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曼舞》9.读书记

    当我被晴云叫醒的时候，天还没亮，胤祥已经开始洗漱了。我迷迷糊糊地让晴云给我更衣，清醒过来是因为肩膀有点酸痛。晴云说可能是着凉了，我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坐在了上书房里才明白过来。想是胤祥一晚上离得很远，又是一床被子，扯得远了自然有了空，不受凉才怪，很好，老康同志，咱们又有一笔账可以算了！
    师傅还没来，皇子们坐着温习功课。我扫了一下屋里的人，约有五六个人，从大到小，老十、十三、十四我是认得的，其他人我就认不得，又困的厉害，只想睡。现在也就凌晨４点多吧，天还没亮就被蒿起来送到这来，睡眠都不足小时！！亏得是少数民族，原本长得就高大，不然一个个都变成了小矮子，看康熙怎么办！
    想着想着真是困了，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的时候，听到一声“达哈塔师傅到！大学士张英到！大学士汤斌到！”，我慌着又起来，看着一位四十上下的大臣走了进来，众皇子捧手见礼，师傅倒是跪地行礼，我见了心里好笑，帝王家果然不是凡世，这世间哪有老师给学生跪下的道理。心里虽是这么想的，却也福了个身行礼。
    随后众学生入座，师傅写些字帖类的东西，发与个人书写。到我这里，达哈塔估计已经被告知了我的身份，先同我说了几句，见我说话流利，知道是曾经学过的了。不过，还是没拿什么东西给我，只是把着我的手写了十个满文字，让我识得了便好。我拿着毛笔，别扭得很，偏偏胤祯坐我旁边，他倒练得还好，偷眼看了我的，正偷偷笑呢。
    一股火“噌”地就起来了！臭十四，笑什么笑！有种跟我ＰＫ钢笔！想当年，咱硬笔书法也是练了两年多的！！你还笑！咱俩梁子结大了！！
    能有一个小时吧，文华殿大学士张英、汤斌开始授课了。这两人也真苦，那汤斌我看都六十多岁了还戴着个眼镜，其实也不教授什么，在书上画了一段让皇子朗读背诵。据说康熙告诉的，要读一百二十遍，背一百二十遍。哦，对了，刚才那字，每个写一千遍！！我差点昏过去……
    胤祯背完了一段，让张英考核，好像是过了。张英便又画了一段递还给他。关键是这个过程中，张英都是跪着的……我有点发堵，皇子的老师真难当啊……
    汤斌看见了我，过来问我读过什么书。我思量了一下，回答道：“于今才学说了汉话，学写了字，却并未读过什么书。”我先隐瞒一下好啦，做人先要谦虚。汤斌想了下，回头跟身后的小厮说了什么，那小厮就出去了。
    半盏茶的功夫，那人手里拿了三本书回来了。汤斌就递给我说：“郡主既是刚开始读书，且先背诵这几本，不认得的字可问老臣，老臣自会尽心解答。”我低头一看，这三本是《三字经》《百家姓》《论语》……太小看我了吧？这三本？哼哼，我让你今天眼镜掉下来！
    我拿起三字经，一页页翻过去，平均速度两秒一页。小学早就背过，这次看一遍也不过是查缺补漏，咱怎么说也是国家应试教育下出来的人才啊，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咱也是没掉下去的那一帮里的！我故意把翻书的声音弄得很大，弄得别人对我侧目了好几次。没两三分钟就翻完了。一抬手，把汤斌召过来，让他站着听我背，真是不忍心看他跪着……叽里咕噜一顿搞定，透过眼镜，我看见了他不可思议的神情。
