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曼舞》16.雪诗记

    “我也要听，我也要听嘛！！”我挂在康熙的身上撒泼，无视荣妃好笑的神情、宜妃冷笑的嘴角以及老康僵硬的表情。“忧妹妹真是调皮活泼啊！”一双手略略施力把我从老康的身上扒了下来，忿忿地回头看去，是三阿哥胤祉，“不要嘛，我要听我要听！！”我开始手脚并用地挣扎。“呵呵，皇上，咱们这位小郡主真是童言童语，好不可爱呢！可惜胤祉已经娶了福晋，不然臣妾倒是要跟您求她做媳妇呢！”荣妃忍俊不禁地打趣我，我一头的黑线，胤祉和我…………
    “胤祉的年龄和忧丫头倒是差太多了，”老康接过话头，“德妃，朕看，跟老十四配一对倒好，是不是啊？”德妃见康熙问话，想是知道只是玩笑话，便说：“皇上这是打趣臣妾了，臣妾可盼不到这等的福气啊……”
    “皇阿玛，儿臣才不娶那个臭丫头呢！”德妃的话还没说完，胤祯激动地冲到前面，大声嚷着：“皇阿玛，儿臣才不娶她呢！”老康和几个嫔妃先是一愣，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朕答应你，将来绝对不会把忧丫头指给你！哈哈哈……”老康笑得跟朵花似的，转头冲还在胤祉怀里的我说道：“忧丫头，你看看，朕的儿子听到娶你都怕成这个样子了……你呀，是不是也收敛点啊？”
    我心里恨不得把胤祯千刀万剐了再丢去太平洋喂鲨鱼，脸上却仍挂着一丝笑，“皇上，您说的是什么啊？忧儿怎么听不懂啊？”想看我难堪？老娘的太极拳天下无敌，一推六二五，我就是听不懂！
    “哦？”老康眼神中收去了些笑意，多了些促狭，“胤祥！”我一惊，康熙想干什么？“儿臣在！”听见老康的点名，胤祥马上出列。“胤祥，你看，朕把忧丫头指给你，你娶不娶啊？”
    爱新觉罗•玄烨！！！如果目光可以变成激光刀，那么老康身上现在已经多了两个窟窿了！
    “呃……”胤祥没想到他的皇阿玛会问这么一件事，犹豫了下，方才回答：“君命如天，皇阿玛若是下旨，儿臣自然要遵旨。”
    “这么说，朕要是不下旨，你就不娶了？”老康笑眯眯地步步紧逼。“这……”胤祥卡住了……
    “皇上是金口玉言，”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从胤祉怀里跳下来，“哪句话不是圣旨呢？”警告的目光投给老康，见好就收啊，别太过！
    “哦？”老康听了我的话，倒显得更开心了，只听荣妃开口说道：“皇上还不如现在指婚了吧，依臣妾看来，这两个孩子倒是看对了眼呢！”我目瞪口呆，真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子，就你能说，他愿意为难他儿子为难去呗！你多什么话！看看这回坐实了吧！
    懊恼不已的时候，一回神，到看见胤祥那里脸红通通的，偷眼往我这看，不禁悲喜中来。今日大家这里打趣，都道是金玉良缘，天作之合，却不知纵是情意皆有，仍是天命难违，终会春梦一场了无痕。念及至此，心中忽然大恸，几要落下泪来。
    “忧丫头怎么了？才说你两句，这就要掉眼泪啦？”老康终于在脂粉堆里发现了我的不对劲，赶忙过来哄我，我扭头，不理他！他倒是好脾气，又把我抱起来哄，又让李德全给我拿水果，我鼓着腮帮子，好半天才顺了气。抱着个大鸭梨，闷闷咬了口，东张西望，却不小心瞥到，胤禩正转头专心看那容貌过人的女子。一个念头闪过，我惊的差点从老康身上掉下去，我想，我知道那女子的身份了！！那就是传说中美貌冠绝后宫的胤禩的生母——未来的良妃！！
    “咳咳，今日咱们一家人赏雪，也不用顾那些个繁文缛节，趁着这个时候，你们各作一首诗，朕也检查检查你们的功课。”老康抱着我，坐在搬来的龙椅上，又命人给各嫔妃阿哥赐座。听了老康的吩咐，众阿哥都思索起来，我仍旧抱着那个大鸭梨，我啃我啃我啃啃啃……“忧丫头也作一首如何啊？朕听师傅们说，你的唐诗宋词如今也背了不少了，”老康话锋一转，还是落回了我身上，“都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忧丫头聪明如此，自然是能作诗了，是吧？”他心情倒好，我抱着个大鸭梨，只能恨恨地遵旨。自己做那是开玩笑，还是得从现成的里面想，我真想仰天长叹，为什么让我来清朝呢，架空多好啊！中华上下五千年的诗句任我选用…………
