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尽长安》第十四章 倚夜

    弯月如刀，生生划开漆黑无尽的黑夜。惨淡清冷的月光下，蛟妖的身上缠绕着无数的荆棘。那荆棘孕血而生，十分邪性。
    蛟妖疼痛难耐，眸子血红：“啊！”他发疯似的将身上的荆棘拔出来，鲜血喷洒在地上，空气中也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而蛟妖已近虚脱，体无完肤。
    紫苏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慢慢走近。锃亮的刀身反射着月光，冷冽冰凉。
    蛟妖忽然大笑：“你还想杀我？”
    “怎么？不行吗？”紫苏的笑容依旧迷人，但很快，她就变了脸色，骂道，“疯子！竟自损修为来暂时恢复妖力！”
    “哼。”蛟妖冷冷笑着，“你试试，能不能杀了我。”
    花颜脸一沉，手一挥，口中念念有词，鬼门关中的鬼怪立即潮涌而出。蛟妖轻蔑地看一眼，最后把目光定在花颜身上。
    眨眼间，“轰——”的一声，花颜便被一道攻击狠狠地打落在地。紫苏飞身上前，无数的紫苏花瓣如雨覆盖了整个天空，夹杂着藤蔓席卷而来。
    蛟妖只是看她一眼，一道妖力便准确地击中了紫苏的妖穴。紫苏本就伤势未愈，妖穴再受重创，便直直地掉下来。
    花颜？！长安仿佛被定在原地。那是花颜！她怎么会……
    几乎在一瞬间，鬼怪们还未靠近蛟妖，就被蛟妖的妖力震得魂飞魄散。鬼怪们惨厉的叫在死寂的夜晚更令人毛骨悚然。
    “你们还是输了！”蛟妖紧紧盯着花颜。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毒辣的妖力便冲击过来。蛟妖毫无防备，闷哼一声，喉咙一片腥甜。他的眼中却充满喜悦，这可是至毒妖力啊！
    “混沌木！原来你在这里。”蛟妖转过身来，看着长安目光灼灼。长安空有妖力，不会任何木妖法术。抓她，易如反掌！
    蛟妖一步一步走来，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惊喜。花颜忽然反应过来：杀了那些黑衣人的，是长安！那……长安就是他要找的混沌木！
    “长安，你个大笨蛋！快点跑啊！”花颜的眸中尽是绝望。
    忽然，一根巨大的刺刺穿蛟妖的身体。蛟妖惊得目瞪口呆：“怎么会……”
    “不许动她！”一袭白衣的夜之涣挡在长安面前，双眸泛着绿光，一股令人窒息的妖力压得蛟妖透不过气来，“滚！”
    长安体内的妖力仿佛被抽空，震惊地看着面前的背影：木妖！他竟然是木妖！
    怪不得，他在月光下疗伤；怪不得，他懂得勾魂魇破解之法；怪不得，他那样对她……可是，他明明是捉妖师，还与段歆颂交好……长安的心底涌起一股复杂的感觉。
    花颜远远地看着他，无力一笑：夜之涣，我知道你不简单，却不曾料到，你竟然是木妖……
    更是，谁也没有察觉到。段歆颂没有，连清宸也没有！
    蛟妖忍不住颤抖：四千年的木妖……就算他没受伤，他也绝对不是夜之涣的对手！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狼狈地逃了。
    慢慢的，长安体内的妖力又恢复过来。夜之涣转过身来：“还好吗？”长安紧紧抿着唇，看着他不语。
    一阵晚风吹来，吹起他的长发：“我真名叫倚夜之涣，一千八百年的封云树妖。方才四千年的修为是假的，我借了你和紫苏的妖力骗过那只蛟妖。”若他不这么做，蛟妖怕是不会就这么走了。
    长安移开目光，月光蒙蒙，看不清她的脸。倚夜之涣轻轻一笑：“没关系，你总会接受的。不过，这是我的秘密，希望长安你不要告诉他们。”说完，他走到花颜身边，认真道：“他在等你。”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让花颜忽然落下泪来。她别过头，轻轻闭上眼睛：“倚夜之涣，你应该明白的。”
    “施这些鬼法的确拖垮了你的魂魄。但是，你真的不打算留在他身边，陪他最后几天吗？你们之间，难道只能剩遗憾？”
    花颜浑身颤抖，低下头沉默良久才开口：“我回去见他。”倚夜之涣似乎早已料到她的回答，笑容不减。他走到她身后，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一支木簪，几下就将花颜的长发束起：“女子披发，可是会没人要的哦。”床榻上的段歆颂面容有些憔悴，花颜慢慢走前，莫名地难受起来。她坐在床边，伸出手摸摸他的脸：“段歆颂……”
    “你这个傻子。你没脑子吗？随随便便就动真情！”段歆颂迷迷糊糊中听到花颜的声音，立即清醒过来。他愣愣地看着床边的花颜，大气也不敢喘。
    “是你吗？”段歆颂如在呓语。
    花颜只是看着他，不说话。段歆颂猛地坐起来，一把抱住花颜：“花颜，你回来了，回来了。”他方才梦到她了。可梦里的她那么地绝情，任他如何乞求，她都不回头看他一眼。
    花颜推开他，目光冷淡：“段歆颂，我已经死了。花家上下，无一活口。那秋千架下的白骨，就是我！”
    “花颜！你骗人！”
