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谷为陵》第二十二章 龙泉寺

    又是一年的春日将尽,夏日来临在即。因废太子一事,动摇国之根本。李治不得不放弃今年在东都避暑的打算,回长安安抚陇西大族。这会儿,皇室再次从东都洛阳回到长安,车马随从,甚是壮观,浩浩汤汤的队伍如群鸟迁徙。
    龙泉寺,地处中原腹地。远离尘世宣嚣,格外的宁静。
    龙泉寺以塔为寺,塔名为宝盅塔,相传建于南北朝时期,历经朝代更迭,风雨洗礼,依然保持风貌,享受世间香火。
    距塔不过几十米的寺中后院有银杏树五六棵,其中最大的一棵要三个成年人合抱再给围一圈。
    三四月间,正是银杏花叶皆绿之时。枝头上的花叶,看着便喜人。
    说是寺,不如说是庵,皆因龙泉寺内皆为女尼,人人习武强身健身,寺里有自己的田地,倒也自给自足,旺季之时,寺里的稀罕收成还可拿出去卖呢。
    李彩与凌嫣在此并未受人叼难,自然也未曾高人一等。每日早早起来诵经,诵罢跟着习武,之后再用早饭。日间可以砍柴,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心情倒也渐渐平复,倒把寺外的法事渐渐放下了。
    山中无岁月,青灯黄卷为伴,花草荣了枯,枯了又荣。
    一日,村里一年一度的孝敬又来了,没有别的,只有盛产的美味鱼。放了半日,“盛意难却,咱们虽收下了,终是要放生的”夫人派二人前去溪里放生。
    二人沿着小路前行,到了溪旁,忽见水面倒映二人,年华正好,如同那春花盛放。
    不知谁问了句:“这水里的是谁?”
    另一个回答:“谁?”
    “这里没有别人,外头的人不能进来,不是咱俩还能是谁?”半天才悟,水面上的正是她们自己。时光不停留,不觉三年已过,今日竟是头一回出门。
    端的是天真烂漫的少女,素衣亦难掩其清秀之色。
    二人把鱼放入水中。看那钱儿尾巴摆,游开了。在溪旁边草地上盘腿而坐,阳光酒在素衣上,全身只觉轻松。
    有杨柳清风拂面,二人浑然与这山水融为一体。这三年来,止谤自修,竟也有此境界?
    “今年没有倒春寒,春打年头里了。”
    “是啊,冬天结束了。你我姐妹在此,不觉三年已过。”
    万物复苏,蛰伏一冬的小草刚刚探出个头,露出细嫩的针芽。
    正月十几便开始下春雪。这雪下得不大,不曾误了出门。圣上命她二人出门到洛阳。
    一直到上元节前夕,这雪才下得大了些。
    化了又下,天亮了,已是正月十五,这雪才停。
    上元节,天刚黑一点儿,华灯初上,洛阳城处处张灯结彩,树上的雪刚化一点儿、又结成了冰,灯火之下,火树银花。
    易家的人也在,三日前,来报的人说了,那么彩杭也在吗?
    心跳加速了,曾去她家里提亲的他,也会来吗?这么想着已经分了神,被人群冲散了,不知长信到哪儿了。
    慌忙的去找,左边那一排人之中,没有。
    挤过吵杂的人群,右边也没有。
    眼前是一栏杆,她空有腰牌,却错过了进去的时间。
    透过眼前小小一方栏杆,看得见里面的对面一排的脸,没有。眼前的这一排后脑勺,只见发髻看不见脸。
    舞龙舞狮的热闹非常。
    她呆了,眼前人扭过了头,她心跳到了嗓子眼儿,人如同中了电一般。四目相对,只隔着栏杆,周围喧闹的舞狮舞龙,渐渐的远去。
    不是他还有谁?英挺的鼻梁,上面是寒星般的双眸,如梦中的女王,见到心仪的王子。可她,却不是国王,从来就不是。她从未有女王那样的姿色。
    戏言唱了:“过完了上元花灯节,郎情妾意两分别……中元下元何处觅,已是阴阳两相隔。”
    “挑灯看雪雪初晴,柳芽先发赛芙蓉。雾也浓来水也浓,水浓血浓比不过情,”戏文飘过来,不知是谁脸上先淌了泪,泪流四行,是喜是悲?今日的相逢,又是下一个别离?
    她低下头拭泪。
    “姐姐,你在这儿啊,叫妹妹好找。”凌嫣笑着跑过来了。
    她只好离开。阿嫣在一旁道:“姐姐,若是走散了,咱们可如何回去呢?”