    不大会，胤祉先站起来，吟出一首绝句，我心里暗忖倒是书生气，这赞誉天下也算是套话了。
    太子、胤祺各一首律诗，倒也差不多，仍是天下之事。
    胤禛的却是天下民生，沉着内敛，我暗暗观察老康，他虽没说什么，神情却还比较满意。
    胤佑的是表现孤高。
    胤禟的是风谐雅趣。
    胤俄的是表现忠心。
    胤裪的是佛学思理。
    胤祥的是纵马天下。
    胤祯的是驰骋疆场。
    胤禩站起来，停顿了一下，缓缓吟出：“红炉绿醅醒还倦，素袖黛眉冷缱绻。且留舞絮待銮驾，但恐明月空劳烦……”
    “小家子气！”康熙斥了句，气氛仿佛比气温还低，雪静静地落下来，那个如玉少年就那么站着，璐璐仰慕的人。我松开手，梨子从我的手上滚到了地下。
    “皇上，您还没听忧儿的诗呢！”一旁的宫女忙把梨子拣出去，我稚声稚气地将康熙的目光引过来。“忧丫头也得了么？快念念，朕看你在书房学了多少。”康熙目光转回我的身上，慈爱而宠溺。
    我笑了笑，伸出手，走到门边，接了片雪花，“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片……”不意外地听见了胤祯嘲笑的声音，转过身，展开自认为最妩媚的一笑，“飞入梅花皆不见！”
    “好！”康熙击掌大笑，“虽然格律韵脚全搭错，不过意境却不错，尤其是最后一句，峰回路转，骤起高山。李德全，有赏！”李德全捧了两个小金元宝，琉璃忙屈身接过来。“忧儿谢皇上隆恩。”我甜甜地笑着，却看见那抹玉色的沉默。
    低下头，将感叹隐在心里，我明白，如果不是璐璐，刚才我极可能不会给他解围，现在他们没有派系，却有高低，有着身份的贵贱，纵然他们都是爱新觉罗的子孙，纵然他们都是皇天贵胄。
    “皇上，小郡主倒是合臣妾的脾气，不如让臣妾认下来，照顾个起居，横竖将来都是家里的人么～～”荣妃活泼的语调传过来，抬眼看去，康熙倒还笑着，只是以试探的目光问着我。我慢慢展开笑容，信赖而且天真。
    “即是如此，也不必麻烦，你们娘俩多走动就是了，当你半个女儿养便是了吧？”康熙笑着半是半非地回答了荣妃。荣妃倒是开心得很，起身谢恩，又把我搂到怀里，让人拿果子给我。
    怔忪间，忽地明白了许多。荣妃的受宠来自她的真，这份真只怕敏嫔也比不上，因为敏嫔太聪明了也就太明白了，可是她们争斗之间却都忘了，一个男人在繁花丛中爱的也许是那浮华背后的真诚，而且，有了皇帝的爱，又还有什么争斗可怕呢？
    轻轻靠着荣妃，早就知道她的痛苦，六个孩子只有胤祉抚养成人，并且再没有任何子女，这对一个后宫的女子来说，是致命伤；可是作为一个母亲来说，更是锥心的痛。也许，她会好好地对我吧……
    那边莺莺燕燕笑着，我却看见那个女子——卫常在，静静地站在一旁，俨然一株空谷幽兰。我竟怔怔不能回神，原来真的有这么无求的女子，她的命运，是上天的一个玩笑。富贵之家，堕入贫贱，忽又至上九重云霄，可是依旧薄命。
    不禁转向她的儿子，那个离其他说笑的阿哥稍远的少年，却看见一抹青色来到了他身后。胤禛！！我感到自己心脏的颤抖，胤禛只是拍了拍胤禩的肩膀，便走开了。可我却双手捂住自己的胸口，慢慢蹲下去。
    闭上眼睛，原来，在历史的洪流中我始终还是不能无动于衷，。原来，起点不是我想的那般，原来这温馨是真的存在过，触手可及，原来，他们曾经如此亲近……
    “忧儿？怎么了？”荣妃慌张地扶我起来，我无力地摇着头，靠在她怀里，“没什么，忧儿刚才有点晕。”母亲一样温暖的怀抱，忽然眼前模糊起来。“忧丫头怎么了？”康熙关切地声音传来，“李德全，去宣太医！”说完，又走过来，亲自俯身看我。
    “没什么啦！”我放开捂在胸口的手，“忧儿好像有点累了呢～”柔弱撒娇的声音，向在场的人故意地宣示着康熙的荣宠，“哦？还是叫太医看看吧，李德全，送忧丫头回去歇歇，让太医开点补身体的，这三天两头的头疼胸闷，可不好啊！”
