的人，又哪里可能不知道呢？他不过是不说，于是，张少华就以为他是个白痴，这正是说明张少华差些就被蒙蔽了。
    “这么强大的控制力，果然不凡。”张少华心中只能赞叹。
    人心中的**有多么的强大恐怖，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可能直到的。但是，张少华他直到，他明白**是何其的难以控制，所以，在他心中，顾非凡那简单的面目才看起来格外的恐怖。
    他直到他现在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只等顾非凡手中那茶杯掉落在地面上，也就是他的人头落地的时候。
    乱世啊乱世。
    生命，不应该如此不珍惜的！
    就在张少华心思烦乱的时候，门外忽然的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
    那喧哗声越来越大，一个佝偻着背的晦暗脸的老头子闯了进来。
    顾御史已经放下茶杯站了起来。
    “是谁在门外喧哗？”
    张少华看了看被押进来的那个人，眉头也皱了起来。
    “阿福，你怎么回事？你怎么进来了？这御史府也是你这等人可以进来的吗？”张少华的话语如同炮竹一样轰鸣而出。
    顾非凡只是看着，淡淡的，也不说话。
    说实在话，他已经厌烦了给人做间谍的生活，这些年来，他也一直都想要脱身出来，但是，却又一直没有找到好的接替的人。
    当年金国的那些恩情，他也一步步的还清了，当年留在金国之内的那些与他有关的信件、物品，也都一件件的消散在历史中了，关于他的东西，从来都很明晰，他就是一个愚忠的老臣子罢了。
    可是，越是那些看起来清晰的东西，那其中曾经有过的浑浊才越容易被人忽略。
    现在，顾非凡已经认为眼前的这个不大的人有做他传人的潜质了。像是这样的人，若是一直任其发展下去，绝对会是个祸害，不论是对金国还是汉国都会如此，所以，他必须把他变成自己人。
    他静静的看着这个已经可以做他半个弟子的青年的表演。
    表演合格了，他就活，差了点，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也得死。
    其实，这些事情，他们双方都是心中明了的，不过是没有说出来。
    而张少华他胆敢走进这个明知道是龙潭虎穴的地方，他自然是有足够的自信的，他相信自己能够通过考验。
    “阿福，你怎么来了？”张少华看着这个老仆道。
    “是这样的。我是来跟你辞行的。另外，我想你把你拖欠我的七百三十万的工钱还给我。”阿福是个中年人，看起来三四十岁上下，不过他的声音却已经有些苍老，带着一种说不清楚的古朴的，好像是坟墓里面的腐朽的气息。
    “我什么时候欠你七百三十万的工钱了？”张少华不解道。
    “我就知道你会抵赖的。我给你家做了两百年仆人，我进你家门的时候你给我将定，每一天的工钱是一百钱，两百年加起来就是七百三十万钱。我知道你会抵赖，所以才借着你来御史府的机会，特地当着御史大人的面，请求他把事情给我裁定。”说着，那徐福对着顾非凡叩拜了起来，哭哭啼啼着，请求他帮他做主。
    顾非凡吃了一惊，不相信道：“按照你这么说的，你已经有二百多岁了？”
    “是的。”
    “那你家主人有多少岁了？”
    “这我不知道，反正我去他家的时候他就是现在这副容貌，一直都没有变。”
    “他一直都没有付钱给你吗？”
    “是的。他的开销很大，生活来源却不过是采些药材出来卖，现在药材又不值钱。况且他又是要维持生活又是采药炼丹的，每个月过的都是紧巴巴的，哪里有钱给我，所以，一直拖到了今天。”
    顾御史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您是清官，您可得民做主啊。”那徐福又说了起来。
    顾非凡看了一眼张少华，见他神色不变，他忽然的转移话题道：“你的兄弟姐妹还在吗？”
    “他们啊，连骨头都化了。他们的子孙都老了，要死了。”徐福坦率道。
    “那你不在张家做仆人，你能活到今天吗？”顾非凡追问道。
    “不能。”徐福嗫嚅道：“是不能活到今天。”
    “你活了两百多岁了，别人就是求都求不过来啊，可是，你看起来却还是一个中年人一样，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奇迹吗？若不是你的主人，你现在和你的兄弟姐妹一样都已经死了，连骨头都化了。你的主人不是凡俗的人，你为他服务，应该感到荣幸，又怎么能够要钱呢？”顾御史道。
    徐福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多年我其实都没有想过要钱，现在不过是我要结婚了，没有办法。”
    “这么说，你不想给他当仆人了？”
    “是的，大人，我已经厌烦了。”
    一种生活过得太久了，就难免会有厌烦的心理，更何况是两百做同一件事，为同一个人做事。
    “不是说好了再过两年就给你工钱吗？你不是也答应了，现在怎么又反悔了？”张少华忽然的出现在徐福面前道。
    徐福翻脸变色道：“你耽误了我的青春，我再也不想跟着你生活了，我现在有了女人，我要结婚生子，我现在需要钱。”
    张少华平静道：“我虽然没给过钱给你，但是，我给你的东西已经远远超过了七百三十万的工钱了。不说别的，就说你的命数，到现在，你早该死了，是我给你的‘太玄生符’你才活到现在不老。你怎么不想想这些，不和我商量，就跑到御史这里来告状了呢？”
    张少华说完，往徐福脸上一指，徐福从最终吐出一团金帛。打开看来，上面是红笔画的符文，历历如新，正是太玄真符。再看徐福，已经变成了一堆白骨。
    过去的时候，顾非凡还只是当做笑话来看的，到了现在，他才大吃了一惊。想起他姐姐的事，他心中才更觉惊骇。
    而这个时候，再来看张少华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又一看地面的枯骨，已经变成了一堆雪白的粉末。
    顾非凡眯了眯眼，感觉头脑有些混乱起来。
    “莫非，这个世间，真的有神仙？”
    “可是，那张少华不过卜肆的江湖相士。他怎会有这般厉害的神通法术，竟然能够现肉身白骨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