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志》第二十章 诸儿之问

    得知公主受伤,众人纷纷送来关爱,都被姜诸儿一手挡在了门外,宫里宫外顿时流言四起,说原本不是世子照顾公主的嘛,怎么突然换了太子殿下了?又说公主事出意外,当日那干人听得“公主”二字突然撤离,定是朝廷内的人干的好事。
    叶舒在殿内,听得很少,自然也未留意。姜诸儿来来往往听得他们这样说,也当作没听到。直到他的生母派人劝他,他才抽身离开,临走时也不忘嘱咐下人按时送汤药,时时陪公主散步,不要外出,以免不测。
    叶舒总算是看清了,这太子殿下竟然是个比公孙无知还婆婆妈妈的人,虽说,这种人在现代社会叫做“暖男”,但是,这样的暖,有点过头了,让人忍不住汗涔涔地。
    好不容易送走一个太子,又来一个世子,真是分秒必争。
    “听说,公主前几日遇到刺客?”公孙无知一进来,见叶舒并无大碍,故意道。
    叶舒瞅了眼,说:“还以为你没听到,正想着,要不要派人给你说一声。好歹这三宫六院各处的都来看过了,怎得就不见你公孙府上的!”
    “我倒是想来,日日派人在你殿门口盯梢,好不容易能进来了,便马不停蹄地赶过来!”
    “盯梢?”叶舒听着心中十分奇怪,只是知道他定又是阴阳怪气地在埋怨自己这些天和太子过分亲昵。
    “难道公主不知道?我可是听闻太子殿下派人在门口守着,不让那些人进去,说是怕打扰了公主静养。”公孙无知说着,一边面带微笑静静盯着公主。
    叶舒只道是太子将那些人迎倒了外殿,却不知他竟然将那些人拦在了门外,也真是臊得慌,夭夭天天地给她报,这宫娘娘送来了这个,那府的叔伯送来了那个,原来,都被这怠于世故的太子拦在了外面,还只管收礼。
    明明就是不大的伤,早已经不碍事了的。突然,看见公孙无知直勾勾盯着自己,有点慌张,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你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公孙无知淡然笑着,似是满不在乎,道:“太子殿下这样费心费力,其实要拦的只有一个人。”
    叶舒一听,顿时明白公孙无知说的这个人是谁,突然,心中有一丝杂味掠过。太子这是要干什么?妹妹而已,还要吃这番醋,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了。
    公孙无知一眼瞧见叶舒有些脸红,便不再看她,随口来:“查到凶手了吗?”
    “没有,说也奇怪,那日,夭夭喊了一声‘公主’后,那帮人竟然突然离开,像是蒸发了般,再也没找到。”
    “哦,真的和外间传闻的一样?!”公孙无知感叹。
    “公主,太子殿下着人送来了一罐上好的燕窝!”青娥拿着一只精美的木盒进来说。
    “哦,先搁着吧!”叶舒应了声。
    公孙无知尴尬地笑了笑:“呵呵!”随即起身,并未回头,只是说:“今日我来的着急,并未带什么东西来,改日着人送来!”
    叶舒有点尴尬,他这明显是在和太子的礼物置气嘛,便低声道:“不用了!”
    公孙无知听着,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
    叶舒见他这样走了,心中竟也腾升起一股懊恼来,一边埋怨公孙无知这样气量小,一边埋怨太子的礼物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当着公孙无知的面送进来。
    夭夭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看着公主脸色不太好,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顺道坐在榻上,问:“公主,怎么了?世子惹你不高兴了?”
    “叶舒原本想默默地咽了这口气,被夭夭这么一激发,便埋怨:“真是的,你说这个攻公孙无知,不就是太子的一盒燕窝嘛,他竟不高兴了!”
    夭夭看着公主,沉默了一会儿,竟然笑了。
    “你笑什么?”
    “我笑你——”她凑近公主的耳边,小声说:“喜欢上了世子呗!”
    “我呸!”叶舒一听登时大怒,道:“就算母猪会上树,我也不会喜欢他!”
    “母猪不会上树,公主会喜欢他!”夭夭反道。
    叶舒气得伸手要打夭夭,夭夭一溜烟跑了。
    谁知这夭夭竟然跑出去,追上了世子公孙无知。
    公孙无知远远看着跑来的夭夭,停下来,满脸期待。
    “你家公主可有什么话?”公孙无知故作镇静问。
    “没有,只是,殿下,你怎么得罪我家公主了?她竟然气得要打我!”夭夭此话一出,公孙无知嘴角扬起,差点笑出来。
    “我知道了,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夭夭看着公孙无知离去的背影,美滋滋地笑了。
    这天傍晚,晚饭后,姜诸儿来了。
    他约公主去散步,走了没多久,到了宫湖,靠近湖岸的水中长满了圆圆荷叶的芙蓉。湖边停着一只不大不小的船,船上掌舵的是辰云。
    姜诸儿跳上了船,伸手要扶公主上船。
    叶舒犹豫了下,还是扶着他的手上了船。
    辰云远远地在船头掌舵,他们走进了船舱内,舱顶上是素纱,漏下霞光轻柔的淡红色来,姜诸儿顺手放下了船舱的轻纱幔,只留着两边的窗格赏景。
    船慢慢远离了岸边,湖中无比宁静,偶有阵阵夹杂着水气的风吹来,叶舒头一回有这样舒心宁静的旅游感,这样大的船,外出游玩,总要坐上二三十人,虽然仍旧飘在水面上,却少了那种轻盈感。
    “喏!”姜诸儿递过来一樽酒,那玉质的羽觞做的还真是精致无比,原本不怎么喝酒的叶舒不由地接过那酒器,细细玩赏起来,一边忍不住赞叹:“这羽觞真漂亮!”
