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大了:“我没钱借给你……” 那女子毫不客气地打断男子:“明明你有嘛,可是就是不借……” 那男子勃然大怒:“我就是不给你买……” 也许爱凑热闹是中国人的优良传统,许多人围了过来,连维持秩序的保安也来了,这一对男女便封保安为临时评判员。孟雪举着书,很想送那女子一本,可是,眼睁睁地看着保安带他们到场外边上,自己桌前很多人,有人请她签名了,她忙客气礼貌地坐稳,拿出笔来,仔细签完一本,眼前的情景吓了她一跳:自己的桌前排起了长长的蛇一样的队伍,比名作家的还长! 那方国豪也凑过来,伸出录音机,准备采访孟雪,孟雪面带微笑说:“对不起,先生,现在我没空!你没看到这么多热心的读者吗?我怎能冷落这些热血青年呢?” 方国豪遭如此冷遇,出了孟雪的圈子,暗骂:这女人在变相骂我冷血动物!于是,拿出手机,拼命给孟雪发下流的短信息。远远地瞧见孟雪看了下手机就再也没看。他德行差,但智商可不差,他意识到,孟雪已经关机了。 随着夕阳的余晖散尽天边的时候,全国书市会务组结束了下午的签名售书。陈忱乐呵呵地来接孟雪,他已经在馨城大酒店订了一桌,准备给老婆开庆功宴。孟雪高兴地和陈忱讲述着那一对青年男女给自己带来的好运气,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想找到那年轻女子,一定要送她一本书。陈忱当了个极忠实的听众,微笑不语。 进入333号包间,孟雪惊呆了:书市上那一对青年人正坐在那里说说笑笑,看到孟雪夫妇都笑着站了起来。 “我来介绍一下,”陈忱笑着说,“小王和小李都是我们公司的员工,经常在春节晚会的时候演‘双簧’,怎么样,评委,今天的戏能否评个‘冠军’呢?” 孟雪忙笑着请他们坐下,之后,在桌子底下,幸福地狠掐了把陈忱的大腿,陈忱忍不住大叫了一声,引得大家全笑了。笑声过后许久,陈忱大脑里天生的小飞虫还是冲出了他的嘴巴:“怎么样,还是你老公我本事大吧?” 然而,这幸福的时刻是多么的短暂而不可再求啊! 当她打开手机后,一条黄|色短信息出现了…… 天哪!这个方国豪到底要干什么? 连续几天,每天都要收到方国豪数不清的黄|色下流短信息。搅得孟雪心神不宁,精神几近崩溃了,在家里的时候,她被迫关机,在实验室的时候,她不得不关机。可是,那手机总要开的,而每要开手机的时候,那种恐惧厌恶交织的心情使得那手指几乎不敢碰触按键,而当她终于按下去的时候,那一连串的短信息就如浸过毒药的飞弹一样,闪着荧光呼啸着轰炸而来…… 从上海受辱以后,孟雪对方国豪所做的一切都不予理睬,后来实行逃避,可是现在她已经逃不过这种骚扰,那么就去接受吧,她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于是,这一天,她收拾了十几张的公证书放在手提袋里,那里满载着方国豪黄|色信息,这些骚扰她的生活,使她日日不得安宁的证据都将送上法庭。她在法院门前徘徊着,那国徽鲜红而硕大,高高地挂在大楼的墙面上,好似一切阴暗都逃不过它的威严。如果她把手中的这些黑黄|色的短信息都置身于火一样的红色之中,那么所有的一切都将如漫天的雪花,飞扬在自己熟知的、未曾相知的人们中,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她不敢想象!可是……  
二十 性骚扰(3)
