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曼舞》8.赏赐记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嗓音倒是稚嫩得很，我心里不由得一动，难不成是她们么？
    “郡主，那是董鄂家的洛沄小格格，如今同这安岳亲王家的外孙女璎璐小格格一同住在绛雪轩里，郡主可要过去看看么？”李德全在旁说道。我不禁一惊，这人倒是精明的很。亏得从前知道他对康熙极为忠诚，如今我又算得康熙那国的，不用防他。不然，心思都被他瞧了去，日子就难过了。
    我摇摇头，“不必了，李公公，现在什么时候了？”天倒是真暗了，阴气有些重呢，我拉紧了身上的鹤麾，不禁有些发毛。原是不信鬼神的，如今我也穿越了，就不得不信了……
    听我这么问，后面的小太监忙掏出块西洋怀表递上来，李德全看了眼，“回郡主，酉时二刻了。您现在是不是就回乾清宫用膳了？”都这么晚了，难怪肚子饿了，于是就点了点头。
    李德全没走两步，就停下了。我抬头望去，两盏宫灯慢慢飘过来，当然，后面还有两个小太监提着。一股子凉气直冲上来，我有点发毛，那宫灯将两人的脸映的明明暗暗，很是吓人。
    李德全倒是冷静，那两人走到近前，打了个千，一人说道：“给郡主请安！万岁爷口谕，今晚设宴款待群臣，郡主回景仁宫同十三阿哥自行用膳，不必过来了。另赐文慧郡主雪狐皮披风一领，此外，明日着衣裳作坊的人去请郡主的衣裳花样子。”另一人手里果然托着一件银白色的衣裳。身后的小瑞子上前接过了衣裳。我在李德全怀里谢了恩，反正用别人的话说我是恩宠正盛，礼节也不遵了。我都戴了好些个帽子，也不在乎多一顶。
    好在没离景仁宫多远，李德全送我回了，吩咐了小瑞子几句，就会乾清宫伺候去了。我说了些场面话，也没怎么留他，想来也用不着。
    进了门，里面收拾的倒干净了，宫是二进院，前面是正殿，平日里做客厅用。我同胤祥住后面的后殿，天色已晚，我也懒得看前殿什么样子。直绕过去，进了后殿。
    刚进了门，晴云绿芮另同三、四个宫女迎上来，照例的福身请安。晴云给我解了鹤麾的带子，一旁早有宫女接过下去，又有人端了热水，绿豆面子上来，晴云帮我净了手，再用软布擦干。这时候，毛巾是没有的，想来我用的软布倒是最好的了。我见正中是一明黄色软榻，猜是给康熙留的位置，再看见两边另有两个小软榻，下面都是椅子并小茶几，就在右边的小软榻坐了。刚坐下，绿芮端了茶上来，“主子请用，这是开胃的茶。”我接了喝了两口，忽而想起什么，“你们都别忙了，晴云姑姑，请各位过来，我也认认。”
    话音甫落，屋子里的就站齐了。我扫了下，“晴云姑姑，请外面的侍卫也进来吧。”不一会，外面的也进来了。我认了下，是兄弟俩，身材高大，一叫佟风，一叫佟海。只是脸冻得通红，我心里有点不忍，命他俩在一旁坐着喝口热茶，他俩推辞半晌，才诚惶诚恐的坐了。
    我刚要点人，边听外面来人了。“多罗文慧郡主接旨！”我听得是李德全的声音，心下纳闷，又是什么旨意？要李德全来宣。只见李德全进了屋，后面跟了一堆捧着托盘的小太监。一屋子人早跪下了，我也跟着跪下了。就是这方砖的地面，又凉又硬，难怪小燕子要做跪的容易。李德全的声音把我天马行空的思维拉了回来。
    “皇上有旨，多罗文慧郡主例银四百两，同和硕公主待遇，另赐绸缎百匹、黄金百两、白银五百两、夜明珠一颗、大珍珠十颗、小珍珠五十颗、首饰五套、西洋绒被绒枕头三套、熊皮毡子两件、狐裘一领、紫貂裘一领、棉袍一领、狼皮靴子两双，黄铜手炉三个。郡主，领旨谢恩吧？”
    “谢主隆恩！”我接过圣旨，李德全立马把我搀起来，又说道，“郡主，万岁爷再另奴才传口谕，郡主站听即可。”我听了，站直听着，只是可怜了后面那一帮人，刚站起来又扑通跪下去了。“万岁爷口谕，多罗文慧郡主明日起，同十三阿哥一起去尚书房学功课，学好了有赏，不好要挨板子。”我一听脸就下来了，嘴上说着“谢主隆恩！”，心里苦得跟吃了黄连一般。那些繁体的字，看到是看得懂，哪里会写？还要做什么文章……
