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刻入骨血里的喜欢,融入生命里般的喜欢,何其可怕。
半步成仙的不是韩彦,而是有他体内三花的莫瑾瑜。
十八年生死无关,仿佛莫瑾瑜单方面无理取闹,自己和自己开得一个玩笑。
莫瑾瑜勾了勾手指,示意韩颜过来,然后一把把花疏影塞在他怀里,开门将两个人扔了出去:“话都说到这会儿了,还不赶紧出去,没眼色。”
被一把扔出去的韩颜怀里抱着一个鬼姑娘,一脸茫然地坐在沈淽君和桃夭中间,幽幽道:“难怪你们两个不进去,感情早知道她要把里面的人扔出去。”
桃夭挑了挑眉,小姑娘看了看韩颜,又看了看沈淽君,撑着下巴老气横秋地说:“都是孤家寡人,要是我家公子在这里,我也把你们扔出去,和他独处。”
晨光熹微,三人并排坐在马车外面,齐齐叹了一口气。
“别说行不行,韩彦这面冷心冷的人都能有个好姑娘喜欢,啧啧啧,人比人气死人啊。”
韩颜看了看身后的马车,寻思着按照莫瑾瑜这小东西的性格,八成是要把韩彦按住霸王硬上弓了,想想都是春色无边艳福不浅的事。
马车里面却没有他想的那么令人面红耳赤,莫瑾瑜盘腿坐在茶几上,茶盏茶壶滚落了一地,她看着韩彦的脸,半晌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有人在的时候她觉得不好意思,把人扔了出去又觉得尴尬,无话可说,左右都不知该如何面对韩彦。
她这么看着韩彦,越看越觉得这人真是好看。
这辆马车是她精心打造的,车两面都挂了她亲手做的竹帘,此刻晨光初照,从竹帘细小的缝隙里面照进来,却不足以照亮整辆马车,只是细细碎碎一点微光。
微光里男子端坐静止,在微光里面容恍若一尊洁白无瑕的浮雕,精致而不可亵渎。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
莫瑾瑜猛地想起来这么一句话,以往总觉得这人如高山白云,可望不可触,她肆意折腾随意撒泼于他而言不过一点恼人的动静,毫无意义,他永远都这样端坐云端,对她所有行为动作无动于衷。
直到重逢。
青莲君煎药熬粥委实厉害,难以入口,不动声色死皮赖脸占她的小便宜,最后也不知道谁占了谁的便宜,谁吃了谁的暗亏。
韩彦果然是大家养出来的公子哥,莫瑾瑜绕着头发想了半天,扫见青莲君虚虚握成拳的手,忽然笑了。
她蹦下来,翻身直接坐在了韩彦的大腿上,侧过脸拽住他的衣领子,浑身上下的市井痞气都蹿了上来,韩彦微微蹙眉,还没开口让她下来,嘴就被人捂住了。
女子唇角微开,眼睛晶亮,泛着琥珀一般通彻的光,容色艳丽,在他略带不满的眼神里抬起下巴,嘚瑟道:“韩彦,你说你是不是暗恋我,你说当年你把我拐上你的贼船是不是别有用心。”
她语气傲慢,神色矜持,小眼神里却飘着掩盖不住的得意,就差尾巴往天上翘了:“哇韩彦你是不是恋童癖,我那会儿多大,啊我算算啊,我才十三岁!我才十三岁你这个禽兽就想着对我下手了吗?你这样在我们临安是要浸猪笼的你知道吗?”
韩彦有些发愣,半晌不知道该怎么接莫大小姐的话。
莫瑾瑜看着韩彦难得一见的傻狍子样儿,笑得前仰后俯,趴在韩彦身上乐不可支:“哎哟我的韩大爷啊,你怎么这么逗呢?”
女子手撑在马车车厢上,猖狂地大笑着,笑着笑着忽然不笑了,她眨巴眨巴眼睛愣愣看着韩彦,发自肺腑地骂了一声:“仙人板板。”
两人相视,她分明在韩彦眼里瞧出来戏谑的意味来。
她坐在韩彦大腿上,僵着身子慢慢动了动腿,意图从这人身上下来,韩彦一拽她的小腿,身子向前倾靠,问她:“怎么不说话了,嗯?”