    后面的《百家姓》《论语》都是一样的过程了。汤斌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恭敬与欣赏了，那几位不认得的皇子里面，有几位也偷偷瞄过来了。
    见我都背完了，汤斌想了想，回去拿了本《孟子》递给我，我刚才问了问时辰，快辰时了，康熙立马就过来了，这工夫我还想怎么跟他算账呢，哪有心情背这个。眼珠一转，想了个主意。
    “敢问汤师傅，这《孟子》是何人所著啊？”我歪着头，佯装好学。汤斌捻了捻胡子，笑着回答：“此书是圣贤孟子所著，孟子同孔子，都是至圣贤人。”我作出苦思冥想状：“那至圣贤人，是不是就是说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世人表率呢？”汤斌点点头。
    这就好办了！
    “那，汤师傅，我这有一首诗，不知道师傅可否替我解惑？”我故意提高了声音，看房内众人的注意都被我吸引了过来。“哦？郡主请讲。”
    我清了清嗓子，大声念起来：“乞丐何曾有二妻？邻家焉得许多鸡？当时尚有周天子，何事纷纷说魏齐？”
    “啊？这……”汤斌当场僵住，不知如何回答，我瞟到张英那边，他也很是头疼，低头想着。再放眼全场，屋里的阿哥们也做头疼状，只不过，胤祥转头冲我笑了下，胤祯冲我翻了个白眼……
    “皇上驾到！”一屋子人慌忙跪下，“皇阿玛＼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康熙大踏步地迈进屋来，后面跟着一帮人。“平身！”康熙落了座，众人也起来了。“朕刚才过来的时候，怎么没听见读书的声音啊？汤爱卿，这是怎么回事啊？”康熙威严地扫视了全场，最后目光定在了我身上。“回皇上，刚才郡主问了老臣一个问题，老臣无能，解答不出，因而求各位皇子也想想，看能否有答案。”汤斌忙回答道。“问题？什么问题啊？忧丫头，也给朕说说！”康熙笑眯眯地把我召到了前面。我忙福个身“皇上吉祥！”然后又把诗说了一遍。
    康熙听了，想了下，接着就赏了我——两个脑瓜崩！呜……我抱着脑袋，控诉着他的暴行：“皇上，您怎么无缘无故又打我！”火一上来，我也不记得什么礼节了，“无缘无故？”康熙眯起眼睛：“你还说无缘无故？忧丫头，让你过来读书，你倒好，给师傅出难题，朕要不过来，今天这课还不没法上了？”我吐吐舌头：“人家不愿意读那些之乎者也么……而且昨晚又没睡好，这功夫还困着呢！”我装着打了个呵欠，“您还是让我读些唐诗宋词吧，忧儿又不要治国齐家平天下，读那些四书五经做什么？”
    听了我的话，康熙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忧丫头，你说说你这话，还说自己不读四书五经，你这话里分明就是读过了！朕也不难为你，打今起，你就好好背些诗词，不得再难为师傅们，再不老实，朕就把你送敏嫔那学女红去！”“嗻！忧儿谢主隆恩！”我一点都不害怕他的威胁，因为老康一定是故意的，敏嫔一样来自草原，会不会做女红还是个未知数呢！但是，康熙一张嘴就提到了敏嫔，想来她在康熙心里地位不低啊！
    康熙转了一圈，检查了各皇子的功课，我也没闲着，听着他的问话认人。
    那个恭敬温和的是七阿哥胤佑，此时腿好像还好着呢。他平时不多话，认真背书，在康熙夸奖他的时候脸上才渗出一丝微笑。
    那个温文尔雅、相貌英俊中透着淡雅之气的是八阿哥胤禩，书背得很好，但字好像不是很好，康熙对他似乎很是冷淡，他却也没表现什么不满，静静地站着。这就是璐璐仰慕的人，她是否在这？是否见过他了？
