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找麻烦的老人
暖风拂面,可屋中已是一片肃杀之气。
杀机四溢,弥漫这间小小的客栈。
任平生在笑。
魁梧如天神的老人以及那位身上带着一种无时无刻都可以瞧得出杀机的道人只是冷冷盯着任平生。
他们似乎根本不是来杀人的,而是来打量人的。
可世上也根本没有几个人能承受得住他们这样的打量,他们眼神一点也不锐利,看上去甚至简直就如同死水,无波无澜。
无论任何人面对这种眼神,都没有法子能继续承受下去,因为这时候被盯着的那个人一定感觉自己已是个死人了。
可任平生似乎根本没有瞧见这种眼神,似乎连眼前的两位不速之客也没有瞧见,他笑声停顿,居然又非常悠闲从容倒了一杯酒,可耳畔已传来了一声苍凉洪亮的声音。
“你可以再笑笑。”声音道:‘你无论笑多久都没有关系,我可以等你笑完。’
这句话是那位魁梧如天神的老人说的。
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仿佛根本没有说话。
他的面色、眼神,甚至身躯都已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简直就如同一尊雕塑立在任平生的方桌前。
不过那位一身杀机的道士已笑了起来。
他没有笑出声,可已笑了。
笑容看上去简直就如同一株忽然盛开的牡丹,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
任平生又笑了笑:“一个人只有遇上好笑的事才会笑,现在似乎也已经没有第二件让我感觉好笑的事了,我实在笑不出来。”
老人盯着任平生,淡漠道:“可你应当笑一笑,你若再不笑,或许就已没有机会笑下去了。”
任平生又已喝下一杯酒。
他一向是个懂得享受的人,也一向桀骜不驯,可这一次他的言辞语气中居然非常驯服,一点也不反驳老人的言语:“有些话我虽然有些厌恶,可也明白这都是实话,譬如你说的这一席话,我虽然不喜欢,可他偏偏就是实话,或许遇上你以后,我实在没有机会笑下去了。”
——死人是没有法子笑的。
这句话老人、任平生都没有说出口,可他们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老人看上去高大魁梧,可一双眼睛仿佛已被蒙上了一片乌云,看上去不但浑浊,甚至给人感觉就如同是个瞎子。
可也只是刚才,现在也已不一样了。
一道精光自老人的眼中射出,老人看上去就如一轮太阳,全身上下都流露着一种不敢直视的锋芒。
曲无容也在喝酒,这已是她的第三杯酒了,可这杯酒她没有喝完,似乎也在这一瞬间被老人身上忽然流露出来的锋芒震惊住了。
刹那,一股可怕的杀机也如潮水一般从曲无容身上涌出,一双细长的丹凤眸,盯着老人。
她的杀机或许并不算恢弘,可绝对锐利。
就如同一口出鞘的剑一样,剑虽然不过三尺有余,可剑出鞘的时候,无论什么人都不能不忌惮其锋锐。
可曲无容并没有瞧见老人,他的眼前立着一位道士。
中年道士原本立在老人的身后,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挡住了曲无容,他在笑,笑得居然很愉快,简直愉快到了极点。
这是一种无论任何人看上去都会令人感觉非常愉快的笑容,可这笑容之中似乎蕴藏着一种可怕至极的杀机杀意。
这到底是什么样可怕的笑容呢?
曲无容想不出,也没有时间去想,老人已开口。
“你知道我是谁?”
任平生点头:“原本不知道,可现在已不能不知道了,能被你找上,我的面子似乎很不少。”
老人冷冷一笑:“那你是不是已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我知道昔年你欠神剑山庄的庄主谢大先生一个人情,而你这种人只要是欠人的东西,就不会忘记,甚至愿意用自己的命来还,这次你当然也是来还人情的。”
任平生叹了口气:“你这种人还人情一向喜欢最简单最快捷的方式,因此你才会出现在这里。”
老人zui角勾起了一抹冷笑,随即就已坐在任平生面前:“看来你的确知道我。”
任平生笑了笑:“我一向不是个太谦虚的人,我相信但凡是江湖上的有名,十之九我都知道,但凡是江湖上的事,我也至少知晓十之五六。”
“你的口气似乎不小,而似乎口气不小的人,本事似乎也并不会太小。”那位中年道士转过视线,盯着任平生:“你是不是这种人?”