一声刺耳的警笛呼啸着灌进孟雪的耳朵,一辆警车闪过孟雪身边,在那鲜红的国徽下戛然而止。孟雪的瞬间的思想全被这警车卷去了,她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警车。这时,那车门开了,走下两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后,一个男人走下了车,接着一个头发蓬乱的女人也跟着下来了。孟雪转身欲走,蓦然觉得那男人的身影是那么熟悉——贾博士!她猛转身看个究竟,一道银白的强光横掠而来,就在她伸手遮挡光芒的刹那,她看到贾博士那双曾经牢握自己的双手的腕上铐着一双银镯子。随着这白色的耀眼的光芒被头顶上那鲜艳的大红色迅速吞没的时候,贾博士被警察押着进入法庭。 唉!一声哀怜的叹息在心底翻腾了一下就平息了。贾博士犯了什么法对她来说已不重要了,那人生中一段小插曲永远地被不停息的生活所淹没。对她来说,这个贾博士再差,似乎也胜得过方国豪!可是,在法院,仇家终究要在此对簿公堂,状告方国豪,自己就能脱了干系吗? 终于,她拿出了手机,拨通了方国豪的电话,和他约定了相见的地点。 黄昏时分,十里江滨公园里的小径上没有游人,惟有孟雪独自徘徊着。冬日的寒风阵阵袭来,使得她不由得把风衣的领子竖起来,头深深地缩了进去。然而风依旧拼命钻进来,冰冷着她的身体。她背个意大利名牌手提袋,这是陈忱送给她的生日礼物,而现在她感到这包竟如此沉重,好像被捆绑石头沉入海底的尸首一般。她的手还是伸进了包里,拿出了厚厚一沓的公证书,扬起了手臂,真恨不得把它们全抛进江里,随着江水流去,远远地离开,永远……可是,她颤抖着双手捏紧它们,缓缓地垂落,如一个孕妇抱着胎死的婴儿。她明白,撒尽这些,还会再来这么多,也许更多,她再也无法忍耐如此的屈辱了……她的内心因为愤怒而颤抖着——自己和方国豪也应该有个了结了! 那个方国豪来电话,说他已经到了。孟雪合上手机,木然地迎风立在江边,她不再感到寒冷,整个身体麻木了一般,思绪乱得如七彩转盘高速旋转成一片空白。远远地看到方国豪沿江边小径快步向自己走来,他每迈一步都似乎踩在她的心尖上,当方国豪走到近前的时候,她还僵在那里,手里那一沓纸张已经被汗水浸透了。 “啊,亲爱的孟雪,”方国豪大笑着说,“你终于忍耐不住来找我了?” “我问你,”孟雪愤怒的声音夹着仇恨,“你到底想干什么?” “很明确——”那方国豪斜眼挑逗地说,“想搞你……” “你……还嫌不够吗?”孟雪气得咬牙切齿,然而,她依然镇静地说,“我告诉你,你所有的短信息都在这里,我准备把它送上法庭,状告你性骚扰!” 方国豪一愣,继而笑着说:“孟雪,你不会这么狠心吧?我不信那是我发的短信息——” “你自己看看吧!” 孟雪把手中那沓公证书,猛力摔到方国豪的脚下,方国豪俯首躬身一一捡起了它们,瞄了一眼,随手一扬,那一沓白色的纸张如大漠中的雪花,载着尘土纷纷扬扬地飘落到江水中去了。 “不要拿这些来恐吓我,”那方国豪淫荡的笑声,“我想要你,着了你的魔法,我真的还想要你……” 说着,竟然一下子抱住了孟雪。她挣扎着,如在黄浦江边宾馆里那样无力,那方国豪的唇距离自己太近了,几乎就要贴上了,恰在此时,一股风把孟雪的一缕青丝吹到了唇边。此时,孟雪牙齿缝里挤出一句恶狠狠但绝对代表她的心的几个字:“放开我!我想宰了你!” 然而,这一切都好似无声电影,被一辆黑色的车里一双红色的眼睛看了个全部。当看到两个人拥抱接吻的时刻,那人身子一挺,刚要推开车门,却见孟雪转身离去,疾步奔向公园大门的女人是孟雪,那人一拳砸在汽车方向盘上。 孟雪回到家里,保姆告诉她陈忱也才回来,还没吃饭,在楼上呢。孟雪就走向旋转楼梯。  
二十 性骚扰(4)
