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草木零落之翩若惊鸿》有匪君子

    长桑门的马车驶到巍峨庄严的王宫外门,只见那大门厚重无比,两旁守着的兵士也是穿着厚重的铠甲,目光凛冽,面色严肃。倾城的马车却是一路行进了王宫,经过宫门口的时候也没有人拦下检查。
    马车停在内宫门口,随行的宫人拿出了令牌,门口的守卫才放行。
    倾城看见早就等候在一旁的轿撵,心道这公子序准备的倒是周全,也是个谨慎心细的。思绪间就已经到了代序的寝殿,一处独立的院落,门口的宫人看见倾城从轿上下来,一人去通传,另一人迎上前来,行礼下拜,言语恭敬,站在一旁垂首道,“神医,请”。
    倾城见这人言语动作皆不像一般的宫女,便多在意了几分。身上穿的虽只是一般宫女的粉色儒裙,头上梳着两个发髻,只簪了两只普通的珠花,面容算不得上乘,只是看起来灵动清秀。
    这宫女走在倾城斜前方带路,倾城看她步履轻盈,身形稳重,也该是有些武功的。
    院内花园,繁花似锦,长廊水榭蜿蜒,精致的雕花梁柱静立。宽敞的寝殿内,琉璃烛火散发着柔和的白光,精致的雕花镂空香炉内玉烟袅袅。
    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帐之后,楚渊一袭月白色锦袍,端正的坐在宽大软榻上,软榻上置有两个座位,中间隔着一张紫檀木矮桌。
    一抹白色身影从殿外款步而来,月华般流光浮动的衣裙,与金辉色的阳光几乎融为一体,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一身素白广袖拖地锦缎长裙,闲花淡香,气若幽兰,轻纱遮面,但那漆黑如墨的眼瞳中却是清冷孤傲。
    楚渊见倾城走了进来,立刻站起身,双手抱拳行礼,“子城姑娘,在下有礼了”。温润有礼的声音如冰天雪地里突显的一抹阳光,只是略微带了一丝沙哑,想来是在病中的缘故。
    倾城同时也在打量着楚渊。温润有礼的谦谦君子,身穿白色绣竹宽袖锦袍,腰间缀着一块青玉镂空花纹玉佩,面色虽有几分病意的苍白,却不掩其眉宇间的神采,剑眉浓墨,墨发用玉质羽冠束起,只在两鬓各留下一绺青丝长长垂在胸前,当真是公子如玉世无双。
    倾城双手交叠置于小腹,身体微微前倾,也回了一礼。
    “请”,楚渊左手拢着袖袍,右手比了个请的手势,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略有薄茧,一看就是时常执笔拨弦的文人雅士。
    倾城坐在一侧的软榻上,楚渊随后也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楚渊的宫女端了两杯茶放在矮桌上,楚渊请倾城先饮了茶,自己也端起一杯。
    倾城摘下面纱,轻轻端起茶杯,未发出一声响动,白玉茶杯衬着她的手指更加白皙细腻,略长的指甲涂了淡粉色的蔻丹,白玉一般的修长手指轻轻拨动这杯盖,垂首轻轻吹着里面的茶叶末,杯中茶叶荡漾,茶香肆意,混着些许药草香,令人沉醉。
    楚渊看见倾城的容貌,觉得十分惊艳,却又有一些眼熟,只是他们之前从未见过,又是如何会觉得熟悉,暗自思虑片刻,恍然间想起在父王书房中看到的一幅女子画像与倾城有几分相似,只是那女子一袭红衣,眉目间的凌厉英气,而面前的女子却是清冷端庄,如此不同的气质让他一时没有想起来。
    看着楚渊在一旁打量,须晴皱了皱眉,有些不高兴,倾城却并不言语,只静静的坐着饮茶,楚渊也看出这位神医性子淡漠,便先开了口,缓和一下气氛,“不知在下可否知道神医芳名”,未免轻挑,楚渊小心试探着问道。