    姜诸儿望着她,脸上是静静的笑,直到叶舒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顿时有点慌张,连忙放下酒樽,说:“我旧伤未愈,不能喝酒!”
    姜诸儿看着故意看风景去的公主,用自己的酒樽轻轻碰了下她的酒樽,说:“这是米酒,不碍事!公主以前不是挺爱喝的嘛!”说着,一饮而尽。
    叶舒扭过头,看着这樽酒,既是米酒,就喝了吧!想着,便端起来,学着老手的样子,一饮而尽。
    喝下时,却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姜诸儿并不帮她象征性地拍拍背,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叶舒心中很不是滋味,这还是当时给自己半夜里扇扇子的太子吗?他究竟要干什么?
    终于好了点,她红着眼,看着姜诸儿。
    “公主,以前可从来不会呛着!今日,倒像是一个从不喝酒的人!”姜诸儿沉静地看着叶舒,叶舒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今天不对劲,怕不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你不是玄儿!”连一点想招的时间都不给,姜诸儿一口咬定。
    叶舒真心没做过坏事,何况,真的公主已经死了,虽然,和自己并无多大关系,可是,如今,顶替真公主,这个罪名无论如何也不比杀死公主小多少,她心中忐忑,如果自己承认累了,就凭他俩小时候的青梅竹马之交,自己今日怕是会葬身于此吧!
    姜诸儿见公主并未回答自己,心下已明白了七八分,淡然道:“我说这公孙无知当真是请了神医了,整个王宫里的御医都说只有一两日的病,竟然当真给治成了一个完完好好的人。只是让他费心了,竟然找来这样一个酷似公主的人。”
    姜诸儿这番话似乎是自说自话,叶舒僵在那里,一声不吭。
    突然,姜诸儿一把抓住叶舒的手,恰好就是前几日受伤的那只,虽然好的差不多了,可是,毕竟也是旧伤,故而,痛得叶舒表情一阵扭曲,却仍旧未出一声。
    “我这玄儿妹妹福薄,享受不了这荣华富贵。我也不怨你!”姜诸儿仍旧紧紧握着叶舒的手,一只手端起一杯酒,又一饮而尽。
    “玄儿!自那日银杏树下,第一次与你眼神交汇,我便知道不是你,不是我的妹妹,我的妹妹,我只会爱护,不会爱上,但是,那日,我竟心神不宁,你不是玄儿,对不对?”姜诸儿握着她的手,拿到自己唇边,目不转睛看着她。
    那双眼涵万里秋波,一往而深,让人无法抵挡,叶舒再看时,禁不住落下泪来,当年那位被自己暗恋了多年的学长毕业时,机缘巧合,送她一本书,却未说一句话,只有一首小诗,她读了很多遍,没有读懂,想来,那位学长对自己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只是,所有的一切都来的太迟,他们终将面临分道扬镳,尚未经人事的自己满以为这样的情此生还会再有,可是,后来,才发现,遇见他,竟然花光了自己所有的月老红线,真的,这一生,再也没有遇上那样深入骨髓的爱情。
    谁知,姜诸儿看着落泪的公主,笑了笑,又喝了一杯酒,无所顾忌地说:“我日日想着这些事情,在我尚未确定你的身份之时,我以为自己发疯了,竟然会爱上自己的亲妹妹,我不相信我会是这样的人,可是,我真的爱上了,我多么希望有一天,你能告诉我,你不是公主,你是专门为我而来的。”他拉了拉叶舒的手,几乎贴近了自己的唇,深情相望,道:“告诉我,你不是公主,你是为我而来的玄儿!”
    叶舒从自己沉痛的回忆中回过神来,这双眼睛里装着的一汪秋水太熟悉了,怎么让她拒绝?怎么让她拒绝?
    可是,人既然群居在一起,就要遵守群居的规则,活的太任性了,终究是要害人害己的。
    她的理智清醒地警告自己。
    姜诸儿等不到她的答话,竟然一把拉过她,拥她入怀,叶舒这才回过神来,挣扎开,说:“你不要胡说!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传出去让人笑话!”
    姜诸儿愣住了,继而又笑了:“玄儿,我相信我的感觉,不会错的,你若是选择这王权,选择这荣华富贵,我今日便是胡言乱语,以后在不提起。只是,我想知道,你待我是否也是这般心思?”
    叶舒听着心痛无比,当年,那学长明明对自己满腔钟情,只是自己没有面对现实挑战的勇气,她没办法跟着他背井离乡。
    如今,更棘手的选择又在眼前,一个历史悲剧,一段兄妹虐恋的丑闻,好几个人的死于非命……
    若是给了他机会,照着他这般样子,定然茶饭不思,不如干脆断了这个念想。
    “你想多了!”说出这话时,叶舒明明感觉到一股寒流从周身“哗”然涌向内心深处。
    姜诸儿闭了眼,两行泪竟然滑落下来。
    “辰云!”
    没人应,他又喊了声:“辰云!”
    “殿下!”
    “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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