    花颜站起身，清脆地甩了他一巴掌：“段歆颂，我是一只鬼啊！你看清楚。我不过重塑了身体，你就看不出来了吗？”段歆颂的脑子“嗡——”的一声，乱了。
    “不，不会的……”
    良久，段歆颂抬起头，凄然一笑：“花颜，其实，我早有心理准备了。但凡白天，你都得打伞；你的身体，也没有一丝温度……我一直都在怀疑，只是骗自己不要多想……”
    “花颜，这样就逃脱得干净吗？是吗？把我们之间的感情定义上人鬼？”
    “我段歆颂从十三岁开始游历人间，见过无数的女人、女妖、女鬼。花颜，你和她们不一样。”
    “因为喜欢。”
    花颜重心有些不稳。段歆颂却起身，将她拉入怀中：“花颜，我不在乎。”因为喜欢你，我可以不管其他。
    “你是个疯子，”花颜闭上眼睛，“段歆颂，我的魂魄已不稳，不出三日，我必离体。”
    段歆颂的身子一僵。良久，他抵着她的额头：“那我们，把这三日当成一辈子过。”长安站在一边，看着倚夜之涣给清宸调息定神。良久，之涣收回妖力，朝长安点点头：“他中封印太深，不能强行唤醒。我已稳住他的元神，过几日，他就会自己醒的。”
    长安的目光平静：“多谢。”
    “不必。”倚夜之涣浅浅一笑，便转身离去。
    长安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蛟妖兴奋的神情，怎么也想不通原因。混沌木是什么？蛟妖的目标竟然一直都是我！
    还有花颜，她要走了。她本来已毫无希望，但花颜却真的回来了。而她没有好好地守护她，没有带她去看看人间四季……
    可笑，我什么也做不了，却在这里愁云惨淡……
    长安的目光落在床上的红狐身上，她慢慢跪在床前，伸出手：“清宸，我什么都留不下。只怕有一天，连你也会离我而去。”
    “所以，我想选择先走。那样，我便不会那么难过。”
    “是否，从一开始，就不能去寄予希望？”
    三月的雨微凉，细细地漫入飞檐，漫入花间，漫入心田。绵长的雨声轻轻拨弄着三月的心事，人听了不免陷入那绵软的幻境中。
    花颜单薄的身影浸入雨中，她走进避雨亭，坐下来看着倚夜之涣。倚夜之涣抬抬眼，将一只小盒子推到她面前：“这是定魂丹。拿着吧，为了自己也为了歆颂。”
    花颜并不理睬，直直看着他：“我不曾料到你会是木妖。”倚夜之涣浅浅的地笑：“就像我不曾料到你修习鬼法。”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一切。”
    “是，”倚夜之涣点点头，并不打算瞒着眼前聪颖过人的女子。
    “你既是妖，如何习得降妖之术？”
    “虽是妖，又如何不能修习降妖之术？我多次来到人间，以捉妖师之名隐藏，才最安全，”倚夜之涣端起面前的清茶，悠悠摇着，“花小姐应该明白。”
    “你是木妖，你的目的，也是长安？”
    “是。奉木王之命，带她回族。”花颜有些惊讶，一双眸子波涟轻动。许久，她笑了笑：“也好，她毕竟也是其中一员。”花颜顿了顿，又开口：“倚夜之涣，你我都清楚，蛟妖的目标是长安。蛟妖一族不可小觑，你，我，清宸都无力阻挡。可你是否能向我保证，木妖一族，可护她一世长安？”
    “我向你保证，她不会有事。”倚夜之涣的眼中闪过一丝自信。
    当初木王受悬灵木指示，得知长安的存在。便派他找到她，并且带她回族。他找了她十七年，最终在花家找到了未化人形的长安。此后的三十年里，他一直暗中保护，等待她一千年化人形的时刻。
    可是，有人起却利用他回族的间隙，破了他的封印，屠尽生人。一夜之间，遍地白骨。等他回来，一切皆非。他呆呆地站在那里，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是何滋味。
    好在，他再一次遇到了她。他发誓，不会再有第二次！
    倚夜之涣缓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屠你花家的是蛟妖下黑手，但我也有失责之过。你安心去转世，剩下的，交给我。”
    “不必了，这个仇，就当报了吧，”花颜摇摇头，“蛟妖已被我折腾得半死，追究无益。比起这个，还是长安更重要。长安她就是一个笨蛋，若她知道一切因她而起，怕是会一辈子活在自责中。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
    倚夜之涣愣了愣，最后轻轻一笑：“还是以前的性子。我代她说一声‘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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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之涣的真正身份已然大白，他与长安，花颜与段歆颂又能擦出怎样的火花？
    纠缠难了的人鬼情缘最终结局，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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