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吃黑》5.有凤来仪

    “原来你们早就相识啊。”摇晃着扇子，季谚脸上的笑很有些贼兮兮的意味。
    “机会偶然，数面之缘而已。”见温菡并不打算开口，郑逸只得道。
    “哦，‘数’面之缘。”季谚微微眯起眼，“既是如此，家姐就麻烦郑兄多多照顾。小弟还有些事，先走一步了。”言罢也不等对方答话，一溜烟地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损友就是损友，愣了一瞬的郑逸在心中叹道，一面只得尽地主之谊，为温菡引路。
    “那位姑娘近况如何？”
    温菡的问话让他略略停下脚步，答道：“她如今暂居在下府中。”
    温菡点头。
    见她面色如常，不言不语，郑逸心中也有些奇怪，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二人无言缓步，不知不觉竟远离了人群，温菡忽然停住脚步，道：“你可知她究竟是何身份？”
    郑逸自然知道那个“她”是谁，其实因父亲的提醒，他也曾尽力搜寻她的身份，结果一无所获。但这也不是什么奇事，毕竟人海茫茫。
    仿佛得知他所想，温菡轻轻一哼，道：“你们男人一见着美貌女子便是这般什么都顾不得了。”
    闻言，好脾气的郑逸也忍不住道：“像你这般刻薄为难一位孤身寻亲的姑娘便是对的了？”
    “什么寻亲，谁知她到底有何目的。”
    郑逸待要反驳，忽然想起她手上那另一只银铃，犹豫片刻道：“那铃，真是你的？”话音未落，见她眉头一紧，便知自己又将她惹怒了。只得叹气道：“那你想如何？”
    “凤。。。”
    “凤。。。？”郑逸愕然，却见温菡的身影已越过了他。
    不知何时那树下立了一个男子的身影，不，桃花瓣已落了一肩，想是站了许久。只因淡灰色的长袍并不显眼，二人之前才未察觉。
    “凤哥哥。”温菡的声音里包含着明显的惊喜。郑逸这才明白，凤，是对方的名字。
    男子只是微侧过身，噙着淡淡的笑，等着她向他跑来。
    “凤哥哥，你怎会在这里。”她轻轻喘着气，脸颊晕红。
    “自然是为了赏花。”男子答道，带着温柔笑意的声音让随意的理由也化作理所当然。
    郑逸忽然觉得自己此刻的存在有些多余，正欲举步离开，却被男子唤住。
    “在下澜凤，阁下是？”对方向他微微拱手，零落的粉色碎片顺着宽大的袖袍扑向地面，翻腾，沉寂。
    “郑逸。”眼光忍不住看向那人身后的温菡，这是那个任性骄傲的女子么？居然也可以这样羞涩的微笑，那双凌厉的眸子，此刻竟如盈盈秋水。。。
    “原来是郑家少主人，失礼。”
    男子仿佛在微笑的声音响得很近，郑逸恍然回神，急忙将视线移开，面上微热道：“澜公子太客气了。”
    丝竹之声隐隐传来，缠绵悠扬的音色渐渐拥抱住桃花之林。
    “此番家父特别请了临城名苑的舞姬，澜公子有兴趣一道欣赏么？”
    “当然。”男子温和的微笑，让人分不清是欲览美人的欣喜，还是仅仅出于客套。然而身后女子仇恨般的眼神却明显得叫人无法忽略。
    我。。。又做错了什么吗？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郑逸开始埋头领路。
    “凤哥哥，莫要哄我，你从来不喜宴会，这次怎会特意来此。”轻扯男子衣袖，温菡微微撅着嘴，小女儿情状与往日截然两人。
    男子笑笑，低声回应，只有对方能听见的轻柔声音，如春风拂过，不留痕迹。
    行至原本人群聚集之处，此刻却空无一人，乐声从层层黑幔中传来。
    郑逸做了个“请”的手势，男子也不多问，轻轻撩起布幔，曲身而入。
    温菡皱眉，也跟着弯腰钻了进去。谁知里面竟是漆黑，险些一个不稳跌到。一双手适时将她搀住。温菡在看清了郑逸的面孔之后，既时将手缩了回来。
    “失礼了。”郑逸道，见对方不再理会也不介意，慢慢寻得自己的位置，落座。说来这次的舞姬似乎大有来头，他也有几分好奇。
    忽然，乐声顿止，室中一片寂静。双眼逐渐适应了黑暗，慢慢扫过，只见周遭之人都是一副屏息以待的模样。而传说中的舞姬却不见出场，渐渐的，空气不耐地波动起来。正当烦躁的气息开始蔓延，却有淡淡香味不知从何处溢入口鼻。仿佛青草的甘甜，晓露的清澈，媚而不俗，甜而不腻。
    铃声，由远而近，在这静默的空间中越发清晰。一个浑身被黑纱包裹的女子走入人们的视线。
    但凡舞姬，多是衣着布料极少，以便现出身姿曼妙，吸引众人。此女却全身包得严严实实，宽大的裙尾如蝶翼般铺呈开来，连脸部都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低垂的眼眸。
    女子静默地立着，浅浅光晕奇迹般从她的身体向着空中散去，如暗夜里唯一的月神。
    舞，已起。
    轻舞回风，奇香扑面；身如飞絮，影若浮云。
    没有琴瑟缠绵，只有清脆的铃音相伴。不露冰肌玉骨，只见舞袖翩跹。
    在座众人非富即贵，阅美无数，只道这舞姬也是靠美貌妖娆出的名头，哪料得这么一出。倒也是个个看得津津有味，目不忍移。
    少时，舞罢。女子的身姿如摇摆的秋叶，悠悠然落回原地，无声无息。
    两列轻举烛台的婢女鱼贯而入，照得那室中灯火幽幽，不知今昔是何昔。
    此刻众人方才看到，那舞姬胸前挂着一颗珠子，竟似传说的夜明珠。
    舞姬起身微微施礼，便恭身退下。烛光中只见肩后披散的黑发，仍是不见容貌。座中有人终是耐不住，叫道：“姑娘舞姿优美，想必容貌也是过人，何不取下那面纱为我等一观？”
    闻言舞姬脚步顿住，缓缓抬起头来。一直低垂的眸，终于也慢慢睁开。很美的眼睛，却如溶浸着冰雪的冷冽，叫人不敢对视。
    舞姬依旧黑纱覆面，默然不语。众人也那目光震慑，一时无人反映。
    寂静中，有人带着淡淡笑意的声音响起：“纵是美貌红颜，终也难逃化为腐朽白骨，兄台又何必介意。”
    闻声望去，那烛色幽暗之所，光影明灭之间，面容恍惚，只见白皙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轻扣案头。
    “凤公子？”
    “凤公子。”
    “凤公子！”
    一时间，室中响起数道惊呼。
    他既姓澜，为何众人却都以名相称？郑逸暗想，忽然心中一动。莫非，他。。。便是那个“凤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