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绝色,深藏不露》96.第 96 章

    班青:“请支持晋江文学城。”
    仲聆有点猜到他的意思了。
    果然, 步庞眉头渐渐皱起:“也是许多年后,回想这段往事, 才发现不对之处……大伯当时就认出了你旁边的那个男人吧。”
    七年前,仲聆十三四岁的时候, 身边跟着的男人只有房邬。
    他是北沐朝悬赏了十多年的通缉犯, 对于皇帝来说, 是一根如鲠在喉的尖刺。
    多少人盯着房邬,就想着帮皇帝把这根刺拔|出来, 当成垫在脚下为自己加官进爵的筹码。
    “后来我见了房邬的画像, 我才知道,那天我大伯放走的是什么人。”
    步庞神色黯然:“就在他放你们走的半年后,不知是谁,将我大伯与叛贼房图过去往来的信件, 呈到了皇上面前。陛下下令彻查, 大伯被下狱审讯,半年后流放南疆,这辈子就这样毁了。”
    “我父亲受大伯连累,被参了好几本折子。万幸的是,圣上并没有因此事怪罪父亲。”
    仲聆冷笑着打断:“这就是你想抓我过来的原因?想通过我问出房邬的下落?”
    步庞技不如人,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 如今彻彻底底的翻了车。落到这个地步,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想抓了这逆贼之子, 求了皇帝恩典, 赦免我大伯回来。”
    “你怎么就确信我会知道他的下落?”
    步庞看着仲聆的眼神压抑:“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不看看你和房邬是什么关系?”
    仲聆面无表情, 心里却想知道他们是亲兄弟的人,好像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这不胖又是怎么知道的?
    不胖悲愤交加:“你们的户籍文牒上,分明写着你们是夫妻!你是他娘子啊你给我说你不知道?那这大江南北还能有谁知道啊?真当我傻啊!”
    仲聆:“………………”
    他得好好想想,当年是谁给他们伪造的户籍文牒来着?
    那人活着还是死着?他现在回去把人打一顿,还来得及吗?
    房邬真身份用了大概会被围殴致死,早些年躲躲藏藏,他手里有许许多多的假身份。
    仲聆与房邬虽是兄弟,但年纪相差一轮,相貌又着实不像。他小时候没长开的时候更像女孩子,为了行走方便,有的时候也没刻意纠正过性别。
    一开始房邬也觉得无所谓,自己弟弟长得好看怎么了?亲兄弟扮个假夫妻过关有问题吗?
    等他明白就算亲兄弟也可以有事故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
    所幸仲聆自己没长歪。
    面对步庞的指责,仲聆毫不留情的指出:“你自己凭良心说,你大伯被流放这件事,这事该怪的是房邬,还是该怪当今那昏庸的皇帝?”
    步庞眼皮一跳。
    仲聆自行说了下去:“你这位皇帝陛下,向来亲小人远贤臣,有本事的都被他弄死了。和房图将军通几封信又怎么了?十多年前,朝中哪个将军又没收到过房将军的信?就这样草木皆兵、不辨是非的断了你大伯的案?”
    步庞沉默。
    “不说别人,就说你——你还不是在皇都里,先把皇帝哄的高高兴兴,费尽心思陪吃陪玩,才勉勉强强的坐稳这大将军的位置?”
    仲聆这话太刺耳了,步庞只怔怔的看着他,却一个字的反驳都说不出口。
    仲聆思考了一会儿要不要杀他,还是决定放过他吧。
    不为别的,就为他敢不顾自身安危,深入胡人营地摸底的举动,足见他一片爱国赤子之心。
    若是步庞死了,再换个大将军上来,真是还不如他呢。
    仲聆从他身边站了起来。
    步庞见他这是要放过自己的架势,不由得一愣:“你不杀我?”
    “无所谓。恩将仇报之事,我这辈子见得多了。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仲聆语气平淡:“就当我大老远的从山里头,用木板车拉回城里救了的是条狗吧。”
    步庞:“……”
    看见仲聆竟然潇潇洒洒的转身就要离开,他顿时急的从塌上摔了下来:“我不是——我从没有想过害你!”