    李德全说了些恭喜之类的话，我打赏了他五十两，他便去了。我心里约莫了下，红楼梦里说，二十两银子便够庄稼人过一年的，按低水平来算，也得是一万人民币了吧，那这五十两，两万多人民币啊！不过不是我赚的钱，不心疼～嘿嘿～～
    看晴云让他们把上次都收了，一帮人又站齐了。我仍旧让佟风、佟雨坐了。问了下，我这边是宫女四人（晴云不算）、太监四人，胤祥那里是一样的，只是多一位乳母和一位嬷嬷。这么一大帮人，就我们两个小主子，不知道管不管得住，我暗暗拿定了主意，之前的事想必他们有风闻，只是怕有那心地狡猾顽劣的仍不听话，今天得说清了话，将来也好办事。
    先从我这边来，问了下名字，除了绿芮，那三人报了名字，分别是珍珠、琉璃、翡翠，我差点没晕过去，这都谁给起的名字，琉璃翡翠倒算了，只是那珍珠，忒俗了吧？我又仔细看看她们，突然发现珍珠的手背上似有些淤青，眉头一蹙，晴云就过去把珍珠拉到后面去了，一小会出来了，对我点点头，我心里一酸，竟也是个可怜人！
    “珍珠，从现在开始你改名为青萝，你与绿芮两个做我的贴身侍女。”不意外的看见她的下跪与谢恩。“琉璃、翡翠，你两个管些外面的事情，虽然不是贴身的，可我也不会委屈了你们。”她两人也跪下谢恩了。
    再问了下太监的名字，小瑞子，小竹子，小林子，小顺子。我只给小瑞子改了名字叫瑞喜，其他的没多说，想其他的人不是傻子，看得出我的意思。仍旧说了些场面话。
    胤祥那面的人我只问了些名字，不便多说。坐回小软榻上，扫了眼下面的人，我才缓缓开口：“我不管你们从前如何，若是谁说你们从前的不是，我也是不管的。只是从今个开始，你们尽心尽力，我同十三阿哥自然有赏，各人做什么事情听晴云姑姑的，我说的这宫里除了我和十三阿哥的所有人！”厉声强调了这句，扫了眼那个嬷嬷，刚才她似乎就对我不满。“凡是有什么不明白也可以请教晴云姑姑，我这也不说那许多规矩，只有一条我是万万容不得，那些说三道四的长舌头趁早收了，若是有谁哪天让我听到了，别怪主子不护着他！”我看了下晴云姑姑，她仍旧是淡淡的神情，不过向我微微点点头。“好了，各自做事去吧。”我让他们散了，却留下佟家兄弟。他二人有些不知所措，神情紧张。我笑了笑：“二位不必紧张，你二人护卫也是辛苦，晴云姑姑，以后每月从我例银里拿二两，各给他们加一两。”听了我的话，他俩喜出望外，忙跪下谢恩。我示意青萝绿芮扶他们起来，仍是笑着，“青萝，这大冷天的，外面也是冷，就劳烦你不时送些个热茶给他们，也暖暖身子。”青萝福身领命，佟家兄弟听了，更是感动了，也不知说什么。我笑着挥挥手，让他二人下去了。
    端起刚才的茶，绿芮要上来换，我摆摆手，示意不用了。让青萝到面前，问了些年纪的问题。原来她今年十五了，绿芮才十岁，正好一个伶俐，一个朴实，我心里不由得对自己的眼光满意起来。看她的容貌，虽然不是国色天香，却也是个花般的女子。想来便是这容貌给她惹了那些毒打了。问起父母，她只摇摇头，说不知在哪里。我慨叹了一会，让她同绿芮好好相处，两人倒是投缘，一个说愿认姐姐，一个说愿认妹妹。我就笑着说，你们此后便当姐妹，也是个伴。她俩便直接跪了，拜了姐妹。
    “几时了？”我忽而想起来，胤祥怎么还没回来？“回主子，快到戌时了。”晴云看看一旁桌上的西洋小座钟。“十三阿哥怎么还没回来？”我的肚子都有点饿了……呜呜……
    “十三阿哥到！”说曹操曹操到，刚问完，就听外面报了这声。
    我站起来，看见胤祥披着个宝蓝色披风就进来了，头上戴着帽子，帽檐饰了一圈毛，正中一块翠玉帽饰，身上还有些雪花。身边的宫女忙给他解下披风，他摘下帽子，扔给了一旁的小太监，把辫子一甩，这个动作比较帅，我有点冒花痴，只是那条辫子……
    “怎么？下雪了么？”我走过来伸手要给他拂去脖子上的雪珠，胤祥退了一步，“可不是么，下的好大，忧妹妹别碰这些凉的，仔细冻到你。”我一愣，心里忽然泛起一丝温暖。“我先换衣服去，小云子，传膳把！”说着，就进左边房间去了。“小云子，你也进去伺候吧。”我示意了下，他跟了进去。晴云吩咐了传膳，我回到软榻上坐着，微笑地端着茶，心里竟有一丝甜甜的感觉……