夜晚,起风了,黑蒙蒙的天空中,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不知道何时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冬雨。橘黄|色的街灯闪烁江滨两岸,马路和江水同样泛着碎金般的光芒,给夜色增添了神秘而具有诱惑的色彩。孟雪看到陈忱站在露台的莲花瓷瓶护栏边,那宽大的背影和左侧的三角梅花树挡住一片江滨灯火的光亮。孟雪踏入露台,夜风霎时吻遍周身,凉意侵袭着她,她一阵哆嗦,走到了陈忱的身边,陈忱居然像没感觉到她存在似的。 “多么美好的江滨风景啊!” 陈忱幽幽的声音被夜空吸了进去。 “你没看到吗,那有一对狗男女在偷情……” 孟雪只感到一阵冷风刮过,刺入骨髓般,痛彻周身。 此时的陈忱却一把抓住三角梅的花瓣,用力一捋,那花瓣窸窸窣窣地坠落了,接着那花树枝“啪”地一声断了。在朦胧之中,孟雪看到陈忱看了看手,那只手上,一股黑色的暗流像虫子一样蠕动着,滑落下去,滴滴答答地砸到地上。 出血了!孟雪抓起了陈忱的那只流血的手,然而,她的手被那只流血的手用力甩掉了。陈忱转身的动作掀起了一阵风,风把他卷入了房间,她随他走入卧室。 “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这么好的别墅给你住着,你还有什么不满足吗?” 陈忱因为气愤而涨红了脸,络腮胡子因为充血变成青筋一样,根根都挺了起来,“还要跑到野男人的床上?” “我……”孟雪欲申辩,可她张口结舌,只痛苦地呻吟了一下,而后默默地摇摇头,一行泪水哗哗滚落。 “不是我自己跑上去的……”孟雪终于大声地争辩道。 这一句解释把陈忱的最终猜测变成了事实。震怒中的陈忱来到站在衣柜旁的孟雪身边,扬起手来“啪”地扇了她一个耳光。孟雪顿感耳鸣眼花,一个趔趄,可她扶着衣柜终于没有倒下。 然后,她紧咬嘴唇,似乎要硌出血来,牙齿缝里挤出一串词汇,“我不吃你的、不喝你的、不用你的、不住你的,行不行?我还有一份工作呢,我还能养活我自己!” 说罢,她站起身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随身衣物,出了家门。 冬雨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和着她脸上的泪水,冰凉而寒冷,凛冽的江风扑身而来,她不住地颤抖着。她努力控制着充盈的泪水,命令它们不要再流出来。和陈忱结婚许多年来,共同生活中吵架斗嘴经常发生,这都缘于陈忱那种征服的强烈欲望,虽然,陈忱越是这样,夫妻之间越会无端地产生许多矛盾,反抗也愈演愈烈,仿佛一只皮球摔在地上,力气越大,反弹得越高,其实都是鸡毛蒜皮的事儿,陈忱从来没有动手打过她,而今天,他的这一巴掌打得太重了,到现在那脸颊上好似还有一团火在冬日的严寒中燃烧着。 本来,黄浦江边的那一幕,她都想把那一切留在上海,过去了的事,也好比一块石子扔到海里,就被大海吞没,或者就当覆水入地风干了。她也曾经想向丈夫述说,祈求原谅,他那玩笑的话她还记得真切:“……被强暴……我就全当自行车给人家骑了一圈又送回来了,值得庆幸的是还没偷走就行了哦!”可是,真有此事的时候,他还能做到如此宽容吗?于是,她想默默忍受一次屈辱总比一个家庭的破裂损失小,所以,就自己承担一切心痛。然而,这个方国豪!哼,方国豪没日没夜地性骚扰——他一定要置我于死地才肯罢休吗? 灰蒙蒙蓝幽幽的天色中,一个圆溜溜的东西悬浮西天,轮廓清晰,但却是那么亮而不明,它好似一个发光体却又不像,漫天迷蒙的东西似乎张着无数的小嘴儿,把它的光芒咬住了,吞没了,吸尽了,惟有圆圆光球两侧独立地悬挂着两抹狭短的光带,是那么耀眼,那么色彩斑斓!这——到底是些什么?是日挂双珥还是月挂双珥?那圆圆的东西到底是太阳还是月亮?忽然,那圆圆的东西边缘泛起细密的波纹,那波纹蔓延到如耳的光带,模糊着它,席卷着它,天地刹那间旋转起来,充满一片混沌,仿佛宇宙未开始的天象,接着就是一派令人窒息的恐怖的黑暗铺天盖地地袭来……  
二十 性骚扰(5)
这个梦又出现了,躺在单身宿舍和衣而卧的孟雪在一阵惊悸和痛楚中醒来,泪水模糊着窗棂外的天,天什么时候会亮呢?  
