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不眠不休地下着,带着丝丝凉意。花颜站起身来,走到他跟前,忽然就拜下去:“长安就拜托你了。”倚夜之涣一吓,忙扶住她:“花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这本来就是我的责任。”
“只是觉得,长安以后终于可以长长久久,平平安安了。”花颜的脸上浮出安心的笑容。
“……”倚夜之涣看着她,一时也失了言语。
花颜从袖中拿出柒澈来,放到他手中:“柒澈麻烦你交给紫苏,她多次出手相救,这权当谢礼。”说完,不等之涣回答,便转身离开了避雨亭。倚夜之涣看着手心里剔透的玉石,不禁出神,良久,他轻轻地叹一口气。“唔——”床上的清宸不安地翻身,不时地发出几声低吟。他皱着眉头,额头上尽是冷汗。长安坐在床边,看着难受的清宸不禁轻轻握住他的爪子:“清宸。”
清宸蹭了蹭,伸出爪子抱住长安的手,蜷缩成一团,六条狐尾温顺地占了半张床:“娘,娘……回来……不走,不走。”长安的心一颤,眸光黯淡。次日,清早的阳光慵懒地照着大地,折射出七彩的光,空气中还残存昨日细雨的清甜。江水平静,只有在风吹过的时候才会泛起点点涟漪。
“来,小心。”段歆颂牵住她的手,眉眼中尽是温柔之色。花颜将手放在他的手中,眸子里映着他的倒影。手心传来他的温度,一直传递至全身。这种感觉,只叫人心甘情愿在其中溺死。
花颜坐在船中,饶有兴致地看着江上独特的景致。
“花颜。”
“嗯?”花颜转过头来,却见段歆颂低着头,面色微红,有几分紧张:“你……嗯……喜欢什么?”
花颜半垂着眸,似乎在思索。不一会儿,她绽开笑容:“自然是眼前人。”
段歆颂愣了愣,待他反应过来,脸上已是飞红一片:“咳……”花颜不禁莞尔。段歆颂假装别开头,目光却没落在船外的景色上。良久,他闷闷地说:“我也是。”
花颜的全身仿佛化开:“我知道。”
江上的风柔柔地吹来,轻轻拂起二人的发丝。拂乱的,还有段歆颂的心。他偷偷地瞄向花颜,左手紧紧攥着什么东西,不断冒汗。
许久,他下定决心:“花颜,我……买了一对鸳鸯佩。”鸳鸯佩?花颜呆住了,待她回过神,段歆颂已低下头,把鸯佩系在了她的腰间。
他不禁握住他的手,低低唤一声:“歆颂。”千言万语,都融入这两个字中。她鼻尖微酸,轻轻靠在他的肩头。段歆颂僵住了身子,呼吸有些紊乱。
流水无声地将二人的身影印入水面,微微荡漾。
微风习习,落日早已没了余晖。花颜与段歆颂踏着繁星而归。二人不需过多的言语,感情自在酝酿。
待到分别之时,花颜开口道:“歆颂,明日我想安葬花家。”段歆颂沉默片刻,点点头:“嗯。”花颜的心中不禁悲怆翻涌,闭眼即是那骇人的森森白骨。段歆颂伸出手来,抚着她的长发:“花颜,我在。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不要多想。”
暗处,长安隐藏在阴影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脸上分辨不清神色。她不知道该祝福还是祈祷,他们这样,算什么?
待段歆颂离开,长安走出来,身影被月光拉得细长。花颜停下脚步:“长安。”长安的目光扫过她腰间的鸯佩,沉默着不语。
“怎么不说话?”花颜轻轻开口。长安张了张口,起发觉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是看着她,眼神复杂。花颜展颜一笑,清凉的月光化入眼底:“笨蛋。”她上前,牵起她的手:“舍不得我?”
“我……害怕。”长安埋下头,一滴泪闪着荧光落入大地。花颜捧起她的脸,温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泪珠:“长安,别哭。你知道吗,我能再见到你,遇见清宸、歆颂和倚夜之涣,就已经很满足了。我不奢求太多。”
“长安,没有人会一直陪你走下去。你要习惯一个人,明白吗?”
“你若是想我,就来人间。我的世世轮回,都会等着你。”
行行重行行,与君永别离……
“花颜,我都明白的。”长安闭着眼睛,吸一口气,“答应?我,不管在哪里,都要好好的。”
“嗯。拉勾。”花颜的小指与长安的小指相扣。月光倾华,早已温凉了半阙年华。
“长安,等一切都结束,就跟着倚夜之涣回族吧。蛟妖怕是会对你不利,只有这样,你才最安全。我明白,这样对清宸来说太过残忍。但是,我别无他法。”花颜的脸上有几丝愧疚。
“我会回去的。”长安抿抿唇,脑海中倚夜之涣的面容逐渐模糊。倚夜之涣吗?
