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怎样的人啊,叫她只看一眼便已被他的风华气韵折服,似乎周遭的一切都只配做他的陪衬。玉色长衫优逸雅柔的贴附在他的身上,暗影重叠处泛着清浅淡蓝的光华,举手投足间,那一道道流光溢彩便似活了起来:像林荫密布的山间小道旁,缱绻蜿蜒汩汩流动的溪流,润泽着碎珠玉石;又像是檀香镂木的上古名琴上,霞粉错落细枝吐蕊的雕花,飘扬着惊鸿未央……
若说子仪是高洁清冷的琼台冰雪,那么他便是那温润通透的无极幽泉。乌发皙华,是黑与白的完美交替;眉浓眼润,是山与水的默契相映。薄唇似启未启,天然一段迤逦,墨眸悄然转动,举世万种风情……
此刻的沉鸢只能感觉到自己两颊温热,香腮凝朱,再也不敢肆意动弹分毫。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原来竟是这样……
虽然沉鸢自诩自己从不是个以貌取人的庸俗之辈,可是见到嬴臻之后,她真的被震撼到了。也不知这是出于什么心理,她尤恐不留意间被眼前的人看轻了去。
嬴臻温润的笑了起来,一举一动都带着摄人心魄的魅力,温润的声线穿过众人的耳际,“顾小姐——堪当倾国二字。”
这一日,是西华隆晋二十四年四月初八,她与嬴臻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世事若是有常,大概许多人都不会相遇,所以这尘世的所有情缘纠葛,大抵都是因为这样无常的缘分吧。
之后好几天,沉鸢每每想起嬴臻的夸赞,都忍不住唇角轻扬,像娇柔春风拂绿第一株树梢,又像寒冰初融破出第一泉清水……
“鸢儿?”顾正蹙了蹙眉头,他正在跟她说正经事,这丫头又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啊?祖父?”沉鸢莫名的微红了脸颊,一点也没有往日的镇定自若,最近,总是会想起那如玉一般的人……
“过几日便是你母亲的祭日,这些日子御景国的使臣来访,祖父抽不出时间给她办理,你找个时候去瞧瞧她罢。”顾正慈爱的看着沉鸢,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孙女,从小没有父母的疼爱,却能这般博采众长,果然是没叫自己失望的。
沉鸢闻言,眼眸不由得一黯,那一瞬间仿佛周身的物件也失了色彩,娘亲啊,许久不曾看望你了……
第二天,沉鸢早早地就起身了,梳洗完毕,穿戴整齐,简单的用过早饭之后便上了马车。因为她说有事情要单独跟娘亲说,便也没有带上钟灵她们,只当是自己出去散心了。顾正没有反对,只嘱咐跟着的人好生保护好她。
车子本来行的很稳当,忽然车夫猛地一声惊呼,马车一阵颠簸。沉鸢不小心撞到车壁上,一阵生疼。
“小姐,没事吧?”车夫赶紧掀开帘子看沉鸢,沉鸢蹙了蹙眉,一边揉着手臂一边浅声答道:“无事。”
车外一个小孩子嘤嘤的哭着引起沉鸢的注意,沉鸢掀开车帘走下去,看到路边一个穷酸模样的书生拧着眉头,颓然的坐在一旁,马车边一个小孩子抓着沾染尘土的馒头,看着那男子。
“怎么回事?”柔和的声音软化了围观人的内心,好优雅的姑娘,惊了她的马车,非但没有生气怒喝,还浅笑着下车询问。
“爹爹……不要……我,我想吃……”小孩子一边抽泣着,一边怯生生的说,仿佛手里的馒头是美味的大餐,紧紧的捏着不肯将它丢弃。
那男子一听,怒气顿生,劈手就是一打,“吃吃吃,就知道吃,贫贱不食嗟来食!”
