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领跟班不好当》第七章

    “沐儿，你脸色这么难看，怎么回事？”老头似乎这才发现我的虚弱。
    “他受伤了。”身后的人开口说。
    “伤在哪里？”老头神色一下紧张起来。
    “左臂。”舟统领替我应声。
    “终于想起关心一下徒儿了。”我垂眼看自己胳膊。
    “怎么回事？”老头看到左臂一胳膊的血，马上神色凝重起来。也不再追问，扶着我起来，想要将我送回房间估计是想包扎。站在门口老头突然想起什么停住脚步，扭头给舟统领说：“哎……舟老弟，我给她包扎就行了，你不用进来。”
    舟统领脸色有些难看，也上前扶住我。
    “我的属下，我给他包扎更合适，还是彭老在此等候。”他漠然开口回绝。
    “……！”我受宠若惊侧脸盯着舟大人看，他露出一丝尴尬避开眼。
    “不用了，我自己来吧。”挣开他们的手，自己走进屋子关上门。
    我在屋里脱衣包扎，有两个门神在门口守着也不怕谁闯进来了。
    “沐儿，伤口深不深？”老头在外面问。
    “恩，还行。”脱下外衣，将旧绷带一点点扯下来。已经粘了肉，扯得我冒一头汗，忍不住闷哼出声。
    “是不是伤得很厉害，要不为师进来帮你？”老头一定是听到我的声音着急要进来。
    “彭老！”门口舟大人轻声喊他，估计是怕他真的进来想制止。
    怕这两个又打起来，我赶紧说道：“别！”这衣衫不整的样子可不想让人看见，关键是舟大人还在。
    “药还够么？”老头又问。
    “够，上次你给的还没用完。”我打开瓶盖将药粉洒在伤口上，这个酸爽让我咬紧了牙，闭眼全身绷紧。
    “怎么样了？”老头又问。我翻了个白眼，今天老头比往常还要啰嗦。
    “快好了，等下。”咬着绷带我回答得含糊不清。
    “沐儿？怎么没动静了！”老头在外面踱步。
    “不行，我看看她。”老头要进来。
    “彭老，进属下的房子，可要经本将同意。”舟大人应该是想拦他。
    “你小子……”老头有些怒，刚要发作我一下拉开房门，看他们两只胳膊扭在一起站在门口。
    眼珠转动我瞅了瞅老头，又看了看舟统领。他们这是在跳芭蕾舞？我挑眉。
    两人同时松手，老头过来查看我伤口，不过包着还隔着衣服他，什么都看不到。舟大人则是咳嗽一声，将手放在身后，仰头看夜空。
    忽然想起卷轴的事，我靠近舟大人一步问道：“大人，师傅他，你准备怎么办？”
    他垂下眼看向老头，面色和缓说道：“不知彭老可否赏脸陪在下喝几杯，我有些疑问请教？”
    “好啊，有酒喝，好说！”老头爽快的答应。
    舟统领寝房的后院内，老头和舟大人坐在石凳上，石桌上放着酒壶，院落内酒香飘溢。
    “沐儿坐下。”老头朝我招招手。
    我斜眼看向舟皓，他点头，走过去落坐在他们中间。
    老头不悦。
    “徒儿何时这么听过为师的话，舟老弟你对她管的过头了吧。”
    “老头闭嘴！”我轻呼一声，然后对他笑着说：“徒儿给您斟酒。”
    “说来惭愧……”舟皓平淡的开口道：“肖沐前些日说您老是他师傅，我确实不曾信，因为他那身手难看出是师出彭老。”
    “咳……咳、咳”老头被呛得直咳，我起身给他捶背。
    “所以对他管束确实稍严厉些。”舟大人含笑说完。
    “老头我错了，徒儿给您丢脸了。”我垂着头说。
    老头摆摆手，又对舟皓说：“她这孩子从小就是这副身骨架，我只传授了些强身健体之术，并未将过深过难的功夫传与她。”
    “难怪！”舟皓点头，与老头碰杯仰头喝了酒。
    “彭老，在下有一事不明。”他接着说。
    “你说。”老头点头。
    “你为何让肖沐进禁军府接近在下？”舟皓眼神微眯，观察着老头神色。
