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曼舞》15.雪舞记

    倒是他俩步子大，不大会便到了永寿宫，门口的小太监还没通报，敏嫔便从里面迎了出来，“给敏娘娘请安。”我从胤禛身上跳下来，乖乖地福身，“怎么又多礼了？这孩子！”敏嫔笑着把我搂到怀里，“四阿哥、舒兰姑娘，这么冷的天，难为你们还过来，赶紧进屋吧！”胤禛忙还礼，“不敢当，娘娘说的哪里话，十三弟的生辰，我这个做哥哥的，哪有不来的道理呢。”敏嫔仍笑着说了些客气话，便把我们迎进了屋里。
    胤禛和舒兰两个人坐在左面的椅子上，我被敏嫔拉到她身边坐了，刚想推辞，这边就送上茶来，我也不便多话了，只老实地坐了。“去把更根和果西楚喀叫来吧，都没有外人，也不用等用膳时候了。”更根、果西楚喀？这又是谁？思忖了下，突然明白了，想是温恪和敦恪的名字，这满州贵族女子自然还是叫满名的多，像洛沄她俩的自然是少的。
    不一会，温恪和敦恪来了，敏嫔示意不用行礼了，两人规矩地在右边的位子坐下了。“敏娘娘，我想跟更根她们坐一起。”趁着这个机会，我赶紧说话，不然等会老康万一来了，又让他抓事笑我了。
    “啊？”敏嫔一愣，随即便明白了， “好啊，你就去那边坐吧。”我仿佛得了大赦一般，赶紧溜过去。敏嫔让人上了些奶皮子，我离开草原后倒是好久没见到这东西了，不禁馋嘴，先吃起来。那边敏嫔同胤禛问胤祥功课如何等一些事情，见没什么要我答话的，我也不插话了。
    “无忧姐姐，”细细的声音从我右边传过来。“嗯？”我好奇地转头，原来是敦恪这只小白兔。“怎么了？”虽然没怎么说过话，但我倒是很喜欢她。“嗯…………无忧姐姐喜欢十三哥吗？”敦恪犹豫了一会，才小心翼翼地开口。
    “这……”这皇宫里的孩子怎么都这么早熟啊！！差点被一口奶皮子呛到的我真想仰天长叹。“果西楚喀，你怎么想起要问这个呢？”我避重就轻，不答反问。“我……”小白兔水汪汪的眼睛眨了两下，咬着嘴唇，往我身后投去求助的目光。
    嗯？我怀疑地猛一回头……
    “砰！”
    “啊！”
    “呜…………”我任舒兰帮我揉着脑门，无语问苍天，我是不是真的和这紫禁城八字不合？转个头都能和人撞上。看着那边同样被人揉着的温恪，我一阵阵地无力。也不用问敦恪了，看样子就知道，是温恪想知道，自己不好意思问，就威逼利诱地让敦恪来问，自己在那偷听，结果…………
    “妹妹，怎么样了？可还疼不？”听见舒兰的问话，我忙笑着抬头答道：“兰姐姐，不疼了，不用揉了。”舒兰又仔细看看，见真没什么事情，才放手回去坐着了。“更根，怎么回事？你俩怎么撞上了？”敏娘娘纳闷地问。“没什么事，就是我俩太不小心了。”我忙抢着回答，“敏娘娘不用担心，以后我们注意点就是了。”
    “是么？”敏嫔将信将疑地不问了。我松了口气，眼角却瞥到胤禛笑意满满的目光，不禁又羞又恼，哼了一声低头吃东西了。
    “皇上驾到！”一声通报，我们一帮人连忙跪下接驾，只见康熙领着胤祥走进来。“都起来吧，一家人行什么礼啊！”康熙看起来心情不错，挥挥手让我们起来了。“四哥吉祥！”胤祥又给胤禛见礼，胤禛答礼后，胤祥在胤禛右手边坐下后，温恪和敦恪站起来给胤祥见礼，胤祥也答了礼。我在一旁嘴角抽搐，这要是老康一家都到齐了，光见礼不就得见个俩小时？
    “忧丫头呢？”老康还没说三句就想起我来了……“怎么跑那坐着去了？过来这边坐！”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任命地坐到老康旁边的小凳子上去了。“今个胤祥生日，朕还照往年一样赏了他些东西，是没什么新意了，胤禛，”老康倒没先同我说话，海阔天空说起别的来。“儿臣在。”胤禛忙站起来，“你今天给老十三准备什么寿礼了？”