二十一 复仇的烈焰(1)
做实验,做实验!连续三天,孟雪都在实验室里,她竭尽全力排除一切私心杂念,因为,她已经被耽搁了太多的时间,而时间是多么紧迫而重要!现在,她恨不得一天变成四十八小时了! 涂颖祎出院了,身上的烧伤已经痊愈,可是,一座高高隆起的山脉,开着粉红色的花蕾,永久地伫立在那曾经艳丽无比的右脸上。这段时间里,孟雪的烦心事也弄得她焦头烂额,看到了涂颖祎,她意识到涂颖祎的丈夫终究没有来过。孟雪和涂颖祎都开始生物实验,孟雪的话寥寥无几,那涂颖祎再也没有笑声,甚至连话声都没有,这一次的烧伤并没有损害她的声带,可却把她变成了健全的哑巴。侧面看过去,那亮丽的脸庞永久地挂着抓心的忧郁,另一个侧面看过去,是一张可怕的狰狞的伤疤横贯的脸,研究生们尽力做到敢于直面她,但是,许多人还是不能承受那种恐惧。涂颖祎似乎成了夜游神,在夜深人静之时,人们春梦连绵的时候,她还在实验室里做实验。孟雪曾经多次劝她回家看看孩子,可她每次都摇头。有一天,孟雪急了,大声训斥她: “你不能不管孩子!那是你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孩子的爹有错,可是孩子没错!” 涂颖祎还是没说话,可是那硕大的泪珠划过脸上猩红的大伤疤,她抽搐着用力揩去泪水。孟雪走到她的身边,泪水也充盈了眼眶。 “你说话呀,”孟雪道,“你不能这样对待孩子,不能如此戳伤孩子那幼小的心灵……” 涂颖祎紧咬嘴唇,似乎要硌出血来,终于说道:“不是我不要孩子……是我的女儿见了我大哭大叫……她怕见到我……” 说着,涂颖祎扑到孟雪怀里泣不成声,孟雪抱紧了她,不禁潸然泪下。涂颖祎突然从孟雪怀里挣开,把眼泪擦干,迈着铿锵地步伐回到实验台前,那愤恨的眼光仿佛要把烧杯量筒戳碎一般。孟雪还想走过去,可她平时的伶牙俐齿此时全都被锉磨得钝了,她竟无话可说。一转身,发现高教授也呆在门口,孟雪的目光直对高教授,高教授向孟雪招了招手。孟雪跟了过去,和他一起进入他的办公室。 “你坐!”高教授示意孟雪,刚才那呆呆的神色被平日的和颜悦色所替代。 孟雪没有坐,她懂得高教授的时间比金子还贵,她站着说:“高教授,你有什么事吗?” “哦,是。”高教授说,略一停顿,而后终于说,“我本想找涂颖祎聊聊,可是……可是,我怕她误解。你知道,她现在精神状态太差,很容易做傻事。我很担心,可我不便直接劝导,这……这事全靠你了……” “我知道了。”孟雪望着高教授那信赖的目光答应着,犹豫着,转入沉默。望着高大魁梧的高教授坐着的背影,仿佛是一堵挡风的墙,她很想倚靠在墙边诉说自己精神濒临崩溃的苦闷,可是,一个涂颖祎已经让他操心了,自己何苦再增加他的心理重负呢?回头见杨博士急匆匆进来。孟雪便对高教授又重复了一句:“我知道了,放心好了。”转身离去。到了实验室,见涂颖祎已不再哭泣,而是高度集中地做实验。刚才劝慰别人看看孩子的话就在自己耳边鸣响了——是的!是该看看儿子了。于是,她离开实验室。 幼儿园外,那棵茂密的千年古榕树下,拨开眼前丝丝缕缕细密的榕树胡须,孟雪看着陈忱牵着儿子的小手走出来。儿子在四周张望着,寻找着,然后,他仰起小脸看着爸爸……孟雪仿佛听到:“妈妈怎么没来啊?妈妈在哪里啊?” 孟雪真想跑过去,紧紧地抱住儿子:“妈妈在这里!妈妈在这里!” 然而,她依旧站在那里,榕树的胡须轻轻地拂拭着她满面的泪水,模糊的视野中,陈忱那气愤紧皱眉头的脸变得越来越大…… 突然,手机电话叫了,她的心兴奋得缩紧了,她多么希望听到陈忱的声音啊:亲爱的,回来吧,那不是你的错,我谅解你……然而,又一条短信息出现了。 畜生!这个该死的方国豪跟魔鬼一样,又出现了!他搅乱了她所有的生活秩序,让她有家不能回,有夫不能聚,有子不能亲,工作不得安宁,学习不得安神,他还想要她怎样呢?孟雪对方国豪痛恨得咬牙切齿,面露可怕的凶残,在心底大声疾呼:我要杀了他!杀了他!这个世界恩恩怨怨两相报,我要让他痛苦地慢慢地死去,让他尝尝自己遭受精神痛苦折磨的滋味!  
