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吃黑》6.早春寒雨

    “不知凤公子此次在戚州欲留几日？若不嫌鄙府简陋，不如就赏脸在此歇脚如何？”
    “晚辈怎敢嫌弃。只是给贵府添了麻烦，实在于心不安。”澜凤温雅的笑容如往日一般无懈可击。
    屋外女子的尖叫声亦如往日一般此起彼伏。
    “你们怎么了，什么事这样高兴？”一个好奇的声音插了进去。
    “你没听见吗，他要留在戚州，还在我们府内。。。啊，白姑娘。”见是少爷带回的白姓女子，众婢女们急忙闭上嘴。
    “单单他要留在这里几日，你们便这样高兴？”弯起新月般的眸子，少女笑了起来。
    相处多日，众人也知道少女的好脾气，当下又唧唧喳喳地议论起来。
    “你不觉得他很好看吗？”
    少女闻言也伸长了颈项，朝着室中窥望，却听见一声惊呼，侍茶的婢女忽然跪下地来，慌乱道：“奴婢不是有意。。。”细细一看，原来是那婢女失手将茶泼了出来，男子长袍的袖口被沾湿了一片。
    于贵客之前作出此番举动确是失礼之至，郑老爷已是面容含怒。
    “不必在意。”一道好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女子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却见那男子微微勾起了薄唇，正看向她。刹时脸面羞红，埋下头去。
    “真是个温柔的人呢。”婢女们叹息。
    少女已然缩回了脖子，并不作言语，随手掏出贴身的银铃把玩。
    一夜突然的风雨，本来艳色灼灼的桃花几乎全部化作碎红满地。白日里的暖意消失无踪，细雨夹杂着寒气从敞开的窗棂处扑来。
    而窗口的人似乎并不在意，半合的双眸仿佛蕴涵着烟雨之气，朦胧不清。
    “如何。”他开口。简洁的两个字，听不出情绪，甚至听不出是问句。
    “如公子所料。”突兀的声音在身后的寂静中响起。
    “她呢。”澜凤侧过身来，如白天一般的清眉俊目，却凭添一段冷寂。
    “已与众人一道回府。”半跪于地的黑衣人恭敬答道。
    又是无声。
    男子静静立着，凝眸而望。身后之人亦是纹丝不动，仿若雕像。
    良久，男子启唇，微微压低的声音飘散于风雨中，消逝无痕。
    次日。
    “什么，夜姬也来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季谚痛心疾首。
    “这。。。你也没问嘛。”郑逸无奈道。
    “如何？那夜姬是否名不虚传，貌美无双？”
    “舞姿确是名不虚传，至于美貌嘛。。。”郑逸微微一顿，见对方一副急切的模样，忍不住笑道，“她黑纱覆面不肯取下，谁能得知相貌如何。”
    “唉，若是昨日我在。。。”
    “你在又如何。”有人漫步而来，青色宽袍，身姿修长。
    “凤大哥？”季谚瞪大眼，惊讶之色比方才有过之无不及，“莫非你也来参加了昨日的赏花会？”
    “正是，菡儿没告诉你吗？”向郑逸微微点头示意，澜凤答道。
    季谚困惑道：“只字未提，不仅如此，今日她竟应了那王家的小子同去游湖。”
    “看来，是被讨厌了啊。”澜凤叹道，声音里却并无半分沮丧。
    “她就算讨厌我，也不可能讨厌你啊。”季谚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不过昨日回来是有些不对，莫非是你招惹了她？”
    澜凤笑道：“确是我的不对，这就去给她赔礼罢。”言罢，果然转身而去。
    一道浅色身影与之擦肩而过，飞扬的长发几乎拂过对方面颊。二人皆脚步未停，目光相接只在短短一瞬，掠影浮光。
    “白姑娘？”季谚道，心中暗自庆幸，早将没见到夜姬的哀怨抛于脑后。
    “白姑娘，昨日风雨大作，不知睡得可好？”郑逸道。
    少女微笑着颔首，人如雨后初绽的花蕊，散发着清新的气息，“我是来与你们道别的。”
    闻言二人俱是一惊。
    不理会二人的疑惑，少女认真地点了点头：“早则今日，晚则三日，我便要走了。”
    细雨已止，杨柳成行，波光粼粼的湖面交错航行的画舫也成了一道风景。
    他来了。
    眺望着宽阔湖面，温菡目光恍然无神。之前的惊喜已化为虚无，她只是木然地坐着，轻皱着眉，昔日傲气精明的女子早已不见。
    耳边的丝竹与不相干人的聒噪渐渐隐去。轻舟浮沉，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他来了。。。
    若是从前，她早已飞奔至他身边，而现在，她却刻意躲避。只因，那句温柔的耳语。
    船身突然的剧烈震荡打乱了她的思绪，她有些不耐地向船头望去，却见刀光闪烁，利器碰撞的摩擦声不绝于耳。一时间舫内混乱一片，主方也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难道青天白日居然有人劫船？！
    还不及细想，便有寒光透窗而入。温菡毕竟曾习武，身体反映敏捷，顺势一滚，险险避过，额头却已冷汗直冒。虽自小从名师，又怎见过这样真正的利刃，真实的杀意。
    “交出比翼！”好不容易冲出舫身，数名蒙面人已将她团团围住。
    “什么比翼？”温菡莫名。
    蒙面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不再多言，一拥而上。
    周围画舫都已远远退开，深恐被波及。
    难道真的要莫名其妙葬身在这里？不，绝不可以！
    手臂被震得酸软，几乎提不起来，裙尾袖口早已破碎不堪，即使如此她仍旧咬紧牙关，苦苦支撑。心中只有一个念想：一生从未输于他人，这次也不会！
    “你还是这么逞强。”轻轻的叹息从身后传来。
    温菡身子一僵，刹那间狂喜的情绪充满了身体。是他，不会错。
    “凤。。。！”
    “将比翼交给我吧。”云水之间，那人温言浅笑，衣袂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