莫瑾瑜愣住,脑子里重新陷入乱糟糟一片的境地里,她蓦地想起来昨天韩颜也说过类似的话,两人分明是相似的容貌,说出来的话味道却截然不同。
韩颜的口气只让人觉得妖媚入骨,死不正经,韩彦却给人一种一本正经正人君子的味道。
混蛋!
真正干着不正经事情的人分明是韩彦!
莫瑾瑜深深吸了一口气,试探性地挪了挪大腿,一点一点远离膝盖抵着的玩意儿。
她满脑子都是骂娘的话,一边恶狠狠骂韩彦禽兽不如不是人,一边心里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明知道这人不是人,还撩拨他,这不是自己自讨没意思吗。
韩彦从她眼里面读出她想说的话,忽然觉得好笑。
身上是温香软玉在怀,鼻尖萦绕着淡淡馥郁的香气,非香非花,反倒像焚香的味道,她自以为霸气十足的一手撑在他耳边,实际上却像个撒娇撒泼无理取闹的小动物,他稍稍一抬眼,就看见她弧度优美如同天鹅般的脖颈。
眼前女子怒气冲冲瞪着眼看他,眼眸清澈无比,如同浅浅一汪清泉里的黑石头一般,在她诘问谴责的眼神里,韩彦手慢慢往下伸,直朝着她膝盖抵住的地方——
“韩彦!韩云清!你个王八羔子杀千刀的!你还要不要脸!为老不尊!”
莫瑾瑜破口大骂,抄起身旁的玉枕就往他脸上砸:“龟孙子!不要脸!恋童癖!”
韩彦微微侧头避开她这一砸,哐当一声玉枕砸在了他身后的马车上,她用力过猛,这么一下砸得马车轻轻一晃,晃得外面几个人虎躯一震。
韩颜和沈淽君面面相觑,相视了片刻又觉得相看两厌,各自把脸别开。
反倒是三人之中唯一一个姑娘开腔说话了,桃夭捂住脸声音娇滴滴传进去:“啊青莲君可真厉害,轻点来啊,年轻人火力这么旺盛干什么?外面还有人呢。”
两个男人见了鬼似的看着她,桃夭翘起兰花指,一挥袖子:“两位大爷这么看我做什么,看得小女子怪不好意思的。”
“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沈淽君凉凉看着她,阴阳怪气道,“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谁火气大还不一定,莫瑾瑜可是吵吵嚷嚷了十年要睡了某个人,今天总算如愿以偿了,也不容易。”
他们两人一唱一和,做好了莫瑾瑜冲出来毒打一顿的准备,然而过了半晌丝毫没有动静,两人齐齐抽了一口气,桃夭犹犹豫豫低声问:“里面,还真是办事啊?我还以为又打架了呢。”
“我估计可能真的是办事……”沈淽君一时半会儿也摸不准,“要不,你试试再说几句,看看莫瑾瑜会不会出来骂人?”
桃夭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我不,你怎么不试试看,我才不干咧,要万一真的是办事,莫瑾瑜不弄死我,回头青莲君就把我打死了。”
车轱辘一圈一圈转着,头顶上烈日明晃晃照着,马车里依旧毫无动静,两个肆无忌惮调侃的人终于慌了,桃夭咽了一口口水:“前面那个林子我记得有个瀑布,水潭子里面的鱼可鲜美好吃了。”
“那就在那停一下,去抓鱼吃?”
“好啊好啊。”桃夭哭丧着脸,两边的小辫子都耷拉下来,摆出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
马车里面却不像他们以为的那么激烈,莫瑾瑜一砸没砸中,正想再砸他一下,最好砸得满头满脸都是血,砸得他脑子里再没有其他龌蹉的想法。
韩彦慢条斯理地从腰间抽出来一块玉佩,轻轻一甩,啪得扔在了地上。
玉佩桄榔一声砸下去,砸得莫瑾瑜眼前晕乎乎一片。
抵在她膝盖上硬邦邦的玩意忽然消失了,她瞅着韩彦长长的睫毛,和眼里深深的笑意,一头撞在他怀里:“韩彦你早说啊,你不早说就这么看我丢脸?”