    半盏茶的功夫，胤祥换好了衣服，白色袍子缀着绿花，明黄色的腰带，腰间垂着块玉玦，下面打了大红色的络子，辫子也重新梳过了，一股天潢贵胄的气质自然的围绕在他周围。他见我看他，自己摸了把脸，没看见什么脏东西，我倒扑哧的笑了出来。
    胤祥见我笑了也不恼，挨着我坐下了，此时已经摆了一桌子菜了。青萝捧着盆，我又净了次手，漱了口，又看端上茶来，我照着胤祥的样子吃了两口。心里不由得埋怨这礼节的多，想从前在蒙古时，净手是有的，漱口就随我心情了，饭后的青盐是免不了的，我也不想得蛀牙，就老实的让额吉弄了。现在这麻烦劲，难怪叫繁文缛节呢……
    “忧妹妹怎么不吃啊？”一句话让我回了神，看见胤祥夹了一筷子踩放在我碟子里。打从那次以后，他好像就养成了给我夹菜的习惯。“啊……吃吃……”我低头吃了口菜，晴云又盛了小半碗粳米饭，我就着饭，让晴云夹了些素菜，不怎么吃得下，看见一碗汤，“这是什么汤？”我问了句。“回郡主，这是火腿竹笋莲藕汤。”皇宫果然好，都这季节，倒有莲藕竹笋！晴云用陶瓷小碗给我盛了一碗，我尝了口，清香不腻，就用小汤匙把汤都弄到饭里，就成了一碗汤泡饭。扒拉两口果然香，呼噜呼噜就吃完了。转头看见胤祥也要了碗汤，学着弄了碗，尝了口说：“挺好吃的网，忧妹妹真是会吃！”说完低头吃饭。我在旁边郁闷，说的我像贪吃鬼……
    用过了饭，用青盐漱了口，又端了盏茶，不禁纳闷，古人都这么爱喝茶么……边吃茶，同胤祥说了赏赐和训人的事，胤祥想了下，说：“那赏赐别的都好，只是例银，我额娘虽然按的是皇贵妃级，一年才八百两，但还要算上温恪和敦恪的，每人每年二百四十两，余下的也不到四百两。皇阿玛赏你自然好，只是有那见不得人好的人，见你好使绊子便不好了，你自己以后要小心点呢！”听他的话，我又是高兴又是唏嘘。高兴的是，有人如此为我着想，唏嘘的是，这深宫中，如此的小孩子竟就想得这么多……“不必担心，我自己知道的。”我回答到。“哎？你的例银是多少啊？”我忽的想起这事情。“我是每月三十五两，一年下来四百二十两。”他吃了口茶，笑着看着我。“哼～比我还多二十两呢～～”我装着生气，不理他。
    “哈哈～～忧妹妹别气，要不明日我跟皇阿玛说，把你改为四百五十两？”胤祥大笑。他好像很爱笑，只是不知道这笑还能维持多久，我心情黯了一下，嘴上却说：“谁稀罕那臭银子！”
    “那些教训的事，你这次也没什么。只是以后别做了，免得失了身份。”他停下了笑声，认真的看着我。我看着他那真诚的眼，“嗯，我知道了。”
    想起了衣裳样子的事情，正好问到青萝，她说她倒懂些女红，我便跟她说了大概的样子，让她画了明天我看看。
    “郡主，快亥时了，该歇了。”见我有些点头了，晴云过来说了下时刻。“嗯。”胤祥点点头，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倒是可爱。我有点迷糊，跟着晴云走。直到……
    “啊啊啊啊！！！！！为什么你还跟我一个房间！还是一张床！”到了房间我才清醒过来，虽然那张黄花梨月洞门架子床很宽，别说两个孩子，就是两个大人也睡得下，不，关键不是这个，关键是胤祥为什么还跟我睡一起……看，可怜的我已经得思维混乱了……
    “这是皇阿玛的旨意啊，”胤祥让人帮忙褪下衣服，换上睡衣。我马上捂着眼睛转过去了，顺便咬牙切齿地诅咒康熙今天要批奏章批到天亮，没有软玉温香可以抱。
    啊秋！在乾清宫西暖阁批奏章的康熙打了个喷嚏，“万岁爷，可是着凉了？要不要传御医……”李德全上前问道，康熙笑着摆摆手：“没事，呵呵，估计是那个小丫头在骂朕呢！”
    没办法，胳膊拗不过大腿，我还是老老实实地换了睡衣（在胤祥背过身的情况下），不过要求把枕头和被子换成了刚才赏的绒枕头和被子，当然，顺便胤祥的也换了，虽然他一再强调睡不惯。
    可是当晴云就抱来一床被子的时候，我的脸已经可以和包公媲美了……“晴、晴云姑姑，为、为什么只有、一、一床……”我的手在颤抖，千万不要是我心里想的那个答案。“回郡主，这是万岁爷的旨意。”
    “轰！”我直直地向后倒去，神啊，让我晕过去吧……