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地温暖》3.飘零流落

    17岁那年，凌焱枫就带着摩卡出去流浪了。这个打算是凌焱枫策划很久的，事先没有任何的征召，他的父母亦更加不知道。对他们只有恨，根本不是血缘的关系。凌焱枫只想快点离开父母亲的视线，挣脱他们为他设计的牢笼，虽然天衣无缝，可是他还是很轻易地找到了出口。不像父亲想的那样继承他的公司。
    原本以为没有了父母的约束，自己会活得很潇洒。可是一个人的日子的确很孤单，因为摩卡毕竟是一只狗，它是不能正常和自己对话的。
    在陌生的国度里，孤独是常有的，他会试着习惯，然后麻木，至少他不会像以前那么的痛苦。
    凌焱枫在一个僻囊的乡村住下，吸引他的是人们的淳朴热情，那种在城市消失灭迹的风气。他们对这个远道迩来的陌生，干净的小男孩产生很浓厚的感情，对他亦很热心，好像是离开村庄多年的儿子。
    山区里的大人小孩闲暇之余的活动很少，凌焱枫非同一般的言谈举止吸引着他们。多半的时候他都在讲顶好玩的城市里见闻，那些新鲜的事物都是这里的人渴望不可及的。尤其是一帮小毛孩子，总有问不完的问题，还有喜欢凌焱枫身边的那只高大威武的狗。摸摸摩卡长长软软的绒毛，搂着摩卡的脖子，小孩子的举动摩卡一点也不反感。但是通常在家里的时候，每次父母的客人都会被摩卡吓得战战兢兢。凌焱枫也对那些外表光鲜的访客不屑一顾。或许这里洋溢着那种温和的人情，对狗也同样做出那种亲昵。
    亲昵可以拉近距离，亦可以改变很多思维中不可能变的东西。
    于是，凌焱枫在这个穷乡僻壤人任教了，候补了长久以来的空缺。这个惊人的决定在他的世界里却是波澜不惊，他心止如镜。也许谁也没想到原先捣乱之王会有如此脱胎换骨的表现，当然，在这里谁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及过往。陌生，却让他有了解脱。
    每天早上，凌焱枫踏着坚实的黄土地，带着摩卡到山上的小学教书白天在讲台上他尽心尽力地传授自己的所学，那些孩子真让他心疼，流露出来的是对知识，对外面精彩世界的渴望，而他仿佛懂得了那深深的渴望眼神。所以他尽可能向孩子传达外面的新事物新思想。有一次他讲起他之前就读的学校那个校长在大会上威风凛凛，夸夸其谈，慷慨激昂，完全无视操场上可怜的学生在曝晒。几个学生因为中暑晕厥过去。
    那帮孩子实在是单纯得可爱，尤其是听到校长，教导主任那些暴烈的行径后满脸的义愤填膺，或许这样的他们多么的难得，还不知道人事的险恶。童真？不知何时跟自己已经说再见了。
    人终究还是会长大，生命在获得同时也在失去。
    晚上，凌焱枫会伴着点点星光回到那座以前来这里任教的老师住过的房子里。房子是木质结构，半旧不新，不大，亦很简单。只有日常必备的一些东西。一张单人床，一张暂新的桌子，桌上整齐地放着几本书。还有丽娜爸为他做的一张称得上精致的椅子。丽娜的父亲是一个很了不起的木匠师傅，能做出复杂的木制品。各大村落祠堂里的很多祭拜物品都是他负责完成的，所以丽娜的父亲在这方圆几百里中享有盛名。
    丽娜，就是那个善良美丽的小女生。对他总有另一种羞涩感。不知道是不是乡下人特有的性格。记得刚来的时候，对于路况不熟，就是这个女孩带他转了整个村落。
    丽娜的母亲很早就离开了她，所谓的离开就是跟另外一个人生活，生活在远方。又是一个可怜儿。凌焱枫这样想。
    是的，世界上还有比这更残忍的吗？明明有亲人，却被亲人抛弃，见不着面。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在你面前你看不见,而是明明知道在,却痛苦得不能相见!
