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景桓和方季思的婚宴总共开了有十六席,宴请宾客近百人。因此,等到筵席散尽,宾客走空,时间已近子时。府里渐渐安静下来,间或还能听见一两声深夜的鸫鸣。
各处都蒙上了鲜艳的朱红绸缎,扎成了喜庆吉祥的团花状。隔着隐隐绰绰的窗纱,卫景桓可以看见喜房内跃动的烛火,和房内物件的蒙蒙影像,却没找到少女的身影。
她...睡了吗?
他混混沌沌地想。
他想到她清丽秀致的面容,和那双狡黠灵动的眸子......还有在艳色喜服包裹下的玲珑身段。
脑子里似乎有一些原始的、兽性的冲动在叫嚣着。但这被他强压下去了。
她才十六岁,有些太早了。
卫景桓走到门口站定。
他的面容在黑暗中影影绰绰的,方季思看不太清,只觉得他的身上带了浓烈的酒气,熏得人难受。
原来她在这里等他。
看到少女就站在门边,不知怎么的,卫景桓觉着很高兴。
方季思“勇敢”地凑了上前,挨近了他身边。
她已经暗中下定决心要好好经营和卫景桓的夫妻关系,此时便带了些讨好地主动说:
“侯爷,外边天寒,你快进来,我帮你更衣吧。”
卫景桓没太听清她说了什么,茫茫然地随她进了门。
少女的身子离他很近,走动间透出些馥郁清香来,软软甜甜的,很是迷人。他现在已经很难抑制住自己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二人走到内间。
经了这整整一天将近六个时辰的折腾,饶是卫景桓也觉得很有些受不了。
他看似清醒镇定,实则早就已经神志不清,脑子里是浆糊一片。
于是卫景桓一屁股坐到了床上。方才喜娘撒的那些百宝干果被他一压,纷纷发出吱吱呀呀的抗议声来。
方季思:......
怎么这人这么不修边幅啊,他打算和衣睡下吗?这又不是在野地过夜。再说了,他怎么也不打算洗沐......都已经酒气冲天了。
好脏啊!
方季思踌躇一会,还是觉得无法忍受,她再次勇敢地去拉拽他起来。
卫景桓:?
他看过来,目光湿润而温软。
他身量高,本来是绝不可能轻易地被她一拉就拉起来的。然而卫景桓看看她,又垂了眼,眼睫一抖一抖的,仿佛在思考些什么似的。
随即他温顺地随她站了起来。
方季思忽然有点生疑。卫景桓垂着眼,她便抬头去望他的眼睛,却发现原来那双眼睛里早就空蒙失焦了!
她再打量他。
眼、鼻、唇。
发冠、发带、衣袍、玉佩、矮靴。
他的面容镇定冷静,衣饰齐整毫无凌乱之感,除了失神的双眼和与往时不大一样的温顺气质外,倒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方季思试探性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挥了挥,由左到右。
她看到,卫景桓的瞳仁呆滞地、缓慢地......
跟着她的手,由左到右。
原来卫景桓早就醉了。
原来卫景桓是不能喝酒的。
方季思觉得自己仿佛撞破了什么惊天秘密。毕竟男人不能喝酒嘛,听起来似乎会少了那么一些大男子气概。
但是这样的反差也很可爱啊!
毕竟太完美太强悍的人,她真的会害怕。
如果他能一直温顺一点、柔弱(?)一点、不那么咄咄逼人一点......她一定会很喜欢他的!
不过当务之急,还得先把卫景桓安顿好。
方季思开始毛手毛脚地扒卫景桓的喜服。
既然他醉了,还醉得很厉害,她也就不和他说话,只是用手去解他衣服肩上的盘扣,再伸手从他腰侧捞衣服,试图把它整个挽起来扒掉。
但是她发现,这件袍子似乎不是两件式,而是一长件直接罩到脚踝处的。
方季思认命地把卫景桓衣服的领口处略微拉大了,直到露出了他里面白色的中衣。随后她蹲下身去卷他衣袍的下摆,双手提了两侧的衣袍就要把它提起来。
卫景桓一直很安分,没有半点醉酒之人的狂躁情态。
他垂着头静静地看着她的动作。
然而方季思何曾是一个擅长照顾人的主儿?给人脱衣服实在是太难,特别是在这个人还并不很瘦很单薄的情况下。
她为了把那件袍子从他身上扒下来,先是一直蹲着身子,然后又改换成半蹲的姿势。
她并不懂怎么用巧劲,也从来没有帮过别人脱衣服,因此此时只能用蛮力生拉硬拽。这种办法很累很笨,所以直到她额间沁出了一层薄汗,那袍子也只才堪堪褪到腰间。
卫景桓发现,方季思似乎在把自己当成小孩子照料。但是她笨手笨脚,显然根本连小孩子也照料不好。
她脱衣服的时候,总是在自己身上蹭来蹭去。
其实他很累了。也许是天生的缘故,喝酒会让他特别特别难受。
他累得厉害,所以偶尔,也会不想再控制自己。
他会想放纵。
想做出一些......也许本就该做的事情。
但是,她最初在喜房里对着他的那种惊惧不安已经渐渐消弭了。
卫景桓察觉到这一点后,即使是醉着,即使头痛得厉害,也还很高兴。
他不舍得、不想——不敢放纵自己。
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了,她一定会被吓跑的。
卫景桓终究还是默默守住了他的底线。
方季思不怎么高兴。
她甩甩手,站起身来撑着腰休息了一会儿。
她决定放弃脱这件衣服,她很想叫守在耳房的侍女婆子过来帮个手。
不过耳房有点远,现在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
她的音色是哑哑的,并不算很清脆,因此,除非自己摸到耳房去,否则在房里叫唤,别人肯定听不见。
她懒得出去叫人。
再说了,她身为新娘,却连帮丈夫脱衣服的事情都做不好,会遭人鄙夷的吧。
而且。
卫景桓生得这么好看......
真不希望别人帮他做这些事。
方季思觉得自己有点怪。
她可能,真的有点喜欢上卫景桓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老是揪着她和赵新亭的事情不放、虽然害怕他总是满面冰霜,喜怒莫测,阴沉不定。
虽然每次和他走在一起,总是很尴尬,不知道要和他说什么。
但是......
有时候她也贪恋他的温柔。
她其实一直记得,他说过的那句“以身相许”。
说不定是她一直以来太迟钝。
可能她对卫景桓,根本就是一见钟情。
说不定她喜欢的,一直一直都是冷漠阴沉、英气逼人的那个他。
刚刚那个温顺些、柔弱些的话,可能都是托辞吧。
不管他究竟是什么样,她应当都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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