    “回皇阿玛，儿臣亲手给十三弟刻了个印章。”胤禛从袖子里掏出个小长方盒子来。“噢？你亲手刻的？倒是有心了。”康熙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头问温恪了。
    一圈问下来，敏嫔准备的是一把蒙古小弯刀，温恪敦恪的都是自己绣的手帕子，舒兰的是玉佩。老康都表示了满意，转头看向我，“忧丫头准备了什么呢？”话里多了一丝考验的意味。我轻轻瞄了胤祥一眼，他抿着嘴，手绞在一起。
    “这个么……皇上，忧儿什么都不会，就是对点心还有些心得，”我让青萝把那五十个蛋挞拿出来，“今个想了个小点心，权当寿礼了。也不知道十三阿哥喜欢不……呵，献丑了。”康熙笑容未敛，眼中却有一分精光闪过，“噢？忧丫头想的点心？朕得尝尝！”说着拿了一个，咬了口，“嗯，果真不错，忧丫头对吃还真是有心得。”
    “谢皇上夸奖！”我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暗暗咬牙，臭老康，我说是对点心有心得，谁说是对吃了！！损我光会吃是不是！！
    “嗯，真是不错呢，”敏嫔也在一边夸奖，“这点心臣妾还真没见过，这孩子还真会想啊，呵……”我继续笑着应了，不经意一转头，对上了一双轻笑的眸子，我笑意更深，垂下眼帘，却不知这一幕早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
    之后，便是吃饭了，菜虽是好吃，可老康坐阵，大家说话倒是拘束，敦恪更是不开口了。我也无趣，不关己事不开口，想着那双眸子，嘴角轻扬，低头吃饭。
    只是那时，我自己没有发现，那颗情种，终究还是种下了。
    饭后，老康留宿永寿宫，胤禛送我们两个小孩同舒兰回住处。我们吃这顿饭的功夫，外面又飘起雪花来，瑞喜同小竹子、小云子在前面打着灯笼，青萝和琉璃在两边跟着，我和胤祥走在前面，胤禛和舒兰走在后面，三步之遥。我踏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发出声响来，心情莫名地飞扬着，微笑着转头看着胤祥。“忧妹妹笑什么呢？”胤祥见我看着他笑，有些摸不着头脑，“没什么啊～～”那愣愣的样子好可爱，我笑得更开心了。
    也许，真的是喜欢吧，可，只是喜欢而已啊，只是喜欢，不必那么在意的啊！
    一瞬间，似乎轻松了好多，我自在地笑起来，拉起胤祥的手，在银白色的雪上跑了起来。雪掩住了青萝她们的喊声，我也没有回头，就这一刻，就这一瞬间也好，让我忘了那些烦恼，不再疑虑重重，不再犹疑不定。
    感觉手被握紧了，我回头看去，胤祥脸红红的，我笑得更开心。松开他的手，在这茫茫的雪中，我旋转起来，天地与我同舞，为这个现在单纯地喜欢着我的男孩。
    “哥，是忧儿任性了，让你担心了。”我低着头认错。“你……”胤禛皱着眉，张张嘴，却始终没说出什么，只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啊！只此一次，下不为例！这里有多少人的耳目……”他眉皱的更深了，“算了，以后知道就好了。”
    “弟受教了。”胤祥深深做了个揖，见我俩这样，胤禛也不再说了，只再关照了两句，便要送舒兰回永和宫。我把装那三十个蛋挞的食盒递给胤禛，低声说道：“哥，孰亲孰疏，您真的当忧儿心里不做打算么？”他一怔，笑起来，接过食盒，“原来如此，不枉……”后面的半句淹没在了风雪里。