“我也想早说,你不由分说就往我脸上砸。”他把人从怀里拽出来,看着她羞愤欲死的模样,淡淡道,“真是蠢。”
“哇韩彦你是不是不想过日子?你这么横我可是跟着别人跑了的。”莫瑾瑜一撸袖子,举起右手比划了半天,也没好意思打下去,“我告诉你你别得意,恋童癖理亏的人是你!”
“你十五岁偷偷摸摸拿走我房里的茶杯,我假装没发现。”韩彦看着她清艳精致的脸庞,呵出一口气,恶劣万分。
莫瑾瑜的右手又重新举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你十七岁的时候假装无意间偷看我洗澡,被我赶了出去。”
她黛眉一倒,凶神恶煞地骂了一句:“你信不信我弄死你?”
“莫瑾瑜。”
昏暗的空间里,他轻声开口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莫瑾瑜有些发愣,觉得这个样子实在太像是小夫妻之间打情骂俏了。
她心里隐隐有句话浮现过去,本来也就是小夫妻在打情骂俏。
低头一看,韩彦正专注地看着她,画漆点星的眸子里沉了莫名的情绪,将他素来沉静的面容都柔和了几分。
她听见有人低低地唤着她的名字:“莫瑾瑜。”
“嗯。”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彼此间忽然心意相通,莫瑾瑜低头,吻了上去。
这个吻似蜻蜓点水,一触即离,韩彦环住她的腰,声音沉了下去:“阿九,阿九。”
“我在。”
莫瑾瑜回复了一句,还没有等她再次低头吻下去,韩彦环抱着她欺身压了上去,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人小心翼翼放在座位上,那人修长的手指细细描着她脸上的线条,珍之又重地吻了上来。
这个吻不像以往那样,两个人都负气互相之间暗自较着劲儿,谁也不想让对方压了自己一头,这个吻轻柔缓和,带着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爱慕和欢喜。
柔和似春水流淌,细细落下来,让人情不自禁地回应着,相拥而吻。
莫瑾瑜垂着眸,猛地看见了韩彦在拥吻间扯开的领口,弧度优美的脖颈下是宛如名家精心雕刻的锁骨,再往下是肌理流畅的胸膛,看着看着,她忽然一阵口干舌燥,手了上去,开始往下扯。
小流氓在这种事上有一种无师自通的下流,在两人都醉陶陶沉迷其中的时候她还有功夫扯一扯他的领口,拽一拽他的腰带,两条纤长的腿盘在韩彦腰上,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恨不得变成韩彦身上的一件衣服,包裹住他的全身上下。
一吻毕,莫瑾瑜已经蛇一样缠在他身上了,她手一松,头枕在座上,腿还挂在韩彦身上,慵懒道:“来啊怎么不继续了?”
这话大爷似的,只等着韩彦伺候了,韩彦低低笑了一声,又吻了上去。
莫瑾瑜一反刚才乖巧模样,反客为主,恶狠狠吻了上去,像是要发泄所有的不满和委屈一样,她含着韩彦的唇,用一种既不会咬伤他又不让他好过的力道磨着他的唇,舌尖如同一尾金鱼一样扫了进去,带起一阵凉意,在韩彦缠上来之际又扫了出去。
她眼里闪出挑衅的模样,得意万分。
韩彦将她压下去,拖着脑袋低低骂了一声:“见鬼。”
百年难见一次韩彦爆粗口的模样,她却顾不上欣赏,只满脑子顾着如何报复韩彦,让他难受。
两人愈吻愈激烈,渐渐到了抵死缠绵一般,莫瑾瑜腿一横,翻身跨坐在他身上,手搭在他胸膛上,笑得快意:“青莲君,被小女子压在身下的感觉如何啊?”