    仲聆懒得听,挥挥衣袖走了。
    不胖摔在地上,苦涩的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皇帝知道他在西雁关的。我只是……不想你陪他一起死啊……”
    仲聆走出杂货铺时,外面的太阳依然挂在天上,空中却开始飘起了细微的雪花。不过片刻功夫,就变成了鹅毛大雪。
    这是今年下的第二场雪。
    江边的风愈发寒冷,仲聆穿薄了一个季节的衣服被风一吹,就是透心清凉。
    他再次找到了飘儿。
    人群中惶恐不安的飘儿看到了他,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她泪眼汪汪的说:“仲聆姑娘!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撇下我自己走了……”
    而仲聆眼神越过她,看向江边骚动的人群。
    下雪了,要立刻过江了。
    飘儿也立刻明白了他们接下来需要干的正事,连忙说:“咱们别耽误了,得赶快去买船票,等这江边再冷些,我们就都走不了了。”
    仲聆没想到,冬天这第二场雪,会这样毫无预兆的突然降临。
    这雪下得不小,估计之后江面温度会骤然降低,他不可能再有时间在江两面打一个来回。
    是去,是留?
    飘儿急道:“仲聆姑娘,现在排队的人太多了,我们快过去啊。”
    仲聆点了点头,刚迈出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人群的尽头,有一个雪白的身影,在人群里慌慌张张的跑着。
    班青一脸被人抛弃的迷茫和无助,惶惶然的在人群里找着什么,脸色愈发绝望。
    下雪的江边很冷,在旁边的人都恨不得再套一层衣服御寒的时候,这傻孩子却穿着亵衣跑了出来。
    他见到个背影长得像的,也不管男的女的,就过去抓住人看。
    周围的人看着他,都觉得好笑,但看清他脸上表情后,又觉得他……有点可怜。
    飘儿走了几步,一回头发现仲聆没动,催促道:“仲聆姑娘?”
    她顺着仲聆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变了脸色:“这土匪怎么来了!?仲聆姑娘,我们快走啊!”
    天子派来的太监宣了旨,明黄色的圣旨被当成宝贝一样的供了起来。
    这让即将入宫为妃的关若韵相当郁闷了。
    她千里迢迢的从皇都跑回老家,就是得了消息,回来避风头的。
    结果风头没避成,躲回来也没用,皇帝老儿早就盯上她了,最后还是得进宫。
    她红了眼眶,却怕哭出来被人看见惹非议,只得忍住眼泪,匆匆回了自己屋子。
    她看着侍女站在里面,呜咽道:“这里不用你伺候,出去。”
    侍女没动。
    关若韵此时本就心烦意乱,重复道:“出去啊!”
    侍女错身走过,关若韵双眼已经泪水糊住,却本能的察觉到了不对。
    她身后的门,“嗒”的一声关上了。
    下一刻,仲聆在她身后说:“关小姐。”
    关若韵大惊失色,仲聆立刻伸手捂住了关若韵的嘴,很有预见性的将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给她捂回了肚子里。
    在关若韵想起来咬他之前,仲聆道:“是房邬公子叫我来的。”
    这一句话及时救了他的手。
    关若韵猛地回头,看到仲聆,有点呆滞。
    仲聆今天穿的是女装,他用着伪声,声色清澈动听,叫人听不出来他是个男人。
    关若韵喃喃道:“你说你是房公子……身边的人?”
    仲聆见关若韵冷静下来,就放开了她:“对,我叫仲聆。”
    关若韵惊道:“你的肩膀流血了!”
    仲聆一路奔波赶到江北,甚是辛苦,左肩伤口好好坏坏,崩开流血已是寻常。他并不在意,只是说:“无碍。”
    他也打量着眼前的关小姐。
    关小姐很漂亮,面相看着很舒服,第一眼就觉得她心地不错,招人喜欢。
    她说起房邬的时候,眼里仿佛有星光闪烁。
    他之前就有所猜测,看到关若韵听到房邬名字后的反应,就知道了面前这位,和他哥有故事了。
    关若韵也在偷看他。
    她从来不知道……房邬身边,有这么美的人。
    美而不媚,气质如玉撞冷泉,他收敛了周身的凌厉,却依然有让人惊心动魄的东西在。
    连她一个女人,都忍不住的盯着仲聆,心里怦怦直跳。
    她心下一沉……如果她都是这种反应,就更别说男人了。
    也不知这样美的人,与她的房公子是什么关系?这样的人守在房邬身边……让她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
    关若韵犹豫几番,到底还是没敢询问两人关系,再开口,只是问房邬的下落:“房公子现在在哪里?”
    “他往西南去了。”
    她眼睛又红了,呜咽道:“皇帝要我入宫,他知道吗?”
