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城,
依旧是那间常挂账的酒肆。
今天贤士馆大比,许多人都跑去瞧热闹,店里人不是许多,门外更是冷清。
炉子上还在温酒,有人无聊地舀起一勺,又漏下去一半。
“越儿姐,这个时辰都没人,今儿算是没生意了。咱们要不也把店关了,出去逛逛?”小酒童嘿嘿坏笑。
柜台后边,黄越儿想了想:“行吧,放你一个假,收拾收拾,去把门口的牌子翻过来。”
小酒桶欢天喜地着去了。
准备提前打烊,黄越儿注意到西边桌上有个酒鬼,别人都走了,唯独他还睡得正酣。
她走到那人身边:“醒醒,客官,小店要关门了。”
“哦。”
蔺知翻了个身,仍醉意昏沉,怎么也叫不醒。
小酒童没看见黄越儿人影,跑过来,皱眉道:“又是这家伙,越儿姐,咱们把他丢出去吧。”
说着就要动手,被黄越儿拦下:“没事儿,你出去逛,我把店门关了就是。”
“那这酒鬼?就留你一个,我可不放心。”
小酒童最后还是妥协,就让这酒鬼多睡一会儿。她走后,黄越儿把店门关上,自上屋休息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一阵嘈杂吵醒,
楼下有人摸黑要出门,头撞到了门板上。
“喂,你还好吧?”
黄越儿穿衣下了楼梯,推开窗户,外面天空依旧还亮着。
她扶起那醉鬼,见他头上肿了个大包,可怜道:“你这人也太没出息,天天喝酒,迟早要醉死在这上头。”
蔺知受骂,反倒笑了起来:“说得好,接着说。”
两人算得上陌生人,又是见了许多回的老熟人。
蔺知只知道这酒肆的老板心眼好,不立刻收他银子,这一来二去也不知欠了多少酒钱。却不知道老板为何偏偏照顾他这个酒鬼。
黄越儿给他倒了杯醒酒茶,无奈说道:“有时候我真不知道,卖你酒是对是错。你还想做点事,最好早点把这酒戒了。”
戒酒,这辈子还能做得到吗?
蔺知喝了口茶,忽然说了句:“我小时候是个孤儿,在大街上讨饭快饿死,有个乞丐分了我半个馒头,把我救活了。他说他是白鹭城人,我记他一辈子,于是我就到这个地方来了。”
“你既然好不容易活下来,又有机会读了那么多书,也不该这样自暴自弃。你这个样子,便是你以前的义主也看不起你。”
“你也认识路路沙?”蔺知哑口了,很快释然白鹭城谁不认识四公子的恶名,“你说的对,我也觉得很奇怪……我知道我没什么本事,不然也不可能只有路路沙瞧得上我。可我有一股气,即便是我这种人,我也能做点什么。呃……我说的不是当杀手,我对钱没什么兴趣,我倒是更喜欢权力。”
“什么样的权力?”
“就比如,白鹭领主,说真的,我觉得真让我上我能比他当得更好。”蔺知毫不客气。
“你比路路沙还大几岁吧,就没想着成家立业?”
“想啊,谁不想赚钱以后娶个媳妇。可太难了,白鹭城这么大的地方,我这性子谁都得罪,娶了媳妇也得跟人跑咯,生了娃长大了也得不认我这个爹,没准还不是我的……就缩着吧,缩得自在点,谁也别笑话谁,怎么活不是一条命啊……”
蔺知又灌了好几口酒,反问:“美女老板,你觉得可以吗,缩着活?”
黄越儿让他别喝,沉默了会:“你觉得缩着很容易?才不是,难坏了。这个世道早就变了,只有无依无靠,无牵无挂,穷的只剩条狗命,才能像你这样缩下去。”
她想起自己,从来白鹭城的第一天起,就成为了人质,一日混过一日。
“世道就从没改过……谁都不容易。”蔺知低下头去,“太不容易了。前几年的战刚刚要打完,这个节骨眼那沙通天又来了……偏偏这不要脸的东西还说,你们放心,我只谋财,不害命。”
蔺知摇头,发作起来:“谋财,害命,一个是软刀子,一个是硬刀子,这两兄弟,谁也别看不起谁。”
黄越儿对他和神鹿庄主的厮杀也有耳闻:“你天天上街上喊着,发那些小文章,就觉得不累?那沙通天与你有杀父,夺妻之仇?”
“难道你也买了那老羊人的鹿?”
黄越儿摇头。
“还是那句话,拉下水一个算一个。”蔺知拍拍屁股起身,“哼,你好阴险,故意在这里缠着我。罢了,我走了,我要去找神鹿庄主,这个王八蛋。”
咕噜咕噜,这个酒鬼晃晃悠悠地,再次走远。
与此同时,
数百里之外……
老羊城门口,
排队进城的灰头百姓,大筐小筐,一个个都埋着脸,
兵士们严格地逐一排查,一旦发现任何凶器,立刻收走关押。如果上个月算是最后一道防线,那这个月的戒严,则是得到了全盘升级。
终于轮到了最后的两人。
“你们也是从白鹭城来的?”兵士们刷地拉出三四张通缉画像,怀疑的眼神砸过来,“都抬起头来。”
“回话。”
沙通天和陈巢互看一眼,从身后议论的人群里,渐渐听清楚了事情缘由。
有关一场事后张扬的行刺。
沙通天咳嗽了声,义愤说道:“简直是无法无天,竟敢行刺卡夫将军?如果没有卡夫将军,他们还能这么安稳地活着,真是混账。”
陈巢一笑道:“几位,误会了误会了,我们只是路过宝地,住个晚上就走。”
“你们真不是从白鹭城来的?”
“那是当然,我们连白鹭城都没去过。”
老羊城在战争中毁灭,现在虽然重建,但是归来的百姓还只是个零头,现在城中兵比民多,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军事堡垒。
见两人两手空空,没什么油水,兵士们挥手道:“滚滚滚,赶紧的,别耽误大爷功夫。”
不到半个时辰,兵士们将围在城门口的人全赶走了。每天能够进城的名额有限,没有赶上的只好明天再来。
至少在这一点上,沙通天和陈巢还是幸运的。
“几年没见,老羊城大变样了,不知道那家青楼还在不在。”
“沙庄主若是想去,尽管撇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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