    “知你有此一问。”老头呵呵笑：“只是以舟老弟的聪明和智谋，怕是应该已经猜到了。”
    恩？我怎么不明白他怎么就猜到了？
    “据在下了解，彭老先生师出武陵山，是上仙真人的弟子。”他顿了顿接着说：“上仙真人只收过两位弟子，一位是名震江湖的葫芦笑仙，就是彭老您。还有一位是嫡传弟子，姓王。”
    惊然，原来舟统领都查到了。
    “恩，确实如此！”老头承认。
    “那位王姓嫡传弟子就是前段时间与在下交过手的‘商客’王淮之，王老先生，他以来京做生意的遮掩在京城活动，又令弟子四处收集人脉，京城的许多客商和达官贵人都与他们有往来。”
    “恩，没错。”老头接话。
    “王老来往最为密切的就是朝中一大要员，而且在替他办事，甚至想要约谈策反我的也是这位要员。”
    “聪明！”老头竖起拇指点头。
    “袁载袁丞相。彭老，我没有说错吧？”
    “都对。”
    “甚至包括前阵子袁夫人与在下联络，书信往来恐怕也是受人所托。”舟皓提到洪若碧的时候眼神黯了黯。
    我垂眸。
    “你都知道了。”老头微微吃惊，“舟老弟是个心细之人。”
    “舟某确实佩服，你们这个网撒的够大。”舟统领拿起酒壶给彭老倒了一杯酒，继续说：“唯一没有想通的……”他停下看着我道：“就是他。”
    “奈何我百般追问、冥思苦想，都没想到肖沐竟真是你的弟子。若不是今日彭老现身，只怕在下还是不明白。”
    “舟老弟不要误会，我让沐儿来，可不是想对你不利。”老头解释道。
    “舟某不是愚笨之人，能看出肖兄弟诚挚相待。”舟皓说。
    我立刻瞪眼看他，那你还要将我下狱？逗我玩呢？
    “既然如此，我也不与你绕弯子，咱们有话爽快说。”老头说着站起来：“我彭老行事想必舟老弟有所耳闻。”
    “行侠仗义，惩奸除恶，以国难为己任，以百姓为先。”舟大人说到这里抱拳深深给老头鞠了个躬：“确实令晚辈佩服。”
    “那你就应该明白，孰对孰错，谁重谁轻。”老头凝望着舟皓说：“以舟老弟你的资质，恐怕早就能想明白。”
    “……”舟统领垂目没有接话。
    “放下执念，回头是岸！”老头上前去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有些事，不是说放就能放的。”舟大人低沉的说。
    “那就应以大局为重。今日与你打了交道，老头我能看出你是个天资聪颖，本性纯良之人，你父母若是在世，看到你如此出息也应欣慰，切不可为一时之念误导而耽误终身。”
    “……”舟大人抬眼看老头，面色一阵纠结。
    “好了，话已至此，想不通一时他日再做考虑，来，舟老弟喝酒。”老头果然是谈判高手，点到为止。
    舟统领也没再多说，释然一笑，端起酒杯。
    “还有一事，”舟大人放下酒杯，看了我一眼问他道：“你……查档案库做什么？”
    “这个……”老头似乎犹豫了一下，靠近他低声说：“去寻证据。”
    舟统领想了一会儿才点头笑了笑说：“只是这事令晚辈有些为难，我该如何交代。昨夜窃贼被官兵围堵伤了胳膊。”说完他垂眸看了看我的手臂。
    “呵呵，这个好说，你尽管向我身上推便可。”老头说。
    “老头，我……”我刚要给老头解释昨晚的事，他却立刻抬手不让我说话。
    “可有收获？”他问。想了想应该是问去档案库翻查证据的事，我忙点头。
    “我找……”刚开口老头又抬手制止我想说的话。
    歪头看他，你是让不让我说。
    “好，一会儿拿给我。”老头说。
    “我现在就去拿！”我兴奋的站起身。谁知他两一左一右同时伸手拉住我。
    我一个大写的问号，不明白他们怎么了。他们对视一眼，老头笑呵呵的开口说：“不急。”