她还没嘚瑟完,已经被人捏着腰压在了身下,两人之间又开始了一番较量,互相比着谁才是压人的那个,位置不知变换了多少次,两人一路滚到了马车门边上,莫瑾瑜腿一横,一脚把门踢开了。
冷风吹进来,两人身上燥热的火线忽然消退了下去,坐起来以后相视一笑,莫瑾瑜扑进韩彦怀里,哼哼道:“韩彦啊韩彦,我的青莲君,我真想一口咬死你,吞进肚子里去,让别人再也看不见。”
女子滑溜溜乌黑的头发抵在他下巴处,说完这句话又仰起脸眨巴着眼仔细端详着他的脸,两眼笑成了弯弯两道细细小小的月牙。
他心里搔过一阵痒,忍不住用唇覆在了她眼上。
一股暧昧甜腻的气息细细流淌过去,忽然一道娇媚的声音的传过来:“哎呀哎呀我看见见什么了?韩彦你这禽兽不如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手搭在小不点腰上面干什么呢?”
莫瑾瑜一扭头,看见韩颜这厮捏着娇滴滴的嗓音翘着兰花指走过来,那张雌雄莫辩的脸上全是对韩彦的鄙夷,她骂了一声“没眼色”,扭头把脸靠在韩彦胸膛上,闷声道:“我能不能把你哥掐死啊?”
“不能,好歹是我兄长,打一打也就够了。”
听他的声音也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韩颜这货往死里打,莫瑾瑜正忍着笑,听见韩颜不怕死地惊叫道:“哎呀哎呀我看见什么了?韩彦你腰带怎么开了?”
莫瑾瑜眼珠子一漂,看见韩彦袒露出来的大片胸膛,脑子里蹦出来方才在马车里扯着他腰带把腿盘在他身上的画面,嗤笑两声,连忙伸手把衣服给他拢好,从乾坤袋里拽出来一根腰带给他缠了上去。
从头到尾韩彦一个指头都没动一下,好像笃定好了莫瑾瑜会这么做一样,大爷似的等着她伺候,韩颜呲着牙,忽然觉得牙根有点酸。
看两人这你侬我侬亲亲我我的样子肯定是和好如初了,甚至比当初更亲密,最起码当初只是师徒,如今只差拜堂成亲送洞房了。
他眼珠子一转,转到莫瑾瑜红焉焉的唇角上,更觉得一阵牙酸,更有一股郁郁的气息盘桓在胸口处,让他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痛快。
这点不痛快转成了对韩彦的攻击:“啧啧啧,我说韩彦呐,你也不看看你和小不点差多大的岁数,老牛吃嫩草,你脸不疼吗?”
莫瑾瑜从韩彦怀里钻出来,恶狠狠骂了一句:“你才老牛!我就乐意被吃了怎么了,你话怎么这么多。”
得得得,人家嫩草自己都说了愿意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白了一眼黏黏糊糊抱在一起的两人,道:“那个鬼姑娘花疏影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睁开眼就发疯,朝着桃夭就往上扑,差点把小姑娘吓了个半死,你们俩去看看吧。”
莫瑾瑜听得一愣一愣地,这才发现马车停在一处密林里,有水声在不远处哗啦啦响起,像是瀑布一样的声音。
她拽紧韩彦的手,看了看眼前茂密的树林,不知怎么就起了矫情的小心思,手搭在韩彦脖子上,有气无力地哼哼道:“你背我好不好,你背着我走。”
“嘶——”韩颜抽了一口冷气,捂着腮帮子牙酸,“我说小不点,我知道你们俩互通了心意真是如胶似漆的时候,但是你也不看看人,韩彦是什么人啊,我从小把他带到大的,他能背你才……”
他吞下最后三个“见鬼了”,一脸见了鬼似的看着一把将莫瑾瑜背起的韩彦,手颤颤巍巍伸出去,难平悲愤:“四十多年前我受了伤你都没有背着我走,把我一路拖了回去,今天这个小不点没病没灾才说了一句话你就背她,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都说同类相轻,莫瑾瑜对着和她一样有事没事就喋喋不休戳别人痛脚的韩颜呸了一口:“你话怎么这么多,少说两句又死不了人。”
韩彦稳稳背着她,下了马车,听见她这么说一言不语,神情间却默认了她的说法,韩颜气得狠了,指着两人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莫瑾瑜搂住韩彦的脖子,口气骄傲:“哎呀还是我男人好,人狠话不多。”
这句话顺着风一路飘到韩颜耳朵里,他忽然神神叨叨凑上来,捂着口问莫瑾瑜:“你想不想知道你男人小时候的事?”