    那个长得太太太太……好看，整个一妖孽的是九阿哥胤禟，我鄙视他！因为貌似比我好看……
    那个浓眉大眼，却不落于粗鄙的是十阿哥胤礻我，好像是个心直口快的直肠子，之前看多了文，总觉得他被人取笑时很可怜，于是心里决定，以后绝对不会欺侮他！
    那个身上有些檀香味道的是十二阿哥胤裪，他似乎对一切都平静接受，连康熙夸奖他的时候，他也只淡淡地说了几个字。我不禁怀疑这是一个十岁孩子该有的表现吗？
    那个正在摇头晃脑背的是十三阿哥胤祥，昨天晚上还跟我睡一张床呢！我咬牙切齿恨不得咬死康熙！结果康熙好像感觉到什么了，向我这边看过来，害得我差点咬到舌头……
    那个还有点奶声奶气的是十四阿哥胤祯。我承认，我有点抹黑他，但是……谁让这臭小子不但刚才嘲笑我的字，现在还跟康熙说我的字不过关，应该好好练习！！还好康熙在我的目光火力集中的情况下，敷衍了几句！不然让我练一千遍……我就可以找块豆腐撞死了……
    检查完功课，康熙又回头跟后面的几个人说话，我好奇地听着，结果让康熙发现了，直接把我拎到了前面去，让李德全给我介绍了一遍，美其名曰怕我偷听害得脖子抻着。
    这个穿明黄色衣服的是太子胤礽，我不敢同他直视，他对我也极其冷淡。
    这个一张略带寒冰气息的是四阿哥胤禛，未来的雍正皇帝啊！！我不禁激动地看看他，想当年，俺可是四爷党的忠实粉丝，经常跟璐璐那个八爷党搞辩论！不过，我的激动显然让他有点摸不着头脑，想不出何时见过我。
    这个俊美仅次于胤禟的是五阿哥胤祺，不愧是一个妈的，果然基因优良！
    康熙笑着把我抱在腿上，我郁闷的看着大家，此举还不召一堆人嫉妒呢……偶就要变成那个众矢之的——箭靶子啦！！
    “忧丫头，朕的儿子都怎么样啊？”老狐狸的声音传过来。“人中龙凤、人中龙凤……呵呵……”我陪着笑脸，最近老狐狸没给我新任务，他最好不要现在想起我来……但是很可惜，我感到手里被塞进了一张纸条。脸不仅拉下来了，我还没歇歇呢！！
    可能感觉到我的不满，康熙又状似关心的问我到书房学习感觉如何，我还真没客气，把什么上课时间太长、早上起得太早、睡觉不够四个时辰、一周该有一天休假之类的全说了，看着老康同志的脸由白转青，由青转蓝，由蓝转黑，由黑转紫，整个一调色盘的样，我心里就这个爽啊！
    康熙最后规定了下，每周六休息，酉正放课，中午可得一个时辰休息的事情后，带着脸上那种割地赔款的表情走了，嘿嘿，谁叫你陷害我～～～冷！我猛地抬头，对上一双冰冷的眸子。胤禛看见我抬头，转身跟着走了。心里一阵颤抖，那眼神里有警告，是为了胤祥么？
    “主子？主子？”青萝的声音将我的心思唤回来。“啊？”今天早上晴云让青萝跟着我，说绿芮年纪小，不放心，“什么事情？”她递上一个小手炉，“这是刚才晴云姑姑让琉璃送来的，说主子今天忘记带了。”我抱过暖炉，心里一阵温暖。
    接下来的时间一直在习字，我想了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央着汤斌给写了，他眼里透出了惊讶，我心底也知道此举不妥，纳兰容若乃是当世词人，况且康熙二十四年去世，那时我还未出世，如何得知他的词。但他终未说什么，只替我写了。
    我一遍遍的写着，心里念着“人生若只如初见”，却不由得想起安意如的《当时只道是寻常》，心中莫名的大恸，竟不禁落下泪来。“忧妹妹怎么了？”
    我不自觉得念出当年背下来的安意如文中的那两段。