二十一 复仇的烈焰(2)
她的脸上已经没有看到陈忱和儿子那伤心的泪水,身上每一个细胞充盈的都是仇恨,而这些涨满的仇恨急需要一个宣泄的通道,否则,就要爆炸了!她立刻离开幼儿园,行色匆匆,那个目标牵引着她向学校实验室走去。 突然,手机电话又叫了!她本能地抖动了一下,犹豫着,但是,是祸躲不过,她就毅然地去接听电话,却是袁骅驹的电话,请她立即去东南研究院,说有急事。 一种生存的本能又战胜了杀人的动机,她把那蠢蠢欲动的杀人的欲念暂时搁浅,匆匆忙忙赶去那个她不得不去的地方:东南研究院——这个给与她俸禄让她每天能够生存下来的地方。进入院大门口,门房阿姨便问:“好久不见你了,出差了吗?” “哦,”孟雪心里大叫“没有”,口里却吐出几个字,“是出差了。”瞬间的思维让她想,自己是这东南研究院二百分之一,所处的岗位分量恐怕连四百分之一都没有,如此之轻,却连门房的阿姨都在注视自己的行踪——真要命!想着侧头准备走,可是,那阿姨却笑容可掬地说,“你可成了名人了,何时把你的书也签上名送给我一本?” “好啊,好啊,”孟雪笑呵呵地应着,想上个星期的签名售书并没有看到东南研究院的人,于是,满怀狐疑地问,“你怎么知道?” “哎呀呀,”门房阿姨忙把满桌子分发的报纸捡来,“你看看,这么多家的报纸,每一家都有刊登的,再看看你的玉照,你都成了明星了……” 孟雪抓过来一看,自己签名售书的现场、半身照片、背景是长龙一样的队伍——这是丈夫陈忱的杰作,可是现在,也就这么几天的时间,陈忱他……一阵揪心的痛楚涌遍全身,她勉强跟阿姨笑笑后,离开院门口,朝办公室走来。 推开办公室的门,孟雪觉得自己像一头秃鹫,突然降落在叽叽喳喳的鸟林中,鸟林突然间死一般的沉寂。看着同事都埋头桌面,但眼角在扫描着她。她就在这怪异的静寂中,欣赏自己的高跟鞋落地的打击乐来到办公桌的座位上,刚要落座,忽然袁骅驹严肃地说道:“孟雪,你跟我来!” 会做人的人就是这样,从不当群众的面做思想工作。这样处事至少有两点好处:一是给被做工作的人面子;二是,给自己个台阶下,避免在群众面前折面子,丢失自己的尊严。孟雪对他这暗箱操作的套路很熟悉了,跟着他来到会议室。 “孟雪,”袁骅驹坐下来,说,“你看你,事情做得太张扬了。现在很多人都在议论你,说你太闲了,只顾做自己的事情啊。” “哦,”孟雪从袁骅驹的口气里感到了签名售书效果的阴影,“我没有什么,只是想对这个社会做点贡献,仅此而已……” “可是,”袁骅驹打断孟雪的话,“我给你举个例子,我们院里有个人,他的发明获得国家专利呢,是,他对社会有贡献,可是他对我们东南研究院又有什么贡献呢?为了个人名气,牺牲了不少东南研究院的时间啊……” “可是,”孟雪也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他牺牲不牺牲上班时间,这我没权力调查,也没有这个必要,但是,我想他所有申报专利的表格的‘本人工作单位’应当全部是东南研究院,给我们东南研究院带来无形的社会荣誉怎么就没有人提提呢?” “好,”袁骅驹说,“我不和你争论别人的问题,我们还是讨论讨论你的工作吧。” “是啊,”孟雪自信地说,“你交给我的工作都按时完成了……” “哦,不,”袁骅驹否定,语气古板地说,“目前,我们院里正在大搞市场开发,我们每个人都要走市场,我们部里其他几个人的工作是根据上级分配的任务和原有市场合同的客户跟踪,你呢,完全的市场开发,新市场的开拓,人们都说了,孟雪这么有本事的人搁置是个浪费啊。” “但是……”孟雪想分辩,自己在攻读博士学位,需要大量的时间做实验,她还没有说出来,那袁骅驹已经站起身来,边往外走边说道,“我还有其他事情,就这么定了。”  
二十一 复仇的烈焰(3)
