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一声爽朗的大笑,尽显张飞本色,“看你瘦得一把骨头,还劫色?!”
“嘘!”我一把捂住老十的大嘴,拖着他往院外走。我住的房间跟郭络罗•蕴萃紧挨着,万一被她发现我跟老十半夜“约会”,肯定不会放过这样的把柄,估计能闹得整个儿北京城都知道,我现在可没心思惹那个炮仗。
“大半夜的,找我啥事?”直走到小花园边上清净的角落,我才放开老十。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少扯,这么晚特意来看我这个‘菜农’?”我最近晒得黑了不少,脸上还有两处晒到暴皮,指甲缝里常有洗不净的泥痕,活脱脱一个菜农,“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嘿嘿,果然跟你说话就是痛快,我是来问你,愿不愿意当我的福晋。”
“啥?!”我彻底被惊到了,两眼瞪得车轱辘大,老十这句话简直比咖啡还提神。
老十的性子粗阔直爽,跟我斗过几次嘴之后反而成了哥们儿,我一直觉得他没拿我当女子看,谁知会忽然跟我求婚?!答应自然是不可能,但是怎么才能既不伤他的面子又能拒绝他呢?……
“皇阿玛前阵子说要给九哥跟我指婚,让我俩也寻思下有没有相宜的女子。八哥说,你就很好,论家世论相貌都不错,又得皇阿玛看重。”
“靠!什么都是你八哥八哥八哥?!他觉得我好,让他娶我啊?!”
“你喜欢我八哥?唔,八哥风度绝佳,爱慕他的女子不在少数,你喜欢他也属正常……”
这家伙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啊?!真想狠削他一顿!
我正摩拳擦掌,听老十又半自语地说:“若是你的话,或许能跟八嫂抗衡也说不定……”
忍无可忍了!我一巴掌抡在老十头上:“你个猪头!”
老十一跳三尺高:“你!你敢打爷?!”
我狠狠抛过去一记白眼,不过天黑漆漆的,估计他也看不清:“打醒你!我什么时候说喜欢八阿哥?!你别给我添乱!”
“那,你到底做我的福晋不做?八哥说,这宫里的娘娘阿哥都看中你的家世,你要是能答应我,咱俩再一起去跟皇阿玛请旨,我的胜面就大些。”
“又是‘八哥’?!我看你才像个处处跟人学舌的八哥儿呢!你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老天保佑,他可千万别说爱我爱的死去活来一见钟情非我不娶之类的。
“我?我觉得跟你在一起挺自在的,比跟别人家的小姐格格在一块儿舒服。”
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那是因为咱俩是哥们儿,也就是说,你对我是兄弟之情,不是男女之爱,你的,明白?”
老十沉吟不语。
夜风微凉,带来阵阵丁香花的气息,初时芳馨无限,渐渐转入微苦,转瞬间下一波香气又袭来。我们两个都不讲话,只听到风吹衣襟发出几不可闻的摩擦声,间或有轻微的“啵”的一下,是池塘里鱼儿啜气泡的声音。
“暗香浮动”——我脑子里忽地窜出这个词来,心也随着柔软下去,声音中也多了点缥缈的味道:“男女之爱,不是像咱们之间如此轻松自在的,那是患得患失时刻惦念的,是一时不见就茶饭不思辗转反侧,见了面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好,拉一下手就要脸红心跳,对方写的字用过的帕子拈过的花,都跟宝贝似的保存着,看着都能笑出声来……”
原来,我也曾有过这样的小女儿心思,是什么时候的事呢?小学?初中?……前尘往事都如空气中的花香一般,若有若无,似有还无……
“我明白了。”老十跺了跺脚,也不告辞,径直走了。
我一个人又呆立了半天,忽然想起明天又是拼老命的一天,顿时没了心思,赶紧回屋,洗洗睡了。
大约又过了一周,太后派贴身的侍檀来跟我说,看我奔波劳苦,甚是不忍,着我去四贝勒府暂住一段时日,待差使办妥了再回慈宁宫。
“太后念格格辛苦,还特意赏了点心,不知合不合格格的口味。”侍檀说着把手里的红漆食盒打开,将点心一样样放在桌子上。
“劳烦太后惦记,慈宁宫的点心哪儿有不好的呢?”我看了一眼小巧精致绵软香甜的点心,偷偷咽了下口水,转身到柜子里选了对沉甸甸的嵌珠足金镯子来,放在侍檀手里。
“太后体恤格格办差辛苦,奴婢只不过是传个话儿,格格实在无需如此客气。”不知是否长年服侍太后吃斋念佛的关系,侍檀的眉眼神色总是淡淡的,让人看不出情绪。
“侍檀姐姐,我这不是跟你客气,只我也是服侍太后的人,如今跟四贝勒办差,倒把自己的本职工作扔下了,姐姐做自己分内事的时候少不得也得把我的工作一起做了,我心里过意不去。”我拉侍檀在桌旁坐下,用极为诚恳的语气说。
“服侍太后皆是我分内事,做多少都是应该的,万不能收格格如此贵重的东西。”
“姐姐说笑了,你在太后身边多年,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没得过?不过,说句不怕姐姐恼的话,虽说姐姐深得太后看重,却也只能与众姐妹一般净面素衣,好好的青春就裹在浅青深蓝的袍子里过去了。我知道大伙都爱在袖子里戴个镯子,不为别的,不过是趁着年轻给自己添点新鲜颜色,自己疼自己罢了。这镯子代表的是我体谅大伙的这份心思,姐姐不收,难道是看不起我这做妹妹的?”
侍檀微张了张嘴,我觉得她似乎叹息了一声,但又轻得令我无法确定。然后她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衫,竟向我深深地行了个礼。
侍檀作为太后的贴身侍女,身份是极为特殊的,因为伺候太后算得上是替皇上尽孝,所以即便是各宫主位对她也客气三分,张口闭口必称“姑娘”,位份低些的答应常在,还要赶着她叫“姑姑”呢。所以她向我行礼,我还真不敢受,急忙伸手扶住她。
“格格既如此说,这镯子奴婢便受了。”侍檀虽然面露感动的神色,嘴上却仍是淡淡的。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姐姐既拿了我的东西,我可就要提要求了。”我看看侍檀疑惑的眼神,笑着说,“姐姐收了我的东西,就等于认下了我这个妹妹,以后私下里咱们就姐妹相称,也免得格格奴婢的听着不舒服,好不好?”
侍檀听了,脸上绽开一个温和诚挚的笑容,竟如莲花一般清净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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