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有些人,总是在不知不觉间改变着。
悄无声息,连自己都不曾发觉,醒来时却早已物事人非。
繁华世界,越来越美,而人,却越来越孤单,越来越寂寞。
表面的快乐,总在掩饰心底的那个黑色大洞。
其实,人们,一直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在舞台上旋转着,象个小丑,也象一只,被命运提在手中的那一只木偶。
苏放觉得,自己便是上帝手中的一只木偶,一只让主人失望不已的木偶,是自己迅速剥下了自己华美的外表,露出了身体丑陋的本质,是腐木与白线,是环环相连的枯旧关节,是麻木而又僵硬的存活在这个世界之上,而且寂寞。
穿梭在这个世界的黑暗之中,让灯火变换着自己的脸庞,让浓郁的眼影,雪白的刘海遮挡自己的面孔。
这是被上帝抛弃了的木偶。
看着镜中这个美丽而又显得黑暗艳俗的女人,不由伸手抚上了这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这厚厚的粉底与妆彩之下的那张脸,似乎已经埋藏在了记忆的最深处。
手渐渐划落,手指轻轻落在肩窝之上,靠近脖颈。
厚重的金属挂件,悬挂着不同款的十字架,黑色皮质项圈连着细细的铁链,摇晃着,一直穿过那红的过火的圆润下唇。
多么独特的女子?!
苏放嗤笑着,即使过了那么久,看了那么久,痛了那么久,自己还是无法相信,镜中的人原来真的已是自己。
“嗑嗑!”门被敲响,在厕所间发出空洞的声响。
打断了苏放恍然浮现的记忆。
门锁被转动,喧闹的人声与一个火红脑袋同时钻了进来,男子了然的看着镜子前的人。
“快开始了哦!”红发男子可爱地翘翘嘴角,侧身进了厕所,“阿晃他们就都知道你在这,果然是咯!怎么?还对唇环不习惯吗?”
“没。”苏放摇头,打开水龙洗了洗苍白的手,“只是在想,这样太单调了些。”
“诶?”
“下次,一起再去打一个吧。”苏放甩着手上的水,推了把红发男子,催促,“走吧。”
“哦。”男子也未多问,耸耸肩,跟着离开。
厕所外,便是另外一个世界。
疯狂的尖叫,浑浊的空气,刺耳的音乐,真是让人癫狂。
苏放与红发男子如鱼般穿梭在人海之中,是麻木的表情,完全无视身边的尖叫,仿佛这里空无一人。
人群的前方是一栏齐腰的栅栏,阻断了人群卖力的拥挤。
苏放侧身走过人群让开的小路,走至栅栏之处,单手撑在栏上,轻使力,越过了栅栏,走向不远的高台。
舞台上正在试音的两男子朝她点了点头,苏放一步跨上,走至键盘之处,熟练的挑起了音。
热浪翻滚,高潮不断,欢呼着的人们,拥簇着台上这四个让他们疯狂的人。
BLACK ZONE ,黑色地带,这是A市最为完美的地下乐队。
主唱,南晃,是如黑夜阳光般存在着的男子,在绚丽的灯光下散发着神嫡的光辉,墨绿的眼透着皎洁如妖的光芒。
吉他手,法法,是如天使的孩子,总是晃着他那满是红色的发,招摇过世,甜甜的叫你,乖顺的靠在你身边,却又总是回转与众人之间。
键盘手,夜月,安静如夜的女子,化着厚重的妆,孤寂而又瘦小的身子,双手宛如神助,完美的乐曲,总是让人沉沦。
鼓手,拓也,狮子般狂野的男人,总在舞台之后享受着自己的世界,暧昧的与人调笑,如影般的存在。
这个乐队,总是出现在夜晚,在夜晚的某个角落,散发他们堕落的气息。
引诱着光洁的人们。
但今夜,却是他们黑暗的最后一夜,在这场LIVE之后,他们便是属于阳光中的黑暗。
宣扬他们的堕落。
“庆祝最后的演奏,完美的结束!”法法晃着他的红发,靠在南晃的怀中向空中举杯。
拓也笑着与南晃举杯,苏放则只是示意着抬了抬杯子。
法法三人都已习惯苏放这半冷不冷的性格,也不在意,自己三人欢腾了起来,唠叨着自己即将光鲜的未来。
“HOHO~总算是熬出头类~”法法激动地喊着,“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让所有人都听到我们的歌,然后让所有人陪着我们堕落~!哈哈~”
南晃亲昵的吻着法法的耳际,赞同笑,“最好是陪着我们一起下地狱!”