    进了屋，晴云让人给我俩换衣服，沐浴，折腾了好一会才算是躺在床上可以睡觉了，这一天忙那个蛋挞原本就累了，刚才又那么一跑，六岁小女孩的身体就是不行，没多大运动量就累了。
    伸了个懒腰，刚想睡觉，就被揽进了一个怀抱。“嗯？胤祥？”有了昨晚的先例，我也懒得挣扎了。“没事，睡吧。”他似乎犹豫了一会才开口。“哦。”又是叫我睡觉，就不能来个新鲜的词吗？我翻了个白眼，我偏不睡，看看你到底要干什么。
    过了很长时间，我困得上眼皮跟下眼皮向我强烈抗议这种超长时间加班的行为，终于坚持不住了，他应该睡着了吧……我也睡好了，害我白等这么久……
    翻个身好了，总一个姿势还真不舒服呢！呃…………
    “胤祥！你松手啦！”人家要翻身了啦……呜呜呜…………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缓慢而又迅速。皇太后总是把我叫去陪她说话，赏赐也常有的；洛沄和璎璐在休息的日子里总来我这蹭饭，在我们的刻苦钻研下，水果刨冰和果汁也算勉强成功了，不过已经入冬，这两样都不算能常吃的东西了；胤祥还是每天睡觉时抱着我不放，即便我如何翻脸也无济于事，只好叹声任性的小孩子，随他去了；敏嫔在看到我的时候依旧是看儿媳妇的眼神，不止她，似乎这宫里的每一个人都认为我同胤祥的事，是铁板钉钉的，绝不会有变；康熙始终老神在在，对我极尽荣宠，只是偶尔还是会做些事折腾我……
    “主子在想什么？”温暖的狐裘披上身子，绿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主子也不多穿些，这都腊月了，外头冷着呢！”我微笑着伸手拢紧了披风：“不是还有好绿芮帮我惦记着么，多谢你了呢。”
    真快呢，已经两个月了。
    我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心中莫名地感慨起来。我会就这样在这里，经历无数的日升日落后，然后化为尘土么？“绿芮，”我回身唤了声。“主子有何吩咐？”她恭敬地应道。“让他们搬把椅子来，就放那柱子前面，再沏壶热茶来，我想坐会。”绿芮应了去忙了，她们好像已经习惯了我不似孩童的语气与想法，也或许，这紫禁城里所有的孩子都没有孩童的语气。
    不一会，我要的东西便摆好了，斜斜地倚着太师椅的扶手，我有些无聊地胡思乱想。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古代有那么多宫怨的诗作，那是因为宫里的女人真的太寂寞了，不仅仅是后妃，皇族女子也一样寂寞如斯。我有点想去给敏嫔请安的胤祥了，想有个人陪我……
    “十四阿哥到！”
    呃？我惊醒，他怎么来了？
    “呦，忧妹妹这是干什么呢？这大冷天一个人吹冷风啊？哎？我说，今个怎么没抱着那个手炉啊？”通报的声音还没落，气人的话便传了过来，我不禁咬碎银牙，臭胤祯！
    “这个不用十四爷费心了，还不知道今个吹的是哪门子的歪风，倒把十四爷吹来了呢？”我也不示弱，照样顶回去。“哼，好像本小爷愿意来似的！”胤祯的眼皮翻到了天上，“皇阿玛今个要在御花园赏雪景，吩咐小爷来叫你，不然我才不走这个冤枉路呢！”
    “是么？那还真是有劳十四爷了啊！”我假笑着站起来，走到他面前福身。“你知道就好……哎呦！你怎么又踩我！”看着他抱着脚原地乱跳，我这才解气地哈哈笑起来。