    倾城也不甚在意,淡雅的声音响起,“你可以唤我阿城”,虽然这个称呼略显随意,只是倾城心里一向不拘俗礼,平日里的端庄不过是因为对师父的敬爱。当年倾城的母亲定国公主以女子之身临朝听政,四处征战,倾城骨子里也和她的母亲一样不喜俗礼,不过一个称呼罢了。
    楚渊本意是想问得倾城的真名,却不想倾城并未告知,敷衍了过去,也不能当真只唤她阿城,太过轻佻了些,“我半月前染了风寒却怎么也不见好,所以才劳烦阿城姑娘”。
    倾城这时才注意到楚渊带着些许墨绿色的眼眸,却无端想起了那个穿金丝黑袍的男子。只得敛下眼眸,思绪又回到了楚渊刚才的话上,按说风寒半月就应该痊愈了,宫中的太医皆是医术精湛,又怎会不见好。
    倾城转过身去,示意须晴把药箱拿过来,须晴把药箱放在桌上,从中取出一条白色丝帕。
    楚渊见此将手腕伸出放在桌上,须晴把丝帕盖在楚渊手上,倾城手指轻轻搭上楚渊的手腕,神色不变,须臾后,面上一丝了然,缓缓开口道,“只是普通的风寒,不过药用的不妥”。
    听了倾城说的情况,楚渊沉吟了半晌,才说道,“采萧,你去把剩下的药渣拿过来”。
    先前在殿门口领路的宫女答了一声,“是”,便出去取了药渣来。
    “神医,请”,楚渊语气和善,面上温润如玉。
    采萧拿过药渣,走到倾城跟前,拿出长勺搅动着,方便倾城看得清楚一些。
    倾城微微倾身,探头看去,而后轻声道,“药量不对”。而后又提笔给代序写了个新的药方。
    平日里不会有人想到检查药量,配错药量虽不至于置人于死地,但时间长了拖着迟迟不好,会让人身体越发虚弱,若是原本就体质差些,再使些什么手段,也有可能要了性命。看来不只燕国如此,帝王家都是一样的,倾城轻轻摇头,面上浮现一丝嘲讽又似无奈的笑意。
    楚渊闻言并未多说什么,不是下毒,结果比他预计的好了一些,在宫中这些早已见怪不怪了。
    “多谢”,向倾城投去感激的一笑,又道,“神医要的酬金是多少”,因为倾城是和他派去的人一同回来的,这时还没来得及禀报给他。
    站在一旁的采艾答道,“回公子,是一百金”。
    听到这,面上一直十分温润有礼的楚渊,有些坐不住了,回国前楚王的赏赐,以及代王及各位公子大臣所赠加起来确实有一百金,只是这些都给了倾城之后,他就不剩什么了。虽然他说一定要请到神医,只是没想到会要这么多,看来这子城姑娘也是个肆意随性的人。
    “神医稍候,我差人去准备一下”,楚渊答应了的就不会食言,纵然如此,还是向倾城投去了一个抱歉的眼神。
    看代序这样子,就知道一百金对他来说不是个小数目,倾城看他品行端正,便就开口道,“一百斤太重,我也带不回去,那便十金”。倾城也不是个贪财的人,只是一切随自己喜好罢了,这代序看起来并不让人生厌,能够结交一番也是好的。
    楚渊知道倾城这是给他留了面子,便也不假意推辞,又道,“神医可还有什么别的需要”。
    倾城也没与他客套,“我对代王宫的藏书更感兴趣”。各国都会有一些珍藏的孤本,代国也不例外,正好这些日子无趣得很,找些书本看也是好的。
    “好说好说”,楚渊连连应下,眉头舒展开,和身边的采萧对视一眼,当即便吩咐她拿着牌子去取书,他自己便和倾城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想来采萧要半晌才能回来,姑娘可要与我对弈一局”。
    “不精此道”,倾城的声音平淡,面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楚渊以为倾城是不想与他下棋,便也不再讨人嫌,却不料倾城确是不善棋道,只粗略懂个大概,她平日里学医习武已是颇费时间,否则哪里能不到十年便成了神医,又一向对舞乐诗书十分有兴致,也是算是精通,至于其他的,略懂罢了。