把孟雪一个人扔在会议室里。孟雪深深地体会到了“人怕出名猪怕壮”的人生哲理。也深刻地体会到“官小,官架子大;官大,官架子小”的不同类型人,正如富有的人不会看重名牌服装——因为他们已经无需用花皮囊衬托内在的实力;而脱贫了且没有很多钱的人反倒西装革履——如此修饰草皮肚。那赵厅长和袁骅驹绝对是正向负向的两类人! 天哪!为什么这么多事情一并而来?为什么啊?家庭的离散、恶人的骚扰、工作上施压像三条毒蛇缠在一块吞噬着她那滴血的心,她就是再有钢铁巨身也快顶不住这种合成的压力了!下班后,她走出东南研究院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将要去哪里。远远地看到那依旧灯火辉煌的实验室在夜空中闪烁,像星星一样扑朔迷离,似乎就要游离到天边了,让她感到可望而不可即!然而,脚下却有一股神奇的力量把她再次引入学校实验室。 她进入实验室,思维还滞后在和那三条毒蛇的搏斗中,迎面撞上涂颖祎,把她手中的托盘撞落,试剂洒了一地。孟雪忙道着歉蹲下身帮她捡。她捡起一个塑料离心管,正要放进托盘,可不由得拿到眼前,只见管上标签:swn gene(天鹅基因)。孟雪惊愕地看着涂颖祎: “你真做实验了?!” 涂颖祎看了眼孟雪,勉强笑笑,那猩红的凸起的疤痕被扭曲,笑比哭更难看,比凶更狰狞!孟雪把那个离心管攥在手里,呆呆地望着她。 “给我!”涂颖祎生硬而坚决的声音,“我提取几次都失败了,我再提取一次……” 这个时候,没有谁比孟雪更能理解她家庭裂变的痛苦,她的眼里突然现出殷切的希望:“祝你成功!” 说这话的同时,孟雪的目光碰触到那托盘里另外的东西,那长满小黄花的细菌培养皿变成了两个,其中一个培养皿里的小黄花的白色花蕾比另外一个的更加繁茂鲜嫩可爱。一股阴冷蒙上心头。 孟雪悄悄地站起身来,眼睛却尾随涂颖祎手中的培养皿到了涂颖祎的实验台上。 这时,手机又叫了,而此刻的她不再颤抖和惧怕方国豪的黄|色骚扰了,那小黄花给了她无穷力量的缘由在于它能够结束他的黄|色骚扰!她的仇恨的目光从手机屏幕复转到涂颖祎的实验台上。隔桌观望,那小黄花养在灰白色的绒毛中,是那么具有诱惑力。她被那妩媚的小黄花招引过去,居然伸手想去揭开那透明的玻璃盖子。 “小心!”涂颖祎叫道,“只能看不能动!太危险了!” 涂颖祎看出了孟雪的企图,而孟雪的大脑里正翻江倒海,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去向涂颖祎索要几毫克的“小黄花”。她只好问涂颖祎:“这个培养皿里的小黄花看起来比那个鲜艳得多!” “是的!”涂颖祎回答的同时,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在鲜艳的小黄花中蘸了一下,立刻把镊子深入到一个盛有淡黄|色液体的小小的离心管里包装起来。孟雪问:“那是什么?” “我做的致病菌基因嫁接工程。”涂颖祎声音带着阴森森的笑,那面部伤疤扭曲着快乐,“我成功了!” “什么致病菌基因嫁接?”孟雪惊奇地问,“你的博士课题不是做抗病毒药物吗?怎么会如此逆转,从抗病毒变成致病菌?” 涂颖祎突然闭嘴,而后甩给孟雪一句:“这是我在研究过程中的新发现……” 涂颖祎转了个身也随之转换了个话题,问孟雪:“你现在课题进展如何?效果不错吧?” 孟雪一声苦笑。这么多天发生的事情已经消耗了她太多的时间,可每一件事情又是她不得不考虑的。 “可别提了……” 孟雪顿感心绞痛,离开涂颖祎,她不想让她觉察自己已经泪光莹莹。 涂颖祎对孟雪的话却没有丝毫的反应,仿佛她是个局外人似的。突然,她来到孟雪身边,郑重其事地对孟雪说:“孟雪,我求你一件事情,你帮我个忙好吗?我在九泉之下也感激不尽的……”  
二十一 复仇的烈焰(4)