还没等莫瑾瑜接话,他就两手比划着絮絮叨叨开始说:“我们家情况特殊,一堆大人长辈生了孩子都是扔在一边自生自灭,等什么时候想起来了才管一管孩子,我比韩彦大了二十岁有余,那会儿我都有未婚妻了,所以那帮子人就更痛快地把你男人扔给了我带。”
莫瑾瑜被他一声你男人说的通天舒泰,脸蹭着韩彦的后背道:“你接着说。”
“那会儿他才四五岁,包子样儿,谁欺负他欺负狠了就狠狠瞪人家逗得人家乐不可支,欺负他欺负得更狠。”得了莫瑾瑜的认可,韩颜越说越带劲儿,恨不得一股脑都告诉了她才好。
这时韩彦斜斜插进来一句话:“在我小时候唯一欺负我的人就是你。”
“哇,你以前还会叫我一声姐姐,现在连姐姐也不叫了,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韩颜捂住胸口夸张无比地控诉着他,“还是小时候可爱啊。”
两人都不理会她,莫瑾瑜白了这厮一眼,心说真是不能理,越理越带劲儿,韩彦索性加快了脚步,把他甩在了身后。
眼看两人的身影越走越远,韩颜死死跺了跺脚,不甘心地喊话:“没有我带路你们知道往哪儿走嘛?”
密林里树荫落下来,清风把他的话带过来,莫瑾瑜不屑地撇了撇嘴,玩着韩彦的衣领子道:“朝北走三百步,花疏影这孙子在哪儿我还不好找啊,还需要他带路,啧。”
韩彦脚下是厚厚的树叶,她看着眼馋,从他背上跳下来,玩似的挑着树枝踩,一边踩一边道:“没想到韩颜这不靠谱的样儿把你带到大,你居然是这么个一本正经严肃端庄的性格,万幸万幸,多亏不像他那样,话说回来,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她一只脚蹦着走,险些摔倒,韩彦手疾眼快连忙把她扶住,淡定道:“在我十三岁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有个姐姐,而不是兄长。”
“咳咳咳,”莫瑾瑜咳嗽了两声,想象着团子一样干净可爱的韩彦叫着韩颜姐姐的样子,实在忍不住笑,“你们韩家家规应该很严吧,像是韩颜这样独行特立的样子,待在韩家早被打死了吧。”
她委实想象不出来养出来韩彦的一个家族,能养出来像是韩颜这样的奇葩来,韩彦若有所思,想了半晌:“正是因为韩家家规森严,他才不服气,想要用这样荒唐的方式反抗罢。”
这么一想的确如此,韩颜虽然打扮行为举止女性化,说话方式也和一般女子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从细微之处还是可以看出来他的性格绝非一个女气的人,反倒像是为了好玩才这么做,其他的倒是没有了理由。
“那你呢,”莫瑾瑜搭在韩彦肩膀上,看着阳光从缝隙之间漏下来,突发奇想,“你有没有想过和他一样,干点离经叛道的事来?”
