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音星辰》第十一章 千山她独行

    扎实的喘上几口大气，容音好不容易才将这句话讲到底，终于不是被截成两边来说出口了，回到灵石旁，容音低头看着帛书，等着容凌天他们离开。
    “一个时辰之后……”她得为她的跑路准备好时间，还有这个身体里面的原主，若是到时候还强加什么意识进来，她可就不那么好说话了。
    “走！”慕镰半晌之后，低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当断则断的离开了这个房间，退回到门外，“阿音，阿爹就在门外，若是有……”意外情况发生，记得叫……
    容凌天这是难得的真心实意的关心容音，在前些日子，他可能不会关心容音剜下眉间雪之后是死是活，毕竟一个和自己性格大相径庭的女儿，并没有什么莫大的悲伤，可是，这几天，容音发生的变化干扰到了他。
    这一次，他希望留下容音的性命！哪怕今后一生体弱，饱受病痛折磨，他也会倾尽全力去护他，尽心当一次她的父亲。
    “容音叫不起！出去！”斩钉截铁地，毫不留情的扇灭容凌天自以为给予的希望，容音直接赶人。
    容郇和容聿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动静，心绪沉重，看见出来的容凌天和慕镰，微微颔首，四个人，等候在这个房门紧闭的房间之外，将灵力包裹住这个房间，密切注意。
    门内，房中。
    容音放下手里的帛书，轻笑出声，拿起灵床一头放置的匕首，小巧锋利，十分趁手，剜开血肉轻而易举吧！
    此刻，冰棺消失殆尽，没有留下一滴水珠，容音默默感叹这个世界灵力的神奇，不好意思的，朝安详卧着的慕琉伸出了手，那是原主想的，她的母亲，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触摸到这个没有抱过她一次的母亲。被父亲，丈夫，儿子宠着的女人。
    和原主相比，真是……容音间歇性冷笑，她真想知道，这位醒来的母亲知道自己的醒来是由自己丈夫，父亲，儿子狠心，由女儿孤苦无助十几年，甚至身死换来的，会是何等心境！
    可惜，她不是原主，这一次之后，欠容家的都还清了。
    从此，她容音就是容音……孤自一人，逍遥此生！
    眉间雪，以至亲之人心头血养就，解幻梦之毒，服以溶血丹，修养月余……
    拿住从一旁的盒子里拿出来的丹药，容音觉着她有些孤陋寡闻了，这一次事件之后，她得好好了解了解一下这个世界。
    “剜血……剜就剜呗……”眼里锋芒毕现，容音在手里把玩的匕首，顷刻之间对准了眉心，手腕翻转，一滴雪白的液体落下，忍不住差点一个白眼晕死过去的容音，摊开掌心，接住它，喂向慕琉，放下匕首，捏开她的嘴巴。
    剧烈的疼痛猛然间像似扩大了一万倍，容音强占住心神，将那滴眉间雪喂进了慕琉嘴里，亲眼看着它自融。
    “呃……”有点痛，容音没有等到直起腰站起来，一片血色将她眼里的世界吞没，眉心的伤口不要命的往外流血……容音咬住舌尖，让自己清醒着，束这头发掉的那根发带被她扯来几圈包裹住那个小小的伤口！
    容音好一会才喘过气来，不料，乍一看见还躺着的慕琉，全身抽搐，裸露在空气里的肌肤火烧般通红，散发着灼人的热气。
    “……”把那颗溶血丹塞进慕琉口中，容音全身脱力倚在灵床边，头上的创口还在不断的往外渗血，强烈的晕眩感袭向脑门，她大口大口的喘气，服下溶血丹的慕琉，慢慢回复正常的生命体征。
    才缓过一波疼痛的容音刚想撑着灵床站起来，心脏突如其来的收缩让她彻底两眼一闭，晕死了过去，彻底的陷入了黑暗。
    血，鲜血，在容音倒下的时候，肆无忌惮的涌出……
    她只是答应去救给点血……这就又把自己玩死了？沉浸在昏迷中的容音压根不知道，取眉间雪的伤口在无限扩大。很快，成了一个窟窿。
    血腥的让人作呕，整个房间的味道。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说过的，你会在我的身体里面好好活下去！”
    “容音谢谢你，我阿娘她活过来了……”
    “容音本来就死了，本来就是死的没有人知道！容音不会让你死的……”消散的虚影，一点点的幻化干净，点点滴滴地容进容音眉间。
    她该走了……
    这个身体，这个世界早就不是她的了。
    许久，容音抽搐着僵硬灰白的脸，勉强清醒过来，“哈……”她的小命啊……微微颤颤的爬起来，容音手指刚想抚上额头，顾不得淌了一地的鲜血。
    倏地，手指左右移动，摸不到任何伤口，本想按住伤口，自救一下。容音放下手，没有必要了。
    “嗯……”慕琉似乎在释放什么东西，不安份的抽动了四肢，哼唧着。
    容音彻底站直了，摇晃了下还有些晕眩的脑袋，掐不准时间，他们还没有进来，看样子是还没有一个时辰了……
    容音拖着满是鲜血的衣裙，走进这个房间唯一的桌子，她没有圣母玛利亚的圣母善心，以前的容音算是彻底死了个干净了，现在，她才是容音。
    她要走，离开容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们这个容家一点污渍也没有的快活，没有一个人记得她拥有的这具身体的主人。