“唉,”孟雪心底倏地闪过一阵惊悸,哀怜的目光望着涂颖祎,“说吧,我会帮助你的,只要我能做到,只是你这话像遗言似的,我有点害怕……” “明天,我去上海,”涂颖祎那硕大的眼睛闪出的凶光,如烟幕弹,布满残缺的面色,“哼!……你帮我照看一下孩子,好吗?我就是放心不下她……” 看着涂颖祎如此愤怒的神色仿佛看到她自己对方国豪的愤怒。那涂颖祎抽泣起来,孟雪无限悲哀地看着她,她自己的女儿不在身边,不知道她有多担忧啊,而陈忱对自己愤恨,绝不会迁怒到儿子身上,这许多年来,她还是了解陈忱的个性,于是,一丝的安慰总算替代了莫大的担忧。而涂颖祎她就更凄惨了。而后孟雪说:“好,孩子我帮你照顾,你尽管放心,可是,我看你不要去了,你还去上海理他干什么?” “不,”涂颖祎抹了把泪水,惨痛的声音中闪烁着愤怒与决心,“我已经收到法院的传票许多天了,后天是最后的期限,我和他之间应该有个了结了!” 她又看着细菌培养皿说:“我还求你一件事,你帮我把这里面的细菌保管好。这细菌的威力特别大,只一微升的量小白鼠当即死掉……” 孟雪答应了她,那涂颖祎断然离开孟雪,到自己的桌前收拾东西,和孟雪道了声再见就走了。 实验室里只有孟雪一个人了,那细菌培养皿也从涂颖祎的实验台上转移到孟雪的实验台上。鲜艳的黄|色的小花越发展示出妩媚的风姿,骚扰着孟雪的眼睛。她拿起了镊子,拿出了一只小塑料管,戴上医用手套,已经碰到细菌培养皿的手又逐渐地缩了回来,缩回来的手又终于去镊取黄|色小花的朵朵芳心——白色的悚然的绒毛,把它们分装进那个塑料离心管中。干完了这一切后,她的头深深地埋于双臂中间,突然,她站起身来,脱掉手套,扔下镊子,离开自己的实验台,为摆脱心中那个可怕的杀人的欲念,她在实验室里走来走去。 猛然间,她看到了剧毒药品柜上,那交叉腿骨上的骷髅头,变得越来越大,一个一个地向自己飞来,而那个方国豪就在其中…… 她感到痛快、欢畅、解恨,心都要跳出来了,可是,一种恐惧突袭而来,她定睛看着那一个一个的骷髅头,仿佛看到了她自己也在其中……  
十六 再砺磨难(1)
第二天,混沌中的孟雪差点睡过头,匆匆忙忙赶到机场,最后一个登上飞机,进入飞机经济舱,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在飞机最后向她招手。她礼貌地微笑着向方国豪点头致意,然后,坐下来。飞机穿过云层,在云层上空向北方飞去。透过机舱舷窗,外面是白茫茫的云海。白的像雪,朵朵如棉,在阳光的沐浴下,更像朔方的晴朗天空下的雪原。孟雪仿佛看到幼儿时代身着冬装的自己,走在雪地上,脚底下是咯吱咯吱的简单乐章,进入房门,扑到母亲怀里,母亲用伟大的胸怀温暖着冰冷的一双小手,一边爱怜地教育自己,多学,多问,勤奋,耐劳,苦尽甘来,还要懂得保护自己——可是,母亲已经到另外的世界去了。一滴泪水蠕动着,划过孟雪的脸颊——若母亲在,多好啊,开明豁达的她准会在她最艰难的时候给与鼓励,绝不会如陈忱那样狭隘!可是,母亲离去了,留下年迈的父亲,一位建国前参加过解放战争,建国后在朝鲜战场上扛过枪的老战士。好在哥哥在身边有个照应。孟雪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家了,这次她巧妙地把高考评卷和探亲假结合起来,才得以脱身,此刻,真有种归心似箭的焦急,但是,没有直达飞机,只好在上海转乘。 随着飞机的播音,孟雪扭回纷乱的思绪,回到眼前的现实。飞机飞行一个小时后,降落在上海虹桥机场。孟雪走下飞机的舷梯后,一股风迎面吹来,那紫色的连衣裙随风飘扬。天空灰蒙蒙,仿佛手一戳就会有雨滴下来。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回头,只见方国豪身着一套黑色的衣服,在夏日里众人淡色的衣裳堆里格外突出,头发好似抹了油,看上去,很帅,有点像《上海滩》里的主角“许文强”。