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宫寂寂月影欢》第十九章 结束这一切

    看来我不在或者睡着时她们真是很爱聊天啊，这几天白天睡醒总能听见她们说话。
    “这都第四次了，每次大王来都赶上娘娘睡着，不仅不让叫醒，临走时还嘱咐我们不让告诉娘娘，这是何必呢？”
    “这也太不巧了，听说结南发了洪灾，大王去年就拨了银子修河堤，按说即使发了大水也没事的，可没承想今年就冲垮了。”
    “肯定是官商勾结，这种多了去了，一般都没事，可只要出了事就认倒霉去罢。”
    “先别管那边了，伺候好咱里面那位才是正经的，早上我扶着出去，走不了多远就难受了，吓得我赶紧给扶回来了。”
    “是啊，小产过后看着整个人都不好了，不怎么吃饭光睡觉了，这怎么行呢。”
    “唉，谁没了孩子能不难过的？多劝着点罢，伺候不好也是咱的过失。”
    不想再睡了，越躺越没精神，我用手肘把自己撑起来靠床头坐下，这么简单的事现在竟也觉得吃力，看来我的确是要多吃东西，多走走才好。
    我开始不让自己白天再睡，果然夜里睡得好多了。每次送来的膳食我尽量不剩下，每天都让琉璃蔷薇轮流陪我出去逛逛，感觉自己的体力一天天的在恢复，可我并没有觉得多高兴。
    今天是我儿的头七，这七天我每分每秒过得都很艰难，我常常后悔，如果当时再努力一点，如果先跟医女说保住孩子，如果……那么现在会不会不一样？
    医女现在只是每天早上请脉了，有一天赶上来芷芸诊脉，她摸着我的手腕沉吟良久：“娘娘身体已无大碍，只是忧思太过，不利于恢复，奴婢奉劝一句，娘娘还年轻，许多事都还可以从头再来，不如放下过去，多为将来作准备”话说的虽然委婉，我也听懂了，可是忘记有这么简单吗？怀胎八月一朝分娩的失子之痛怎可能这么容易就遗忘？
    这几天我白天没睡，可也再没见大王来过，听她们私下里说话，结南的洪灾比上奏的还要严重许多，不仅房屋田地全部被淹，几千人流离失所，结南的大父母官居然畏罪逃跑，弃百姓于不顾。大王忙于处理灾民安置的同时还要彻查去年修葺河堤费用的去向，然后再防微杜渐，看看其他地区有没有这种私吞钱款的情况，以避免类似事件发生。
    没空关照我是正常的，毕竟结南那边有那么多灾民等着救济呢。可是画影和叶姐姐也始终没露面，我就想不明白了，平日里画影最喜欢来这儿陪我聊天的，怎么连着七天都没来呢？连一句话也没派人捎来。
    我实在想不出原因，就干脆让琉璃去请，不多时，画影宫里的玄钺来了：“我们娘娘说让您好好休养，明天就来陪娘娘说话。”我还能说什么，让琉璃送走了玄钺，心里又开始琢磨：依往日画影的性子，第二天就会过来的，这次居然请都不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我唤了琉璃进来，她说才进鸣翠楼就被玄钺拦下了，连画影的面也未见。
    罢了，我本是想今日与她告别的，既然不能来就算了。我谎称要睡下了，琉璃伺候我躺好后就出了屋，我等到没有了动静，悄悄爬起来坐到桌前开始写遗书。本来有许多话要说的，可提起笔就如鲠在喉，一个字也写不出。沉吟了半天，只在帛布上写下了几行原委：“妾身与大王已是七日未见，若大王怨我未能诞下王嗣，妾身无话可说。大王有新欢在侧，嫔妾在这世上已无可留恋的了，惟愿大王身体安好，天佑我国，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好歹让大王知道原因，别死得不明不白。传说头七是亡人魂魄回到人间的最后日子，我要在这时候了结自己，儿子那么小，一个人在阴间我如何放心得下？
    写好后我开始找地方藏它，这东西要是放在明面上我就死不成了。可也不能藏得太过仔细，我想想啊，还是压在枕头下面好了，蔷薇她们铺床时一定能瞧见。
    放信时瞟到手腕上的镯子，想到那天当着夏娘娘大王说的话，这么贵重的东西就别随我而去了，我小心地想摘下它，可手腕粗了不少，不好褪下。当时带上得那么容易，现在却摘不下来，可见是胖了许多。我苦笑着用帕子包着手，使了好大的劲，可算是摘下来了。小心地用帕子包好，随信一同放到了枕头下。
    怕她们过早地发现，赶忙支了蔷薇去小厨房取饭，让琉璃陪我去园子里走走。还没出染粉轩，一盆水泼了过来，我急忙后退两步，鞋尖还是沾湿了。泼水的是夏娘娘屋里的金蟾，“哎呦，奴婢该死，没瞧见娘娘。”
    “是你没瞧见还是没长眼睛？有往院子中间泼水的吗？”琉璃急了
    “我们娘娘说让把屋里的东西都过一遍柚子叶泡的水，除除晦气，没成想冲撞了娘娘。”金蟾说话的神情略带一丝得意，看来水是她故意泼的。
    “金蟾你个死丫头，快进屋来，好不容易把晦气都泼掉了，可别再带进来了。”是夏娘娘的声音，这些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金蟾笑着施了礼，转身回去了。
    “你！”我赶紧拉住要冲过去的琉璃，“算了。”我不想节外生枝。“可是……”我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夏娘娘最是势利，连她都这样，看来我就算是活着也不会像过去那么受宠了。不过已经无所谓了，我抬头望天，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
    走到小河边，我故意让琉璃去取鱼食，看她走远了，我才急忙往岑紫宫的方向走。这几日夜里睡不着时就琢磨这事，一开始想过投湖，可我自小就会游泳，要淹死也不容易。悬梁和吞金都太痛苦，而且有可能被救过来，到时候不仅受了罪还没死成，多难看呀。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从高处跳下来好，痛不痛我不知道，但至少会很快。
    假山石宫中一共有三处，我练习跳舞的花园，太后娘娘宫里，还有岑紫宫前面。正值叶落时节，在花园里打扫的宫人一定很多，太后娘娘宫里更是不敢去想。还是去岑紫宫罢，我这几天已经看好了，它不在岑紫宫里，只是位置离得不算远。无冤无仇的，我也不想死在人家宫里啊。
    这几天体力恢复得好多了，虽然还远不如以前。我紧张地止不住往四周看，怕被别人看到，手心里面都是汗，走到假山那里略歇了一下，心还是狂跳，是实话是有些害怕的。再次确认周围没人后，我撩起衣袖开始往上爬了，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爬山和走平地真是差好多。看来是爬不到顶了，我爬到一半的位置就累的不行了，又着咬牙手脚并用地往上走了几步，往下看看觉得高度差不多了。
    站在高处视野就是好，几乎整个后宫都尽收眼底。树叶大多已变作金黄，微风拂来沙沙作响。我看见拿着鱼食的琉璃匆匆往河边走，等她发现我不见了就来不及了，我最后留恋地看向前朝，想最后寻找下大王，可是太远了。算了，就这样罢，凤临啊，等着急了吗？娘现在就来找你。我闭上眼睛，微微踮起脚，心里想着就这么向前倒下去就好。
    “别……别别别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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