    突然间，凌焱枫很同情这个女孩，所以他对她很温柔。而丽娜感到如此羞涩，从小到大,除了父亲对她很好很好以外,凌焱枫还是另一个对她很好很温柔的异性. 虽然丽娜怯生,但是眼睛总是亮亮的，仿佛也洞穿了他的怜悯，对他很是感激。
    丽娜基本上每天都会到凌焱枫的住处,有时是帮忙打扫,有时是帮他洗衣服,有时甚至还会做好吃的午餐。看着凌焱枫狼吞虎咽般的表情，丽娜的眼睛里满是温柔。每次凌焱枫都没被一道温柔的光搞得特别不好意思。所以，他就埋头吃着饭菜。而在一旁的丽娜就不停地给他夹菜。真是一个很好的女孩，他的母亲也没有这样对他好过，她只会用卡上的数字来爱他。那一连长串的零，像一个个冷冰冰的项圈，勒的让他快要窒息。这就是他要离开的原因，他要到异地透透气，呼吸阳光的空气而不是身边毫无温暖的“关爱”。
    关爱是一个很微妙的词，需要的时候找不到它，可是它又像是空气一样无处不在。所以对于那些满足的人，总在逃避它。任何东西，包括情感一旦泛滥的时候就弃之草芥。
    有人说女儿和父亲，儿子和母亲是是前世的一对情人。这个定律对凌焱枫来说俨然是一个谬论，他和母亲的关系很糟糕。对丽娜来说着是这样的。她要照顾父亲的全部起居饮食，早出晚归的父亲看起来是那样的忙碌。或许他是一个很好的木匠，却不是一个好父亲。经常地，丽娜扮演着母亲的角色。还好没有兄弟姐妹，不需要再分神照顾他人。现在丽娜每天额外增加的任务就是照顾凌焱枫的生活。每每这时，凌焱枫总是说自己可以照顾自己的，要丽娜不要特地跑来替他做饭打扫。但是凌焱枫也怕伤害小女孩一份纯真的心意，所以他说的很委婉。丽娜这时会笑笑，然后她的手会在整个房间游走，男孩就是男孩，屋里还真是乱糟糟，其实那都是摩卡的杰作。白天凌焱枫出去给孩子们上课，留下摩卡看家。
    简单、平凡。日子就如流水一样淌过。
    天气慢慢开始趋于冷冰，冬天很快就来了。落下了的第一场雪把整个冬季就这样包围了，转眼间凌焱枫在这里已经住了三个月了。记得他刚来的时候，正是丰收的季节。金黄色的稻谷等待收获。枝头黄灿灿的瓜果鲜艳欲滴，也有着同样的期盼。其实冬季是他最不喜欢的季节，因为在家里的时候，别的家庭都是一团和气围坐火炉边举行家人聚会。而凌焱枫家却是留下外祖母和他，多半那个时候父母是出席各种各样的聚会，很晚很晚才回家。那时很小的他就只能围坐在外祖母的身边，听着那些重复不下百遍的童话故事，苍老的声音中，回荡在华丽空荡的室内。跳跃的火光，透着一丝丝的光亮，也拉长了一老一少的影子，显得那样孤单落寞。却不失温暖，那也是凌焱枫幸福的基线。伴随着外祖母的突然离去，埋葬了所有。外祖母是非正常死亡，突然的晕倒，吓坏了还是只有九岁的他。呆呆的不知所措，那个时候父母还在不知哪个地方的聚会应酬着。后来他拼命的跑出去找邻居求助。记得当时天空中也飘着雪花，他拼命的跑拼命的跑想找到人送晕倒的祖母去医院。住在郊区的他们是孤立的，一路上都没看到一所透着灯光的房子。银白的的路面延伸远方，无穷无尽。风吹的很大，凛冽着要撕裂他小小的身躯，四周死寂般寂静，只能听到自己跑的很急产生的狂跳的心。
    等到把外祖母送去医院，医生那无能为力的表情宣判了这个世上一个很慈爱老人，很疼爱他的人就这样永远离开了。之后的日子，潜意识里凌焱枫觉得父母和外祖母的离开有很大关联，如果不是他们忙事业，忙聚会。哪怕用少的又少的时间陪在身边，外祖母或许有救，不会突然就离去。与父母的关系也就是在那以后变得有史以来的糟糕，他甚至憎恨他们。冷漠的，一天的时间都不和他们说一句话。常常在冬天的深夜，他不能入眠。回忆和祖母一起度过的炉火边的时光，有时他会被梦靥纠缠，似乎永远停留在那个冬季的夜晚，雪中遗落一个无助的他。醒来都不在了，依旧是一身的落寞。
    回忆真是一件痛并着快乐的事情。过去属于某一个时刻，未来还在不断变化。他也不知道还要面对什么。这样想着，又看了会飘着的雪花，摸摸摩卡的头。
    轻轻地关上窗户，开始备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