小孩子被打,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惹得路人纷纷指责。原来这男子是个穷酸秀才,考了几次科举都没考上,弄得家徒四壁,妻子丢下儿子离他而去。他自命清高,不肯好好想法子养家糊口,孩子饿成这样,有好心人给他馒头,他不但不肯孩子接收,还将它抛了出去。孩子还小,只知道肚子饿,便浑不顾的往路中央冲去。幸好遇上的是顾相府的马车,这才没出什么事,要是遇上其他官宦人家的马车,这孩子能不能活下来还不好说呢!
沉鸢失了笑容,远山似的黛眉轻轻蹙起,秀气的眸子酝酿着不满的情绪。她微微瞥向那边的秀才,似是在指责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父亲。被这样不愠不怒的眼神瞧了,那人颓然的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也全然不顾孩子的哭泣。
沉鸢刚要出声,却听得一道温雅的声线越过众人,传到了她的耳中。
“美食无罪!”来人轻柔的拉过小男孩,递给他一包热乎乎的包子,转头看向那秀才,“傲骨铮铮固然好,但太过极端,便是自轻自贱了。”话说的并不重,似乎只是在和老朋友闲话,可是却能让人觉得语重千金,不可反驳。
而一旁的沉鸢,则是惊讶的看着眼前玉色温润的男子,‘美食无罪’,曾几何时,这句话,她也说过……
那时候她也不过是懵懂的稚嫩年纪,父亲出征不归,娘亲总是喜欢带着她去寺庙里祈福。有一次回来的晚了,她嚷着肚子饿,想去酒楼吃饭。娘亲很宠她,便同意了。那天,她看到隔壁桌一个小男孩吃饭很是挑剔,动不动就嫌菜不好吃,还令下人将饭菜倒了。纵然沉鸢年幼,她也知道一米一粒来之不易。于是她挣脱母亲的禁锢,跑到那桌,将男孩正欲丢掉的饭菜端了过来,天真的笑道:“美食无罪!哥哥若是不想吃,不如给食不果腹的人充饥!也当作好事一桩!”那男孩本来正要发火,可是看到沉鸢天真灵动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瞅着自己,还讨好似的嫣然一笑,让他瞬间失了怒火……当时沉鸢不知道,她这一幕无心之举却尽数落入另一人的眼中,也许当时两人都没有察觉,这会是一生的开端……
“胜败乃兵家常事,孩子何其无辜?”他的话似乎是道出了沉鸢的心声,是啊,孩子何其无辜?“但凡大材,虽久不腐,你若真有才识,又有何惧晚成?”
那秀才眸中一亮,拉着孩子的手,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对眼前的男子说道:“我一定会证明给你们看的!”说完,他大步离去。
眼前的男子轻轻弯了弯嘴角,转过身来……
沉鸢猝不及防的撞进他的眼眸,那样温情的眸子里倒映着她一瞬间的慌乱,竟是——嬴臻。
沉鸢的手心隐隐有些汗意,春风似乎也在逗弄她,使得空气也变得微热了起来。“公子,是你,真巧……”沉鸢有些语塞,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与眼前的人对话,好像说什么都觉得不妥。
嬴臻依旧眉眼含笑,点点头,“相请不如偶遇,不知小姐去往何处?”
“我……”沉鸢抿唇,转念一想后并没有说明出府是由,只是浅浅的笑道:“闲来无事,出来走走。”可是话说出口,她却又后悔了,一个大家闺秀,总是在外面抛头露面,他会不会觉得自己不够矜持?“公子呢?”别人不知道嬴臻的身份,她便简单的以公子呼之。
“幸与小姐相同,闲来无事,出门走走。”他微微笑道,说不出的风雅,说不出的柔和,仿佛只要在他身边,就会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好似能够抛却一切杂念。
“那……”沉鸢内心有点雀跃,又有些犹豫,要不要邀他同行一阵呢?他似乎也有这样的意思呢!可是一个女儿家的,怎好随意邀请一个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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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鸢说:我一点也不好奇公子长什么样
某臻:是么,那你紧张什么?
某鸢:哪里紧张了
某臻:都不能呼吸了。
某鸢:……
某臻:放轻松,其实我早见过你了
某鸢:游园会后?
某臻:你猜
某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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