韩彦似笑非笑地低头看着她,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这辈子干过最叛逆最不符合规矩的事绝对是你悄悄摸摸暗恋我还把我拐上了你的贼船,”莫瑾瑜扣了扣他的掌心,“在这个位置,原本应该是你的体内三花,现在到了我手里面,韩彦,你的命都是我的了。”
她一时觉得这样的说法新奇,好像真的掌握了韩彦的命一般新奇,咯咯笑道:“想一想真可怕,你以后可要听我的话,不然我随时随地让你死在我手上。”
两个人并肩走在林子里,偶尔稍矮的树枝条横斜过来,快勾住韩彦头发的时候,莫瑾瑜就伸手给他拨开,蹦蹦跳跳挽着他的胳膊,好像不过一夜之间,又回到了十八年前的那个莫瑾瑜。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莫瑾瑜是属于永远也长不大的姑娘,若是没有人愿意把她捧在手心里宠着也还好,现在忽然多出来一个愿意把命交在她手里的人,莫瑾瑜浑身上下的浪劲儿就起来了。
她把掌心摊开,问韩彦:“你当初什么时候把体内三花给我的,我真是丁点都不知情……你知道不,十年前我自杀的时候真没想过自己还能活下去,我那会儿真的是想自杀的。”
十年前,大漠黄沙,漫天大风,她举着剑说宁可死在自己剑下也不愿死在旁人手里,决然之姿引起过多少人的感慨。
韩彦捏了捏她的掌心,忽然有点不知所措。
莫瑾瑜的口气忽然寡淡了下去,平平没有起伏,丝毫没了刚才她爱娇耍无赖的模样:“我其实一直在想,为什么当年你不好好跟我说话,非要治我的罪,我那会儿才多大,小丫头一个,明知自己有错也绝不会低头,你跟我死拧着我也跟你死拧着……韩彦,要是没有当年的事,咱们之间就不会有这错过的十八年了。”
她感觉身旁的男人身子忽然一僵,仿佛没有预料到她会忽然这么说一般。
在这半天的时间里,两个人都刻意忽略了许多事情,莫瑾瑜忽然提出来,倒显得有些不合时宜。
“我其实也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你忌惮韩家,只能先摆出一个公事公办的态度来,可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觉得委屈。”她盯着自己的掌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惹出来那么大的麻烦,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好像有什么人在我脑子里放了个咒,引着我这么做一般。”
林子里鸟语声不绝,水声越来越大,她牵着韩彦的手慢慢走下去,男子身子仍旧有点僵硬,却任由她说了下去,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不把十八年的账算清楚,莫瑾瑜心里的结就解不开。
“韩彦,你也不好好想想,你被关十五年的禁闭,孤寂清冷,放我一个人玩山游水,天大地大任我胡乱跑,就不怕我移情别恋跟着什么人跑了?”
她想来想去,觉得翻十八年的旧账没意思,再大的心结只要一想到韩彦默不作声做的事情也全解开了,不如说点情人之间的小情话,也好过两人再争吵一番。
他们错过了十八年,她实在不舍得再折腾下去,错过两个人难得偷来的一点清闲。
“谢宸。”
莫瑾瑜刚刚在心里感叹了一番自己的委屈求全和对韩彦无私的爱恋,忽然听见韩彦说了两个字,登时愣住了。
自打抱得师尊归以后就没心没肺的莫瑾瑜想了片刻,才总算从自己脑子里摸出谢宸这号人物是谁,一想清楚以后,她心虚了。
传言她和谢宸差点结为夫妻……这还真是属实的话,那会儿她喝醉了酒不知道哪根筋抽不对拉着谢宸的手把心事倒豆子似的都和谢大公子说了,谢宸也喝多了,一拍桌子说不如咱俩把我要娶你的话放出来,看能不能把你师尊炸出来,炸出来他就是喜欢你,对你有那个意思。
第二天两个宿醉的人起来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快要有家室的人,差点摔得把自己头磕破了。
她至今还记得当时谢萱看着他们俩口气复杂地说:“你们俩非要说要结为夫妻,我哥十里红妆来娶你,你非卿不嫁君不负我我不负君,我拦都没拦住,你们俩就把话放出去了。”
这么磕碜人的事,她当然不能和韩彦细细道来,其实自己心里也明白根本不是觉得这件事丢人,而是不想让韩彦知道她曾经有多么喜欢他,好像让他知道了以后,所有的底牌都会没有了一样。
莫瑾瑜轻轻咳嗽了两声,心虚地拉了拉韩彦的袖子:“走走走,那边走,我都听见沈淽君的声音了。”
她随口胡扯,不过说为了转移话题,韩彦淡淡瞥了她一眼,决定不跟这人瞎计较——
自己翻了半天旧账脸不红气不喘的,还不许他多说一句话,他不过说了两个字,她就心虚成这样。
可见谢宸和她确实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青莲君面无表情地任由自家徒弟兔子似的一蹦一跳拽着他跑,心里却已经给谢宸画上了重点防范对象的标记。
莫瑾瑜哪里知道堂堂青莲君心里打得小九九是这么个样儿,她满脑子还沉浸在十多年前丢人的事上,只觉得这事不能让韩彦知道,知道了这龟儿子肯定要翘尾巴,肯定就要恃宠而骄,她就压不住他了。
其实真正恃宠而骄的人是她自己。
仗着韩彦不舍得让她再受委屈,由着性子就一通胡来。
两人走了几步,果真听见了沈淽君的声音。
哗啦啦的水声里,沈淽君的声音却显得格外清晰:“莫瑾瑜再不来,就压不住花疏影了,你没事吧?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唉你咋吓得还抖呢?”