    她笑道:“不会的。”走了几步一回头,他仍在看向自己。
    明月奴捎信来,祖父的身体不大好了。
    已经很不错了,距离祖父请旨之时已然有四年的时间了。
    李彩忧心如焚,又牵挂着,不知如何是好。最后,竟然病倒,不醒人事。
    再次悠悠转醒,已是半月之后。寺内众人为她诵经祈福,再为她祖父诵经回向,不过月余,传来祖父康复的消息。
    小麦成熟,正是农忙时节,银杏果子也成熟了。寺里让她大病初愈的李彩、凌嫣跟寺主一起收获银杏果子。
    因着李正明月康复的缘故,都道龙泉寺灵验,武后听说,也要去寺里进香,李治吩咐:“她去,咱们也去上香。走,找个清雅之处。”
    那一棵银杏树,满树金灿灿的叶子,树下铺了一层金黄。
    寺主年事约摸四五十岁,身着缁衣,在树下盘腿而坐,双手合十,饱经岁月沧桑的老人,如同这棵银杏树一般,带着不可名状的神秘。
    刹那间,李彩心头明朗:世上的纷纷扰扰、是非曲直跟此相比,又算得啥?
    微风习习,院里的树枝在秋风中摇摆。半月挂在天空,有数个星星闪耀,跟地上的灯火相互辉映。、
    李治信步随众人行至院内,老远注意到了那棵银杏树。
    凌嫣赶紧介绍:“祖父,这可是公孙树,祖辈种了树,孙儿辈的才能吃到果子呢,这棵树相传种于南北朝时期,可是个老寿星呢。”
    李治一听,高兴:“老寿星,老寿星,好,好。”
    正说着,宝盅塔放出光芒,金光闪闪。
    李沌风举杯:“贺喜陛下,祝贺陛下,今夜宝塔放宝光,是陛下痊愈之兆啊。”
    底下群臣纷纷举杯:“臣等贺喜陛下,陛下龙体安康,乃大唐万民之福,更是臣等之福啊。”
    那宝塔顶上金光闪闪,甚是耀眼,李治高兴,心头似乎也亮敞起来,频频举杯,君臣助兴,兴致极高。
    突然间,那金光消失了。
    众人大骇,李治“啊”的一声,杯子掉到了,咣当一下,杯破水流,人也晃了几晃,几乎摔倒一旁。狄在近旁,赶紧扶了一下,给李治顺了顺气,满脸急切的问:“陛下、陛下无碍吧?”。
    李治提不起来气,歪在胡椅上,眼皮抬了一下,有气无力的问:“快、快去看看,怎么回事?”心似乎被挖走了一般,有气无力的问。
    “陛下放心,臣即刻派人前去察看。”狄安慰他。扭头对一边的侍卫吩咐:“快派这院子的主人来。”
    人领来了,却是一相貌端庄的老尼。
    “贫尼见过陛下。”那老尼施了一礼,微微,抬头。
    李治一见此人,只觉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名字,愣怔了一下,“是……”老尼低眉没说话。
    “是你,薛……”李治话没说话,老尼拦住了:“陛下龙体康健,可喜可贺。”
    李治摆摆手,如今是雪上加霜了。
    “万事自有因果,贫尼相信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
    “你去吧。”见了她,他心里有了底。
    随行的太医前来请脉,诊治一番:“陛下倒是无碍,只是受了惊吓,待微臣开个安神的方子,在此地将息几日,再回行宫吧。”
    李治歪在榻上点了点头:“默金,你的话,朕信得过,下去歇着吧。”
    太医低头出去了。
    李彦芳举着火把,带了宫中侍卫进了塔里。塔里一层层的光亮更亮了。
    塔里面的最后三层是上不去的,没人知道塔尖上的宝是怎么安上去的,更无人谈起上去察看了。
    火把举出塔窗,仍旧看不到,只是模糊着看到黑黑的塔尖。
    下面的李治喝了药,平复了好多:“狄爱卿,幸好你在朕身旁。你的能力朕是知道的,这事儿就交给你了。”
    “陛下错爱。朝堂人才济济,论资排辈儿,微臣似乎挨不上边儿。”狄仁杰谦虚的推迟。
    “爱卿这便是过分谦逊了。何必枉自匪薄?朕说了吧,此事非你莫属,别人,还没那个能耐。”李治看了看他,想了想:“这样吧,朕给你七天的时间,务必查明此事。此事若办不好,朕的性命怕是要交待了。”
    “陛下,臣尽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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