    自见面后,仲聆第一次笑了。
    他的笑容有一种艳丽的危险:“他知道,所以我来了。”
    此时距离雁城关家百里外的石楠山,有一个土匪头子在开思想教育动员会。
    班青站在一块石头上,这样他就能比所有的兄弟都高了。
    土匪们整整齐齐的站在村前,听着他们的老大训话。
    “马上又要到十八了,这次我们要干什么?”
    “下山打劫!”
    班青朗声道:“对!但是关于打劫,有几个纪律问题,我必须和大家明确!”
    “第一,不准伤人、杀人。”
    “第二,如果我们碰到女人,看见人家姑娘,不准调戏,要有礼貌!”
    弟兄们齐声道:“晓得了!”
    班青对于这个问题,很是严肃:“记住了,一切不以成亲为目的调戏,都是耍流氓!我们是土匪,不能像流氓那样没有格调、没有原则!”
    “大当家的说得对!”
    “第三,抢劫不能断人生路,所以咱不抢贵的,要抢就抢最有新意的!大声告诉我,我们的目标是什么!”
    “让所有人的知道——石楠山的土匪,就是不走寻常路!”
    班青朗声大笑:“是了!兄弟们记住了,我们下山干活,就是为了打响我们石楠山土匪的名头!”
    思想动员十分到位,班青让兄弟们都散了。
    他看着山沟里充满朝气的村落,错落起伏的人家。
    男人、女人穿着体面的衣裳,在村子里自由的行走。
    这里是安全的,他们可以抬起头,挺着胸脯走在路上,吃喝不愁,日字过得平静无忧。
    孩子们从学堂下了学,蹦蹦跳跳的没入街巷。屋子的烟囱里升起袅袅炊烟,这是在做晚饭了。
    班青独自一人看着千家炊烟升起,被风吹向山腰的树林中。
    他喃喃道:“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石楠山里,都是土匪。”
    三日后,雁城关家。
    关家定在今日启程,送关大小姐入宫。
    只是关若韵有一个小要求,就是希望能身穿喜服、头盖喜帕,像一个真正的新娘子那样出家门,嫁入皇都。
    这要求无伤大雅,自然没人反对。
    到了离家那天,新娘子出门时,自然是免不了一阵伤感。
    有几位真心疼爱关若韵的女性长辈,知道这一进皇宫,下半辈子就走在刀尖上了,再没半天安生日子。
    她们拉着新娘子的手,仔仔细细的嘱托,还不敢哭出来。
    因为能入宫侍奉皇帝,这是天大的喜事,宫里来的人就站在面前,她们不敢面露悲色,再惹下祸端。
    谁叫他们的皇帝陛下,是出了名的猜忌多疑、喜怒无常,一点事出了错,都能祸及全门。
    新娘子婀婀娜娜的站在门口,也不说话,只是无声的啜泣,身体微微颤抖,那模样让人十分心疼。
    宫里的太监站在迎亲马车边,忍不住又催了一次。新娘子才泪别家人,离开关府。
    皇帝派了四十个侍卫沿途护送,雁城当地知府知道此事,为表忠心,也派了三十多个护卫,一同护送关大小姐入宫。
    为新娘子准备的那座车架,真是富贵非常,不损天家气度威严。
    马车选用了最好的木料,周身涂了红漆,又用红绸锦缎装饰,金玉镶嵌,连马儿都戴着宝石红绸,富贵可见一般。
    在近百人的目睹下,关大小姐踏上了这座瞩目的马车。
    车队缓缓起驾,离开雁城。
    当车队走远,外面没有任何声音的时候,真正的关若韵从床底爬了出来,悄悄跑了。
    这撕心裂肺的尖叫,让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班青一脚踢开了主屋的门。
    大红的床幔随风扬起,妆台凌乱不堪,摔在地上的胭脂碎成几块,脂粉香气在屋子里四溢开。
    班青看向铜镜,那里面只有他的身影。
    屋里没人。
    飘儿的声音再次响起:“小姐——你千万不要想不开呀!”
    这声音是在院后响起的。
    班青一颗沸腾的心沉了下来,他率先冲了过去。
    后院的小门推开,一切映入眼帘。
    仲聆身穿大红嫁衣,娉娉婷婷的站在山崖边缘。
    他站的那个位置,若是再退一步,就是粉身碎骨,葬身深崖。
    这一刻,班青那醺醺然的些微醉意,被彻骨寒冰兜头砸下,消失得干干净净。
    班青:“你想做什么?”