    只好又坐下，可是，我折腾了两晚上真的好乏。他们喝得畅快，可是我却累极了，慢慢爬到桌子上，什么时候睡着都不知道。
    “丫头，丫头……”我睡的正香，这魔性的唤声又来拉回我的神志。
    “恩？”应了一声，我模模糊糊睁开眼看到老头。
    “你们喝完了？”我揉了揉眼睛问。
    “恩，完了。现在给我取了东西你好生休息。”老头扶起我。
    看了看，我们还在喝酒的院子，不过已经不见舟统领的身影。
    “好。”我答应。
    带老头去了回廊拿下卷轴，老头送我回房间，安顿好我躺下，还对我说了什么，迷迷糊糊我都记不清就睡过去了。
    再睁眼，日头早已高升，一下弹起来，结果扯动胳膊，疼得我直抽气。
    上了药，穿好衣服，发现桌上多了两瓶药，老头挺有心。可是打开房门的一瞬我有点懵，我是该去巡查队报道呢，还是该去地牢，还是去舟大人那里。
    昨晚他没将我下狱，应该是不再追究了吧？也不知道后来老头跟他聊了什么。
    那还是去巡查队吧。当我跑到巡查队时，领队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我说，我已经不归他们管了。
    心里忐忑的往回走，舟大人该不会是知道了实情就不要我了，那我可该去哪好。无论如何也要当面问清楚再走。来到舟统领房外，守卫小哥不知去哪了，不见人。
    在门口踌躇要不要进去。
    “还不进来。”门里传来舟大人的声音。
    赶紧进去行礼道：“大人。”
    “都什么时辰了。怎么，以为有笑仙给你撑腰就可以偷懒了？”舟统领肃然的说。
    “属下不敢！”我回话，然后猛地抬头看他，心里有点欢喜。
    “大人，不将属下下狱了？”我试探的问。
    他抬起头面露疑惑问：“你想去？”
    靠，又套路我。
    “不是，那属下……”我张嘴结舌的说：“刚去了巡查队，他们不要属下了。”
    舟大人表情一化面露笑容，明眸皓齿，晃得我睁不开眼。
    “他们不要……”他定定的瞅着我：“我要”。
    什、什么！我没听错吧，‘表白’来得太突然了，心脏一阵扑腾！
    “谢大人！”我禁不住笑意，给他躬身行礼。
    他面色爽朗站起身走过来，盯着我胳膊说：“伤口怎么样？”
    “回、回大人，没那么疼了。”也许是他态度转变的有点适应不良，我话都说不利索，眨着眼瞅着他愣神。
    “恩，你坐下吧。”他指着旁边的椅子。我狐疑的凝视他，没动。
    “坐下。”他又说。
    好吧，转身坐下。是因为有伤吗？我坐在椅子上心中纳闷他怎么突然换了画风，变得如此体贴。
    舟大人似乎满意了，终于回到书案旁坐下。
    百无聊赖左瞅瞅右看看，忽然发现书案上整齐摆着的三封信。那是袁夫人给他的信件，怎么到现在还摆在这里，难道一直没看。我专注的眼神引起他注意，抬眼向我目光落处瞅。
    “大人还没看？”我不解问。
    舟统领拿起信思索片刻，打开，表情平淡的读完。忽的就站起来向外走。
    “大人要去见她？”我起身问。
    他回身看着我认真的说：“得去给她提个醒。”
    “那属下去。”我自觉请命。
    “你……”他目光落到我胳膊：“你就在这待着，哪都别去。”
    看着他匆匆出去的身影，意识到自己真的很多嘴……不禁开始担心，这一去别又让人看见。
    窝在椅子里先是忐忑的担忧，慢慢乏意袭来又开始瞌睡，睡了一下午体力恢复不少，直到天色渐暗。
    舟大人神采奕奕从外面回来一看就心情大好，见我还在屋内眉眼一开说：“走，带你去逛。”
    又懵，大人难道最近很闲？
    “属下……不明白，是要干活了么？”我挠头问。