    在房间里徘徊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另外的通往外面的通道，容音决定赌一把。
    片刻，打开房门，齐刷刷的四双眼睛看了过来，瞧见衣裳绽开无数血色花朵儿，毫无血色，却能开门出来的容音，容凌天一门心思的冲了过去，不管不顾容音这个女儿是多么的触目惊心，目不斜视的进了房间。
    容郇飞快的靠了过来，还没有开口，便听见容凌天的惊呼，三人前仆后继的进了房间，没有人搭理容音的去向。
    容音咬着牙，一步一步缓过劲来，快速的离开这个院落，没有任何护卫阻拦她，她现在没有被阻拦下来的价值了……
    容音捏着手腕，给自己一点力气，这一次，这个身体，和她，再也分不开了，容家什么的，都见鬼去吧！
    凭着与生俱来极佳的方向感，容音拖着不堪的衣裙，竟到了一处无人居住的院落，沿着高墙，容音借着近墙的树翻了出去，“嗯……”真虚！容音勉力忍住就翻了一个不到十米的矮墙而崴脚的出师不利，继续往不熟悉的方向走，慕首府，她要离开这里，离开了这里，她容音的世界才是真正的开始！
    矢志不渝逃走的容音，马不停蹄。
    而，最初的房间。
    醒来的慕琉，已经没有大碍，稍加静养，恢复安康，指日可待。“凌天，阿音呢？”勉强靠着容凌天坐起来的慕琉第一时间，问的是容音这个女儿。
    而不是他这个丈夫，不是他们的儿子。容凌天低声安慰道，“阿音，她没事，她就在外面……”应该就在院落里面，容凌天是这样想的，可是容郇和容聿呆滞的站在桌前，却不是那样想的。
    聚焦清晰的慕琉，扭头，入目一片鲜红，整个灵床前，斑驳的血迹似乎还在微微颤动，似乎还可以温热的流淌。
    “阿爹，我去找阿音，阿音她走了，阿音她会活不下去的！”容聿男儿泪不轻流，奈何喉头哽咽，禀告之际，身形已动。
    他们都错了，这么多年来，那是他唯一的妹妹，错的是多么离谱，桌上留下的字，字字珠玑，一枚钉子一寸寸扎进心窝子，锥心的疼痛。
    “……阿爹……”容郇眸子了攒不起来半点星点望见昏迷多年的母亲醒来的喜悦，冰冷的脸上写满了不堪和疼痛。
    容凌天环抱住妻子，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慕琉抢了先，“聿儿你说什么？你说你妹妹怎么了？”言辞激动的慕琉就要下去，那张桌子上肯定有什么！？是不是就是关于她的女儿的，她要看！
    忽然，慕琉瞪大了眼睛，想到了什么，冷冷的质问容凌天，“凌天，这一地的鲜血是不是救我的那个人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阿音……”尾音颤抖，慕琉依稀记得，在她昏迷之前，幻梦之毒的解药就是眉间雪。
    但是眉间雪将养的法子……几乎就是以命换命……
    不敢去想象的慕琉死死的盯着容凌天，容凌天沉默，再沉默，在妻子面前，他说不出谎言，只能沉默，间接默认。
    “郇儿，桌上留下来什么字？是阿音写给阿娘的吗？阿音在哪？我要去见她……阿音……”慕琉语无伦次了起来，挣扎着撇开容凌天，就要下去看……
    容郇第一次失了礼数，“阿娘好好休养，儿子去寻阿音！”说完，脚点地，飞出了房间，也和容聿走上了一样的路，找容音。
    “容凌天，你放开，我要去看，看看，我的女儿写了什么！”气急败坏的慕琉第一次对容凌天发了火。
    她着急！
    “好！”容凌天环住慕琉的身子，一下子来到了桌旁，“……”
    慕琉将目光停留在桌子上，瞬间泪流满面……
    桌上，那是容音刻意写下洋洋洒洒的诀别书。
    ‘阿爹，阿娘，两位兄长，容音大抵是无用之人，十余载存于世间，终日彷徨度日，如今阿娘醒来在即，更是无颜与阿娘相见，已无眉间雪必死的说辞，他人谣传罢了！无需记挂，至此往后，阿娘活，阿音活！阿音亡，阿娘亦活，无需记挂！容音不愿停留多时！千山我独行，万水我独舟，不必相送！此去无归期，生死不为容家人！’
    心如刀绞！捂住胸口的慕琉，气血攻心，一章狠狠扇在了容凌天的胸口，“容凌天，我宁可我醒不过来，也不要阿音……这些年，你对女儿做了什么！你是她的父亲，阿音她现在宁可死在外面，也不愿意回家，我宁愿我一辈子睡在那里！容凌天，要是我的小阿音再也回不来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哀莫大于心死！
    慕琉见一再沉默的容凌天，就已经猜到了，这些年，她不知道的……恐怕早就要逼死她的阿音了。她的女儿……那么多血，怎么受得住……
    “容……”“琉儿……”
    容凌天抱着昏迷过去的妻子，心乱如麻，他可能真的错了……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吗？慕老太爷犹如事外之人，旁观发生的这一切，方才进来的时刻，他有心注意到了容音，这孩子走的干干净净，拖着满身的狼狈不堪……
    “去找容七小姐！”
    慕镰身后空气动荡，一人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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