“我当然是。”任平生又已倒酒。
他喜欢喝酒,而且也没有一日三杯酒的习惯,只要他喜欢,他甚至可以喝个乱醉如泥。
可这杯酒任平生没有喝下,人已开口:“我除开知晓你们的身份以外,我至少还知道一件事。”
道人笑得更愉快了。
任平生淡淡道:“我至少还知晓你若还继续笑下去,我的剑就会刺穿你的咽喉。”
道人原本在笑,可笑声已止住了。
他盯着任平生,一双眼睛忽然也如毒蛇般yi狠刁钻,过了半晌,道人才叹了口气:“你说的很对,世上有不少事情,是每个人非常厌恶的,可偏偏他们是事实,你说的这句话似乎也是事实。”
“是的。”任平生:“我说的大部分的话都是实话,因此我劝你最好别动手,我还不想杀你。”
道人:“我相信,可我也相信你即便想杀我,也已没有法子杀我了。”
他瞥了一眼老人:“无论任何人想要在他的面前杀我,都是件不容易的事。”
“是的,可也并不非常困难了。”任平生慢慢喝酒,淡淡道:“你可以笑一下,看我是不是可以杀你。”
道人的面色已僵硬了,他似乎想笑,偏偏不敢笑。
他实在不敢继续笑下去了,他忽然感觉这个叫任平生的青年人仿佛就如同一口出鞘的剑。
一口随时随地都能给予威胁的剑。
这世上能给道人以这种威胁的人已不多了,可任平生偏偏就是,因此他不敢笑了。
可老人笑了起来。
他的人看上去非常魁梧,笑声也绝对的豪迈,如黄钟大吕。
“我现在似乎也已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似乎并不想放弃前往神剑山庄?”
“是的。”任平生:“我做事一向有始有终,很少有放弃的时候,这次似乎也不例外。”
“似乎是的。”老人盯着任平生:“我希望你能破例一次,可我也知道你不会破例。”
“我或许会破例,但至少不会对你们破例。”任平生道:“你们在江湖上都是非常德高望重的前辈名宿,可偏偏还不能令我破例。”
“是的,我们还不能令你破例,因为在你的眼中,我们似乎根本没有这种资格。”老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居然与任平生一样平静而淡漠,仿佛也只不过讲述非常寻常不过的事,但他已慢慢站起身:“因此我似乎也只有用我的法子了。”
任平生点头,人也已站起身:“是的,你也只能用你的法子了,一直以来我都很好奇。”
“好奇什么?”
任平生的眼睛忽然如一口突然出鞘神兵,死死盯着老人:“好奇世上是不是真没有任何人可以破解你的重楼飞血?”
“至少现在是的。”老人道:“或许你有这个机会。”
老人忽然走出了客栈,任平生也已走出了客栈。
屋中肃杀之气一瞬间消失,可院中的桃花也已带着了杀机,风也似乎充斥着杀机。
天地也似乎都已充斥着杀机。
阳光明媚,可明媚的阳光此刻也忽然如寒冰一样,刺人心凉,以刺人心魄。
中年道人拍了拍那身淡青色的道袍,一双眼中已带着笑意,慢慢站起身来,盯着院中的两人,慢慢道:“任平生似乎算得上后起一代之中的顶尖剑客,据说他的剑法令叶孤城都已刮目相看,只可惜很快就会被人忘记。”
——一个人若死了,当然很快会被人忘记。
这位叫做杨无忌的道士,似乎认为任平生已不能不死,已必死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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