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你回府镇宅》2.哥哥

    方季思捡来的便宜兄长被安置在二楼楼梯口拐角处的第一间房间里。小厮将她引到门前后，便无声地退下，果然没有多问一句话。
    但其实二楼并不像一楼那么宽敞，说是二楼，倒更有些像夹层。走道很安静，两侧有悬挂着的壁灯，烛火明明灭灭。
    方季思推门而入。
    屋内陈设极其简单，只一张靠着墙角的床铺，床边一张木凳。
    男人就躺在小床上，盖着白色的被褥。
    他的身形相对床来说，有些太过高大了，这衬得那床更是逼仄狭小几分。而从被褥上端露出来的衣物来看，他仍是那天的褐色长衫打扮，衣衫上倒也不见透出什么血迹。
    但方季思回想起那天他昏迷的情状，又觉得他万万不可能只是受了不见血的轻伤。
    难道说，他中了毒吗？
    方季思打量着他的样貌。
    没了那些污糟泥土的遮掩覆盖，这人即使睡着，也看得出眉眼极英俊。
    他的肤色细白，眉骨很高，眉却是细窄而疏淡的，眉尾微挑。鼻梁极高，鼻翼却小，加之薄唇、瘦削的脸，倒平添了几分媚气，英俊一词反倒不当了。
    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无分性别。
    但是男人不醒，方季思有话也无处说，只能呆呆地坐在那儿。
    她统共坐了有一柱香时间，渐渐也觉得疲惫无聊。
    方季思又忍了一会，终于还是懒得再等，就站了起来。
    但她坐得有些脚软，起身时又用力过猛，动作也稍大了一点，带得那张板凳晃了晃，险些砸在地上。
    但更玄的是，床上居然马上就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猛地回过头去。那个男子已经坐起身。他将被子随意地堆在身侧，拱成了一个茧型。
    男人身形瘦高，即便只是坐着，也掩不下那咄咄逼人的锐气。
    方季思有些无语。
    这个人为什么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醒转过来？
    她尴尬地冲他笑了一下，解释道：
    “这位公子，我便是在奉覃寺外捡到你的那人。你伤得很重，我怕医馆的人怀疑追究，就骗他们说你是我哥哥，我们家道中落，一路逃难到了这里。”
    她打量着男人。
    这个捡来的“哥哥”一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整个人都显得阴沉桀骜，倒是很像传说中的魔教中人。
    他一直沉默着，但方季思分明看见他在听到“逃难”一词的时候皱了皱眉头，好像有点无语和不屑似的！
    方季思暗嘲：这人真没脑，居然都不知道说谎话伪装的重要性。
    男人似乎在思考着某些重要的事情。许久，他才微微挑了挑眉，平淡道：
    “我名白水，我们既是兄妹，这几日便以兄妹相称吧。”
    方季思追问道：
    “我名季思，方季思，哥哥可是江湖中人？”
    白水坦然道：
    “不是。”
    方季思不曾料到他回答得如此爽快，一时也不知该接什么话。她已经意识到这个人不好相处，自己先前想打听的江湖之事只怕要泡汤。
    她只能点点头，无奈道：
    “哥哥身体应是已无大碍，只再休养些时日便好。我先走了。”
    白水却紧跟着站起身来。
    他的身形挺拔，身体的曲线修长而流畅。
    他说出了一句有些颠覆方季思认知的话。
    他说：
    “天晚不安全，我送你。”
    方季思完全没想到这样一个不言不语的人会体贴别人！
    ------------------------------------------------------------------------------------
    冬夜，寒风阵起，扫过道路两侧的官府布告榜文、小商铺外悬挂的招子灯笼。
    二人肩并肩走在街上，偶尔与路边行人擦肩而过，他们莫不行色匆匆。
    方季思和白水走着，只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比这冬日的寒风更冷更尴尬一些。她已经放弃搭话了，因为想想也知道他是不会回答多少句的。
    这个人真是惜字如金。
    他们这一路走着，方季思的嘴巴是闲下来了，脑子却没怎么闲着。她忽然有点怀疑白水是不是另有目的，比如，趁机打探京城宅院的分布——好吧，好像这个猜测有点不搭纲。
    但白水是什么人呢，不是江湖中人的话，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方季思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忽然感觉到身侧的白水停下了脚步。
    白水说：
    “思思，你住在哪儿？”
    方季思忽然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她刚刚一直没有给白水指过路，好像反而是他在带着她回家。
    她四处打量一圈，认出这是章台街。
    自从先帝亲自给剑宁公主建府选址此处以来，王公大臣们多汇居于此。这里离大内禁宫也离得很近。
    别说，她还真的就住在这里。
    夜深了，疏淡的星光披洒下来。
    街头两侧府苑的红色大宅门都紧闭着，透出点点森冷之气。而就连门边方季思由小看到大的那两只玩弄绣球的石狮，都有了几分莫名的可怖。
    方季思虽然迟钝，但总不至于对一个陌生人毫无防备。她推辞道：
    “哥哥送我到这里就好，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然而白水坚持：
    “走吧，我还有话要与你说。”
    方季思：
    “......”
    她总觉得这个人奇怪极了，完全不按常理行事。
    她自认看人看得挺准。白水那种冷漠孤傲的气势不像是装出来的，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有话要说”，还神神叨叨的，好像不跟到她家门口不罢休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