    “可是后来的故事总是那么凄惨：许仙背叛了白娘子，使她心如死灰，永镇雷锋塔；祝英台成了马家妇，梁山伯呕血而亡，最后的相守，也不过是化成彩蝶一双，算不得成全；曾经的宠冠三宫，被人赞许的贤妃班捷妤，在长信宫中银牙咬碎，泪水滴破脸颊也改不了秋扇见捐的命运；玄宗回马杨妃死，马嵬坡上三郎终是背弃了玉环，生死诀别。南方荔枝的鲜甜怎化的尽黄花满地无情死的苦涩。于是就有了白居易《长恨歌》“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的叹息。
    盛衰开谢，悲欢离合是轮回之道。你共我，怎么躲的过？
    如若，人生若只如初见，愿宝黛初会就各自转身，两两相忘，省却那滴不尽的相思血泪抛红豆。如若，如若，人生若只如初见，诸葛亮隆中相见，清茶奉君，转身就该掩了柴扉，关门高睡，不要六出祈山，光复汉室。梁山好汉只管跟着晁盖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生辰纲这样的不义之财来多少劫多少，不要跟着宋江混什么狗屁功名，图什么正途出生，搞到寥儿洼招魂幡动，依稀鬼哭，万世豪情一朝消散。什么是正途？可知，刘项原来不读书。”
    忽得不知谁抓住了我肩膀，用力摇晃，“忧妹妹你怎么了？”我神智陡然一清，胤祥的脸孔映入我视线中，眉因焦急纠结在一起。我忽地又好像怔了，竟想伸手去抚平他的眉头，幸得青萝过来递手帕子，我才完全清醒过来，接过来擦擦眼睛，自己偷偷叹了口气，写句话也能写魔怔了，真是也跟着痴了。
    擦完眼睛一抬头，见满屋子的人都看着我，像是被我那两段话震到了。我刚要解释，却被旁边的臭胤祯先声夺人。他拿着我写的一张纸，“人生若只如初见，这是谁的句子啊？我怎么没看过？忧妹妹可否告诉我一下呢？改日里我也写了，看是不是也能写的掉几滴眼泪。”
    臭十四！！！我上前一把夺过纸，顺便赏了他一脚。疼得他抱着脚跳起来。胤礻我看见了哈哈大笑，把十四拉到一边去坐着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么？”胤佑念了两次，也走到我面前拿起纸看了看，微笑起来，“确实是好词，只是忧妹妹的字还要练啊！”我心里有点高兴，他对我笑了呢。“哎？七哥，其他的我都明白，只是那‘愿宝黛初会就各自转身，两两相忘，省却那滴不尽的相思血泪抛红豆’这句语出何处啊？”胤禟也凑上来看我的字。我在心里暗暗骂道，果然是妖孽，偏你听的清楚！
    “这个么，是我随便听得一个故事……呵呵……”我决定装傻。除了胤禩和胤裪在习字没过来看不见表情，其他的人的脸上都写着“我不相信”这四个字。我把目光投向胤祥，他也疑惑地看着我。看起来不说明白就别想混过去……老康的遗传啊，这些根本是一窝小狐狸……
    “从前女娲补天时……”对围在我周围的几位皇子没办法的师傅报以抱歉的眼神，相信我，我真的想不捣乱的……
    讲完了，正找水喝，两杯茶递到我眼前。顺着茶杯看去，一个是胤祥，这我不例外；另一个是胤裪？！我吓了一跳，他也过来听了！正为难的时候，还好实心眼的青萝早沏了杯茶在旁等着，我立马过去接了她那杯。边喝边偷看他俩，他俩倒没什么，都把茶往回一送，自己喝了。
    正喝着，李德全来传了个口谕，说是让各位用完午膳后，到绛雪轩听洛沄格格抚琴。下午的课暂停。他们都没啥意见，我心里就疑惑了，想起来那张纸条还没看，找了个如厕的借口溜了出去，打开一看，上面写的是“填曲”。
    我傻掉了，这是虾米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