    仲聆语气平静:“你别过来。”
    班青一僵,立刻停下脚步,哀求道:“你别站在那儿,山顶风大,太危险了。”
    “站在你身边,才是真的危险。”
    班青脸上血色尽褪。
    飘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姐……姑娘,你不能跳啊!你跳了,我怎么办啊?”
    为了让飘儿的反应足够真实,仲聆之前并没有和小丫鬟说明自己的计划。此时看她哭得这样逼真,也是有点意外。
    一时间,崖顶只听得到风声,和飘儿的大哭声。
    班青觉得自己如坠深渊。
    他之前为什么会觉得,仲聆是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呢?
    仲聆是他抢过来的,他的身份是土匪,做的事,也确确实实是土匪会做的事。
    在他眼里,自己哪里是什么好人?可又有一分半点值得信赖?
    这一刻,老计的那句质问,不合时宜的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计夫子问过他:“你把他抢回来,又让他嫁给你,你这样做,和逼迫他的人又有何分别?”
    他当时没能给出一个回答,现在他却莫名的想起了老计的话——你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怪不得的老计不来参加他的婚礼。
    原来从始至终,计夫子都把这场亲事的本质看得很清楚——这从来不是两厢情愿,而是一场单方面的掠夺。
    山间风大,班青从来没有一刻,觉得是如此的寒冷刺骨。
    班青听见自己说:“我不逼你,你别冲动。”
    他把自己的新郎喜服脱了下来,摔在了地上,用力踩了上去。
    这一刻,他前所未有的冷静:“是我的错。我放你走,我不碰你,所有我的人都不许碰你。你离开这里,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仲聆动作一滞。
    这和他预期的剧本……不一样啊?
    班青:“我说话算话,仲聆,我不会伤害你。”
    仲聆:“!”
    这一刻,仲聆十分惊愕——班青怎知他的名字?
    飘儿知道他真名。可是飘儿一直都和他在一起,从没当着班青的面叫过他仲聆。
    班青控制着自己的声音平稳:“是我一时鬼迷心窍。请你相信我,我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白眼狼,你既对我有恩,我就不会害你,仲……”
    仲聆眼角余光瞥到太监在小门处出现,立刻向后蹭了一步,在他再一次喊出自己名字前,厉声打断道:“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班青被他吓住了。
    “你将我掳掠至此,如今又逼我嫁给你,你怎会好心放我离去?说什么让我离开,我怎么可能轻信?这定是你的诡计!”
    仲聆用袖子中的老姜擦了擦眼睛,再抬头已是眼眶通红,神色凄婉:“我如果听你的话,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就再也身不由己!”
    班青似乎意识到什么:“不……别这样,我可以发誓……”
    仲聆望向太监,容色凄惨:“至少此时,我还能决定自己最后的归宿!”
    谁都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班青亲友团已经鸦雀无声。
    班青一脸天都要塌了的表情,惊恐无助的看着他摇头,哀哀祈求他不要做傻事。
    仲聆看清了班青脸上的表情,其实心里是有那么一瞬间,生出了一点不忍心的。
    可是那一点心软,却无法动摇仲聆的决定。
    他不是关若韵,不是一个女人,也不可能为班青留下。
    他还是要回家,房邬在江对面等他。
    飘儿抽噎:“小姐!老爷和夫人那么疼你,你要是出了事,可叫夫人怎么活呀?”
    仲聆拿袖子擦了擦眼睛,眼睛更红了:“女儿不孝,爹娘的恩情,女儿只能来世再报了!”
    那太监站在旁边听着,有那么一刻,他也想说一声:“关小姐,从长计议。”
    可是这句话在嘴边转了个个儿,还是被他吞了下去。
    这样姿色的人,陷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就算是有办法活下来,自身的清白名声,怕是怎么也洗不清了。
    罢了,这样也好。
    到底是关侍郎的嫡女,她若有这份决心,也算是不堕家门美名清誉。
    就算皇帝知道了,也会感动于她的忠贞守节。
    这样想着,太监一声不吭了。
    班青要急死了。
    他只想仲聆好好的,可是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把他逼到这般地步。
    仲聆“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你答应我一件事。”
    现在仲聆就是开口要天上的星星月亮,班青都能去为他摘,自然是满口应允。
    “若是你还有那么一点顾念着我,就不要为难我的丫鬟小厮,他们伺候我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放他们自行离去。”
    班青怔了一下,听出不对劲了,急道:“你——”
    “关小姐”转过身,看着太监,声音颤抖:“替我回了你主子,若韵此生与君无缘,自此别离,惟愿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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