他接过孟雪手里的皮箱。孟雪吃惊地问: “你什么包都没有?” “带什么包?”方国豪笑着说,“我喜欢轻松,不喜欢累赘,其实,旅游只要带零用钱,带银行卡足够了。” 孟雪和方国豪出了候机大厅外,他和一个男人打招呼,男人身边还站着个女人。 “这位是老华,”方国豪对着孟雪介绍,“是我复旦大学的同学。” “您好!”孟雪客气地和他寒暄,同他握了手,在半尺远近距离摄入眼镜片里的虚像上,他的脸上有不少皱纹——这人起码有四十三岁,孟雪猜测。再看他身边那女子,面若桃花,白里透红,比自己至少小五岁,只是那大粉色的衣着,破旧的牛仔裤暴露出她绝对不是上海本地人。在孟雪眼里,江南女子不美,但很秀气,很有灵气,可她没有。那个男人说话很吝啬,只对孟雪说,这女子是他的女朋友,就什么都没说,甚至连名字都没提。他们走出机场,上了一辆桑塔纳轿车。老华开车。孟雪判断,这车一定是老华的。 桑塔纳在车水马龙中穿梭了好一会儿才进入上海外滩,到了一座不抬头看不到天的大厦前停下。孟雪明白,他们是想安排她在这里住,她很想说,住这里很奢侈,最好换个地方,但是,虚荣心像氧气面罩,罩紧了嘴巴。进入豪华富丽的大厅,孟雪要到服务台,方国豪说,他已经安排好了客房。孟雪正在疑虑方国豪是否也住在这家大酒店时,他们已经升上二十八层,进入一豪华套间。然而,跟进门的只有方国豪,老华和那女人走了。 “怎么样?”方国豪笑着问,“这里还行吧?” “好是好,”孟雪道,“是不是很贵?” “没关系!”方国豪诡秘地笑着说,“我出资……” “那不行!”孟雪有些着急,“多少钱,我给你。”说着,边把包放到床上边掏钱边说,“你住哪一个房间?” 那方国豪没有说话,而是走到孟雪身边,从背后抱住了孟雪。 “我和你住在一起……” “你……”孟雪猛力抽身,可是,她不但在做无用功,还做了负功——她已经被方国豪推倒在床上,裙子已经被他撩起来。 “你放开我——”孟雪徒劳地挣扎,“我要喊人了!”  
十六 再砺磨难(2)
那方国豪却笑嘻嘻地说: “才女,美人儿,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才气的女人,我怎能放过你?” “恶心!”孟雪厉声,“你放开我,否则,我要大叫了……” 那方国豪身子仍稳稳的,口里嘟囔着:“我就喜欢你这个样子,你越动,越增强了我的征服欲……” 孟雪被他的话牵扯,就在她停止挣扎的瞬间,一个异物就进入了身体…… 孟雪从床上爬起来,用沾满泪水的手,“啪”地扇了方国豪一个耳光,瞪着眼睛咬牙切齿地说:“我要起诉你强jian罪!” 方国豪看到孟雪如此盛怒,不敢怠慢,立刻跪在地上,哀求道:“孟雪,千万别这样,我爱你,真的,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天起,我就爱上了你,我朝思暮想,就是想得到你——能够得到你是我一生的荣幸!因为我从你的身上看到了曾经的我,我并不是一个游手好闲玩世不恭的人,我曾经怀有远大抱负,可是我的仕途屡屡被挫败,而你,我佩服你,你虽然是个女人,但是,却做出了我们男人都做不到的成就。在我的心里,你是个全才,你就是人,是《圣经》里的那个没有劈成两半的完人。我时常猜测一个女人何以成为一个理学博士,还能出文学作品。理学博士——我这辈子望洋兴叹,可你是……出了书,我这个科班出身的也是望尘莫及,可是你做到了……我真的很佩服你,可是我有多么失败!( 女博士的风流韵事(连载完) ./1869/ )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