    舟大人面色一敛，低头咳嗽了一声，然后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对，今日浴兰节，集市热闹，你随我去巡查一番。”
    他垂目看我的衣服：“你先去换身行头。”
    夜市如此热闹，灯彩辉煌，人潮涌动。沿街的摊市一眼望不到头，各种玩物、饰品、小件、画卷、花灯琳琅满目。杂耍艺人，孩童老人，姑娘小伙，全都走出来喜笑颜开。各种叫卖、嬉笑、讨价、热络的喧闹声不断。
    沿着摊市一个一个的看过去，目不暇接。因为以前的教训也不敢再多流连女孩家喜爱的饰品摊位前。舟大人一路不语，不过面色极其悠然惬意，不紧不慢的在身侧迈步，而且难得的故意放慢了步伐，有时配合的停下脚步耐心的等我看完。
    前方阁楼上传来人们的呼声，几个妙龄少女站在楼台上手拿彩带。我好奇挤上前想看清楚些，肩膀却被轻轻按住，回望，舟大人挑着眉摇头。
    “怎么了？”我不解。
    “那是姑娘家在抛彩丝带……”他温和开口说：“被缠中的小伙要和姑娘相好。”
    “哦”原来还有这样的风俗，有意思，我略带兴奋的说：“那就去看看呗。”
    说完又要向前挤，但是肩膀上手的力道加重了，阻止我的意图。
    “你去干什么？”舟大人语气转调，降了几度。
    是不是理解有误，我怎么感觉他的口吻好像是有点不屑。不是，我怎么就不能去了。
    “大人，属下还是单身，万一被哪个姑娘的丝带给缠上也好领回家给娘瞅瞅。”我笑着随口说，其实只是想上前去看清楚。肩膀上的手依然没松，侧眼，舟大人面色转冷，一双暗眸来回巡视我。
    “属下就是想看看。”不知哪里又惹到他，我赶紧解释。
    “你随便。”他突然松了手，淡然向一旁走开。
    人们突然发出惊呼，楼上姑娘抛下了丝带，一些小伙推搡着冲上去抢。我被激动的人群冲撞了一下身侧，顿时伤口传来痛感，疼得我捂着胳膊弯下腰。
    “你笨吗？”一声呵斥，肩头被手臂搂住，温暖而坚硬的胸膛护在我身前，高大的身躯遮挡开人们，舟大人把我隔出人群。
    “裂开的话就得赶紧回去治疗。”他在我头顶不悦的命令。
    “不，不用。”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放风，我怎么舍得回去。严肃的利眸查看我的脸色，眼神中有一丝矛盾的挣扎，一定是在考虑送我回去。
    “大人咱们去那边。”我佯装没事，去指前方不远处的河边。
    他抬眼看了看，转回眼看我期待的小眼神终于放弃纠结。
    “跟着我。”他说，然后大掌不容拒绝的抓住我的手腕。顿时手臂传来温热有力的触感，直到河边才松开。
    有人在水中放了彩灯，随波漂浮，照亮了河道，宛若彩色的星光挂在天河彩光莹莹。
    看到不远处的石桥，我忍不住跑过去，上了桥头看这难得的景象，趴在桥栏向下张望，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当心些！”舟大人跟上来又低训我，然后手掌放在肩头将我扶起。
    追不到目光一直跟随的那只灯，不禁有些懊恼，感觉今日的舟大人怎么像个保姆一般。转身抬眼幽怨看去，他却直直望进我的眼，面容如此认真，那墨黑的瞳光在点点灯只照耀下微微闪动。
    心尖一颤，这是什么意思，眼神太深奥，我解读不了其中的信息。仰着脸对望去，他面如茭白温润平和，眼中波光流转匀散一抹惬意的恬淡，唇线微扬撩乱我心弦。高大的身躯挡住视野把他身后的人都隔绝，恍惚有种这世界就剩下我们两人一般的感觉，其他背景陪衬都灰飞烟灭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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