那边传来一声女子尖利的咆哮声,紧接着是沈淽君骂娘的声音,然后是桃夭有气无力地提醒:“我刚才想说花疏影已经挣脱符纸了,你一个劲儿骂莫瑾瑜,压根没有听清楚我说什么。”
透过疏密不一的林子,莫瑾瑜看见那边瀑布飞流落下,潭子起了一层薄薄的水汽,桃夭不知所措地站在水池子中央,水潭子旁边沈淽君被一个红衣女子追得屁滚尿流,骂声比水声还大:“莫瑾瑜你个王八羔子再不来爷爷我就死在你好姐妹手里了——”
凄厉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林子,无数飞鸟扑棱着翅膀飞了上去,莫瑾瑜掏了掏耳朵:“这犊子骂人怎么跟个泼妇似的,还是逮着我一个人骂,我可真尴尬了。”
韩彦瞅了她半晌,道:“你有事没事就扯着嗓子嚎是跟他学的?”
“唉可不是吗,我跟他厮混了十年,从谢宸那学来的一点君子礼仪全忘了。”
瑾瑜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地说完,抬眼一看韩彦的脸色,心想坏了,说错话了。
在青莲君面前提谢宸,这不是撩老虎嘴上那几根毛嘛!
趁着韩彦还没有说话,莫瑾瑜连忙跳了出去,指着沈淽君大骂:“沈淽君你这龟儿子,背后就这么说姑奶奶,看我今天不扒了你的皮。”
“我的姑奶奶,你少说两句,赶紧把这鬼奶奶给我镇住吧,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醒来就发飙,追着我和桃夭就咬,打也打不过。”
莫瑾瑜看着被花疏影追得狼狈不堪还能说这么一长串话的沈淽君啧啧称奇,看了看脚底下正好有一块石头,脚尖一抬,踢了过去:“你少说两句话吧,被她追着咬两下子又死不了人。”
“哎呦我的姑奶奶,你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一块石头飞过去,正正打在花疏影的小腿上,她哀哀咆哮两声,啪得摔倒在地上。
“叫什么叫,你没有痛觉别以为我不知道,瞎叫个什么劲儿,还嫌鬼叫声不难听啊。”莫瑾瑜边说着,边走过去,蹲在花疏影面前,看着她如今这么个模样,忽然觉得有点心酸。
这点心酸绕着心头还没有转了一圈,花疏影抬起脸朝着她咆哮一声,嘴张得老大,喷了她一脸唾沫星子。
莫瑾瑜抹了一把脸,手一抬按着花疏影的脑袋往地上死死一磕,冷笑着道:“哎哟能耐了啊,成了鬼都敢对我大吼大叫了,忘了姑奶奶以前怎么打你了是不是。”
她手劲儿使得极大,花疏影被她这么一砸,在地上砸出来浅浅一个坑,顿时炸了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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