    吩咐青萝给我找了那件粉紫色的衣服出来，这件里面衬了棉絮似的东西，如今穿也不觉得冷，难为的是师傅们怎么做的。虽是加了层东西，可穿起来却不臃肿沉重，仍是我要的衣带当风的感觉，真是奇了。
    又叫琉璃给我梳发式，头顶梳了两个小髻，髻上簪了我指定做的蝴蝶发夹，在最后面留下两绺头发梳到前面来，前面的刘海，从中间到两边剪成斜斜的，最外面两边垂下两绺。
    脂粉是不用的，得益于额吉的遗传和草原上的牛奶，我的皮肤好好哦！
    绿芮拿来太后赏的狐裘，虽不是我最爱的银白色，但颜色也甚是贵气。穿戴整齐了，晴云一面吩咐青萝和琉璃小心伺候，一面接过翡翠手里的手炉，让我抱着。
    好容易收拾妥当，琉璃打起帘子，胤祯那个家伙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有点冒火的样子。只是一见我出来，他却愣住了。一种占了上风的胜利喜悦涌上心头，我端庄地走到他面前，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晃：“十四爷，怎么还不走啊，是不是看花了眼啊？”他这才回神，一抹红晕从俊白的脸上渗出来。“谁说爷看花了眼，就你个黄毛丫头还没这本事呢！哼！”他一扭头，快步走出去。
    “臭十四！走那么快干什么！赶着投胎啊！”无奈跟头把式地还跟不上他，我撇开什么淑女气质，又急又气地喊起来。“谁让你腿短了！真是麻烦！”胤祯停住了脚步，转过头不屑地说。我火噌地就上来了，
    “你说谁腿短？”
    “说你啊！”
    “你腿才短呢！你也不比我高多少！”
    “你！本小爷就是比你高！不服气啊？”
    “又不是大殿的柱子，高就值钱啊！”
    “你……臭丫头！”
    “臭小子！”
    这场口水仗一直打到了御花园门口，碰到了胤佑为止。“忧妹妹，你俩这是怎么了？怎么脸都这么红？”胤佑好奇地问。“七哥吉祥！还不是让这个臭……哎呦！”胤祯抱着脚对我怒目而视。“哼！”我用鼻子回应他，一扭头对胤佑笑脸相迎：“佑哥哥，别理他，他羊癫疯犯了，皇上不是还等着呢吗？咱们快进去吧！”说完，我推着胤佑进了御花园，不理会某个家伙在后面的怒吼痛嚎……
    “忧儿给皇上请安。”我乖巧地福身，“起来吧，今儿又多礼了！”康熙笑眯眯地让我起来，我抬眼一大量，不禁吐吐舌头，在场的皇子就不说了，数字军团是到齐了；那衣着光鲜的几位女子里有佟贵妃，德妃，宜妃，荣妃，惠妃，另外还站了位穿着朴素了些的女子，虽低眉顺眼，容貌却是其他几位大大不及的。
    这是谁呢？我低头暗忖，却被一双手抱起来，惊诧地看去，深邃却温暖的眼眸，“哥？我……”胤禛笑笑打断了我的话，“你站那哪里看的见雪景？这样是不是好些？”我诺诺地点了点头，嘴角不仅翘起来。
    “忧妹妹，”我低头看去，却是胤祥，现在的他，比胤禛还矮好几个头呢！“哥，放我下来吧。”胤禛的目光在我俩身上打了个来回，把我放下来，暧昧地笑着说：“好好，你俩去玩吧。”胤祥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我却在一旁装傻充愣，拉着胤祥四处跑。“胤祥，你看那边的雪，好好看哦！”我笑着指给他看，却听到后面传来略有些深意的笑。
    愤愤然回头看去，却是荣妃同宜妃和老康在谈什么，撇撇嘴，“皇上在说什么笑话，我也要听！”扯着老康的衣角，我拿出爬树的本事，三两下就爬到了他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