“花小姐。”
花颜闻声回头,便看见一袭紫衣的紫苏。紫苏的手中握着柒澈,看到花颜的笑容紧了紧手。她走前,奉上柒澈:“紫苏一没挡住蛟妖,二未保全你的朋友,不能拿这柒澈。”
花颜淡淡地笑了:“确实。不过,我没与你做交易。”紫苏抬起头,有些疑惑。
“你多次出手相救,这柒澈是我用来还你人情的,与那个交易无关。况且,你也说过,柒澈对你来说很重要。”
“这……”紫苏有些惊,“可是我……”她话还未说完,花颜就转身离去:“长安,我们走吧。”紫苏站在原地,看着她们的背影失了神。
这个花颜……
她低下头,轻轻地抚摸着柒澈上繁杂的花纹,渐渐露出笑容。
托生偶!三百年了,我总算集齐了这前十的灵石。你再等一等,我马上就会来的。翌日——
段歆颂满脸都是疲惫之色,但他的眼中却有神采奕奕。花颜默默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有些担扰。
待她走到花宅,便被着实吓了一跳。花宅里里外外都变得整洁,大堂上挂着白纱,灵堂整齐肃穆,几支香悠悠地吐着烟雾。而院中,竖着一座坟。
“这些都是你做的?”花颜看着他,有些不相信。段歆颂点点头:“嗯,时间太仓促了,我来不及准备,所以……你觉得如何?有什么需要改的,你……”
花颜忽然就吻住了他,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流。段歆颂,为什么要做这么多?此情此意,你要我用什么偿还?
段歆颂,我忽然希望,不要遇见你。
“花颜……”段歆颂轻轻地开口。花颜调整好情绪:“没事。”
花颜走到灵堂中央,跪拜着给逝者上香与烧纸钱,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段歆颂走前,跪在她身旁,默默地陪着。
“花颜,我想与你商量一件事。”
“嗯,说吧。”
“我……可不可以把你葬入段家?”
花颜一惊:“你疯了!”
“花颜,我……我真的喜欢你!我认真想了一夜,我决意将你当做我的妻!”
“我已经死了,死了!”
“我不在乎!”
“……”
“花颜。”段歆颂抱住她,“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你就当是满足我一个愿望吧。”
“……”花颜依旧不说话。
“花颜,我们相约来生再见。来生,你做我的妻,可好?”
花颜捂着嘴,眼泪漫入指间,湿了掌心。我花颜何德何能,得你如此真心?段歆颂,痴人!既然如此,那好,我花颜,来生定不负你!
“好,来生你我相见,我定做你的妻。”
段歆颂笑了,抱紧怀中人。花颜,你我许下这个诺言,奈何桥边,三生石旁,切莫相忘。床上的清宸悠悠地睁开眼睛,入眼即是靠在床边浅睡的长安。长安的长发垂了一绺在他的脸上,有些痒。而自己缩在她的怀中,死死抓着她的手。
他不禁有些愣,看着她的睡颜发呆。不一会儿,长安缓缓睁开眼睛,习惯性地看他一眼,却见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她:“醒了?”
“唔——啊——长安。”清宸被她拉回心神,眨了眨眼睛。萌,萌得让妖受不了。毛绒绒的身子,细长的狐耳朵,小巧的鼻子,还有滴溜溜的眼睛……长安抽回手,把他抓到床上去:“醒了就变回来吧。”
清宸见自己卖萌无效,又被迫脱离了温暖的怀抱,不禁焉了,狐耳朵耷拉下来:“哦。”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猛地跳起来:“长安长安,花颜呢?你们受没受伤?那只蛟妖死了没?”
长安摇摇头:“我很好,花颜也是。”清宸听了,长长吐一口气:“那就好。那只蛟妖真卑鄙,竟然给我下封印!他死了没?”
“没。”
“没?嗯……也好,日后若落入我手中,一定弄死他!”清宸邪恶地笑起来。
“……”长安一副无语的表情。
“那我先去看看花颜。”说完,清宸就往外跑。长安拦住他:“别去了。”
“啊?”直至下午,清宸才见到花颜。他一眼就看出来花颜的魂魄已经摇摇欲散。他咬咬唇,虽然长安已跟他说过花颜的情况,但他看到的时候,还是又吃惊又心疼。她为何要去修习鬼法,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不一会儿,清宸注意到一人一鬼牵着的手,顿时气结:“段歆颂,把你的爪子拿开,不许你碰花颜!”他冲上前,不停地打他的手,但这货竟然没有撒手的意思!
刚才长安跟他说花颜与段歆颂在一起,他问为什么,长安却如何也不说话了,难怪,原来是段歆颂欺负花颜呢!
“混蛋啊!花颜都这样了,你还打她的主意!”清宸一急,用力咬他一口。一人一鬼窘住了,搞什么?段歆颂倒吸一口凉气,无奈松开花颜的手,推开清宸,揉着肩:“你属狗吗?怎么还咬人!”
清宸一脸气,把花颜拉到身后,咬牙切齿地盯着段歆颂。段歆颂不悦地皱着眉:“清宸你别胡闹!”
“我才没有胡闹!段歆颂,你……你……”
“清宸!”长安看到这一幕立马喝断他。
“长安,他……哎,干嘛呀……”
“你别胡闹。”长安沉着脸,拖着他的衣领。
------题外话------
曾有人对我说,段歆颂是一个真实又可爱的角色,或许是因为他重情吧。
有言道:这个世道,还是无情最好。但我却愿意做个有情之人,哪怕被伤得遍体鳞伤……
呵呵,是不是太沉重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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