    楚渊觉得有些尴尬连忙转移了话题,轻声问道,“城姑娘是哪里人”。
    “燕国”,倾城对与他聊天没什么兴趣,只答了两个字。
    “说起来,我认识的燕国人只有两个,却都是一副好样貌,据说当年定国公主也是风华绝代,燕国真是人杰地灵啊”。
    “那另一人是谁”,倾城对他说的话有些紧张在意,却并不接他的话,只问了自己想问的,这公子序与兄长同在楚国为质,定是见过的。看来他早已知晓自己的身份,今日提起这些,是在试探,索性便顺了他的意,也好问问兄长的近况。
    楚渊也不再卖关子,开口答道,“燕国太子楚惊澜”,一边回答,一边看着倾城的反应。要说这也是奇了,燕国是当年一位夏氏皇子的封地,所以燕国王室是夏姓,现在这燕国太子竟与自己同姓,他父亲是青锋谷楚临风,数百年前青锋谷与楚王室也是一家。更让他佩服的是定国公主夏槿,数年前,她才是燕国实际上的王,若是她还在,现在的燕国实力不在楚国之下,真是可惜了。
    “他可还好”,倾城六岁那年父母去世,兄长去楚国为质,至今近十年未得见了,她也想去楚国看望,奈何兄长不让,她对兄长的了解,就只有这几年,他零星派人传来的消息。
    “很好,楚王与定国公主也算是好友,自然对太子澜多些照顾”,话说这两个质子在楚国待遇都不错,看在已故母亲的面上,父王也并未苛待公子序。
    听了这话,倾城面上温和了许多,道,“我记下了”。公子序早就知晓自己的身份,却不点破,只提了兄长的消息,明显是故意为之,倾城便记下他这个人情。
    采萧拿了书过来,倾城只草草读了一遍,便放下了。
    对此楚渊有些惊奇,“姑娘这便看完了”。
    “都记下了”,时间不早了,倾城不想再耽搁,只把书中内容都记下,待回去空余时间再细细领悟。
    “过目不忘,确是天分”,楚渊望着倾城,语气里毫不掩饰的羡慕。
    天分么,倾城思绪有些飘忽,她记忆比常人好些这是不假,却也不能到过目不忘的地步,小时候其他的孩子还在院子里嬉戏的年纪,母亲便让她坐在屋里不断地练习背书,辛苦枯燥得很,那时她还有些不解母亲的用意,现在想来母亲为她日后的路都铺好了罢。
    “时间不早了,告辞”。
    楚渊本想亲自送倾城出宫,不过被倾城婉言拒绝了。
    待倾城走后,楚渊吩咐采萧采艾二人暗中彻查此事,但找到人之后不要声张,交给他处理。
    今天楚渊请神医的事被各人看在眼里,也是各有反应,好似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溅起涟漪。
    代王得知楚渊一个风寒就去请神医,还花了五百金,只道这小子太过娇奢,却也没敢说什么。而心思稍多些的人还以为代序会有什么举动,就连倾城的行踪也派人监视起来,
    飞羽殿。
    纯筠蹲在园子里轻轻挖着一朵颜色鲜红的花,红色花瓣淡黄花蕊,微风吹过,花枝摇曳,如舞动着的美人,看起来魅惑极了。
    “公主,这虞美人花真好看”,一旁的静姝边看着边发出了赞叹。
    “美丽的东西都是致命的”。纯筠看着这朵虞美人,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面上两个浅浅的酒窝,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灵动可爱,只是眼中的阴狠,生生将这份轻灵可爱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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