“没错~!!”法法欢呼着凑过脸与南晃拥吻,而拓也则一直暧昧地笑着,抿着酒,回应着四周或好奇,或惊讶,或试探的眼神。
只有苏放,默默地喝着酒,透过身侧的落地玻璃,看着窗外的大街,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在看什么?”拓也凑过了身,顺着苏放的目光看着窗外,深夜的大街,仍是车水马龙,一条条橙黄光芒,如流星般划过,迅速消失在街际。
“没什么。”
“啊,又被无视了!”法法跳出南晃的怀抱,跳了过来,额贴着玻璃,看着窗外,“小夜,你总是一个人看风景类~”
“……”苏放不语,眉却渐渐靠拢。
“怎么了?”拓也奇怪,今日的苏放似乎太过沉默,对自己三人也有些疏离。
“签约,什么时候去?”苏放问。
“呵呵,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啊?放心,那约逃不掉,我们这么大棵摇钱树,那事物所可舍不得放开!”
“…….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什么?”
“……”苏放想了想,最后还是说道,“签约的时候,和那人说说,给你们再找个键盘手吧。”
“什么?!”
苏放一语,三人惊讶,连南晃也凑了过来。
“我的意思是,我决定离开。”
“离开什么?离开BLACK?!”拓也难得严肃的问着,“那请你告诉我们一个合理的理由!”
“没有为什么,不想干了,就这样。”苏放无所谓的晃晃手,“再说,事物所不是本就想拿个男人来T掉我么,现在正好。”
“小夜!难道你是因为……”
“不是。”苏放看着众人说,“我只是有些厌了,音乐也许是你们的追求与梦想,但与我不是,只是我无聊时的消遣而已,这样的我,是否还留在BLACK,都已经无所谓了。”
苏放说着,三人沉默,这理由,一早大家便都是知道的。
当时的三人,本就因为各自不同的原因而聚集在一起的。
而当时的夜月,连她的真名都不曾透露的夜月便是说过,无聊,那便试一试好了这样的话,那她的退出,有这样无谓的理由也不奇怪。
“小夜,BLACK,难道真的不属于你么?”法法皱着他好看的眉问着,“这么长时间,BLACK还是没让你感到归属吗?”
不管怎么说,怎么长时间,大家一起努力,最后有了这么个大好的机会,却又轻言离开?
“法法,谁都不知道谁的过去,那么谁都不要轻言某个人的感受。BLACK,对我来说是种存在,但这种存在,与你们心中的存在相差太远。如果这种存在暴露在阳光之下,会让你们失望的。”
“小夜,你说话可真文化。”法法放弃再说什么,一屁股坐回南晃怀中。
“真决定了?”南晃最后问。
“没什么决定不决定的,不想玩了而已。”
“……”南晃笑笑,抱着法法也回了自己的位置。
看着靠窗的女子,环绕在她周围的那种悲凉窒息的感觉,是那么的强烈。
这样一个人不是他们三人能说的动的,也不是他们三人能理解的。
这里的四人,都有他们各自的故事,包括自己。
确实,不是本人,又有谁能明白对方的故事呢?
勉强,不适合用在这里。
这一点,连法法也是明白的。
夜宵后,南晃与法法二人相约,拓也也赶着去某处。
苏放与三人挥手道别。
这一别,便是真的毫无关系了。
多快,多简单,人与人的关系便是这样。
说没了,便没了,连理由,都不曾存在过。
本是因为BLACK的存在,在不久前便怎么消失了。
而且,是自己亲手推开,然后决然离开。
风光的世界,永远不应该属于自己。
那会让人飘飘欲然,然后不知何时,被人狠狠推下。
粉身碎骨。
就象曾经的自己,光鲜,美丽,骄傲,万众瞩目。
理所应当的享受一切,然后呢?
摔的比谁都疼,伤的比谁都深,死的比谁都冷。
夜,深的不能再深,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苏放走等下,呼吸着微凉的空气。
掏了掏四角小皮裤带,摸出香烟,点上。
红亮的一点,然后变暗,烟雾呼出。
苏放难得的露出疲惫与安逸的表情,上了一座半旧的的居民楼。
终于到家了。
“呼…”苏放轻缓口气,卸下身上的包,拉下长靴,踢开,虚脱般的倒在房间中的那张大床上。
不大的房间,明明挤着长排深色沙发,玻璃茶几,衣柜,齐全的电器以及这张占了大半的床,却仍显得空荡。
起身摘下脖子上的挂饰,进了浴室。
裸着身躯,苏放看着镜中的人。
重新看着,这熟悉的身体,熟悉的脸。
潮湿的发,滴着水滴,苍白的脸,空洞的双眼配着过于红嫩的唇。
这才是熟悉的自己,可是,每夜的看,每夜的想,却总觉得,这张脸,似乎已经不再属于自己。
为什么?
轻抚着脖上的疤痕,弯弯曲曲,细细长长,绕过半个脖颈,绕过本能另人窒息的气管与动脉,象只蜈蚣般敷在自己身上,仅仅是浅浅的一道,却留下了那么丑陋的伤疤。
这丑陋的疤痕,总是唤起苏放不停忘记的记忆。
可是,伤还在,痛还在,爱不在,恨也不在。
只是带着这记号,懦弱的活着。
一直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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