    呃？偷眼看去，老康乜斜着眼睛看我，我嘿嘿干笑两声，就坡下驴——闪人了。
    回了景仁宫，召了太医来，也没瞧出个四五六来（某翩：你本来就没病好不好……），只说了让用燕窝进补，吩咐晴云处理了打赏的事，倒真有些乏累了，虽然天色还早，却也让青萝收拾了床，窝在被子里。
    古代取暖设施就是不行，屋子中间放个大暖炉，在我的极力要求下才在窗户边各放了几个中型的暖炉——没有暖气只好自己按照暖气的模式来了——这样屋子里才暖了些。还好我和胤祥都小，这要是大点，一床被子哪盖得住啊！忽而脸红起来，若是长大了，哪能在一个床上睡了……
    伸手抓了抓后背，有点痒……反正胤祥也不在，洗个澡好了～～
    躺在雕花木盆的牛奶浴盆里，我开心地玩着水。牛奶浴这个东东当然是我想出来的咯～那些干花什么的实在没办法确定是不是有反作用……不过，让我狂汗的是，一开始绿芮她们真的给我弄了一木盆的牛奶。还因为这盆牛奶，宫外盛传康熙宠爱的一位多罗郡主美貌无双，洗澡不能用水，否则皮肤就会被弄伤……之后据说版本越来越夸张，什么玉石雕的澡盆都出来了，害得我还被老康找去谈了下勤俭节约的问题，后来得知其实只需要放三碗牛奶，无奈地叹了声三人成虎、人云亦云。
    琉璃搬了盆热水进来，见我在那玩的不亦乐乎，不禁向青萝笑道：“主子还这么贪玩，待一会十三爷回来了可麻烦了。”青萝原本在给我洗头发，听见她说这句，回身笑骂：“小蹄子吓唬人，十三爷回来了，且不说进不来，便进来了，两位主子还小呢，什么大不了的！”琉璃小心地把热水注入浴盆里，伸手试了试水温，挽起袖子要帮我洗，我慌忙躲开：“不用不用，我自己洗身上好了，怪痒的呢！”
    “琉璃，你来给主子洗头，我去给主子拿衣服。”琉璃便接手给我洗头。青萝到一边柜子里挑好了衣服，放到一边小几上。我撩起水花，“哎～青萝，明天跟造物办说，做两个木头的小鸭子，漂在水上肯定很好玩的～～”青萝应了，又跟琉璃不知道说什么，两人“扑哧”一下都笑了。
    洗完了澡，我刚穿上肚兜和里面的底裤，就钻进了被子里，死活非要先睡会，青萝怎么说我也不肯穿中衣，两人无奈地收拾了东西，放下来帘子，在床边做些针线看着我。
    我在被子里滚来滚去，真软和啊，早想不穿那什么中衣睡一回了。人家都提倡裸睡，在现代我也从不穿睡衣睡觉得。虽说在古代小孩子光穿肚兜也没什么，可是跟胤祥在一个床上，我还拉不下脸呢，害得我每天睡觉都觉得跟没脱衣服似的。这次他不在，又刚洗完澡，可算可以享受一回啦～～
    玩了好一会，小孩子的身体也就累了，迷迷糊糊地想睡，却又耳朵尖的听见琉璃和青萝的声音传进来。“……咱们主子是年纪还小，可十三爷可不小了，你没听头半个月张公公过来传呢话？”琉璃似乎有些愤愤不平地意味，她一向心直口快，“琉璃！”青萝的声音里低而急促，在提醒什么，“这是宫里的规矩，十三爷过了年就快十二岁了，人家也是按照规矩办事……”
    “青萝姐，我也不是头一天进宫了，还不知道这规矩么。只是你说，绿意倒也罢了，红情那样儿，我看不惯！”琉璃似乎生气了，口气冲了起来，“不就是个通房丫头，将来能不能争上侧福晋还不是要看咱主子的意思？如今便这般的轻狂起来，对咱们吆五喝六的……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帘帐外，青萝低低地又同琉璃说着什么，两人过一会又笑起来。我却拉紧了被子，莫名地，心疼起来。难道真的是犯了心疼病么？手轻轻地压住不听话的心脏，通房丫头又算什么，我早该想到，我们之间会有更多的女人，红情又算什么呢！面对这个一夫多妻的制度，我还有信心去寻找幸福么？即便是胤禩，最后也没能守住两人的世界，康熙一道旨意，一切都是枉然，那…………
    翻个身，鼻子酸酸的，怎么回事？我已经开始在想一辈子了么？那种简单的喜欢已经开始改变了么？慌张地摇摇头，不会的，怎么可能呢？喜欢就是喜欢，并不是爱，狠狠地闭了下眼睛，平静自己的心情。胤祥有没有通房丫头有什么关系，他周岁才九岁好不好，哪里懂那么多，切，杞人忧天！睡觉！
    昏昏沉沉地睡过去，朦胧间觉得却有人在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